第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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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項産品傳出來,包裝好,然後把它分送到公衆手裡。

     通過對他所曾收買和雇用過的撰稿人的篩選,他記起了詹姆士-斯科威爾這個人。

    他記得,斯科威爾曾經寫過幾篇有關拉德康的很有力的文章。

    因為他記得斯科威爾的筆力,而不是他的外貌或者性格,他知道斯科威爾就是合适的人選。

    他把斯科威爾從他在威尼斯的海岸邊的家中引來(有一次,因為遞幾封舊信,凱思琳曾經訪問過這間很單薄的小房子,發現裡面設備簡陋,家具不足,很是可憐。

    在那位作家的妻子、一個穿着吉普賽服裝的面色憔悴、形似巫婆的姑娘面前,她真有點感到不自在),接着梅特斯蓋爾便交給了他這份差使。

    他能從出版商那裡領到3千美元,還能從梅特斯蓋爾那裡領到另外3千。

     斯科威爾被這筆他曾經知道的最大數目的錢弄得眼花缭亂,梅特斯蓋爾很是高興,斯科威爾聽取了他的簡單介紹後,便準備動手。

    萬事俱備,隻缺凱思琳答應合作的正式手續。

    就她的本性而言,對這一切都是持抵制态度的,但是,到了最後她知道,梅特斯蓋爾——以及千千萬萬像他那樣的人——必須樹他們的紀念碑。

    連着兩個周的晚上,又是錄音,又是翻信和剪輯,這位作家便從凱思琳那裡弄到他所需要的一切。

    現在,他像發狂般地拼命寫。

    如果一切進展順利,他就會很快把妻子和本人搬到桑弗南多山谷中一所比較寬敞的平房中住。

    凱思琳喜歡斯科威爾,也許因為他幾乎沒有男子漢的氣派的緣故。

     “也許下一次我們可以工作得時間長一些,”她很抱歉地說。

    “正巧碰上我們的俱樂部——我們這裡的婦女們——準備與喬治-G-查普曼會見,委員會指派我通知她們。

    ” 斯科威爾擡起頭,他的眼眨了眨,臉上露出不太明顯的恐懼神色。

    “查普曼博士?您是說他準備會見您?” “怎麼,是的,當然是——我們所有的人。

    ”凱思琳說,她不無吃驚地說。

     “但是你不能。

    ”他無意中沖口說了出來。

     凱思琳完完全全不知其所以然了。

    “為什麼不能?” “這不适當。

    您不僅僅是個普通人。

    您是——哦——您與博伊恩頓-鮑拉德結了婚。

    那……把您與‘他’夫妻間的私生活告訴某個生人不太合适。

    ”斯科威爾說到“他”這個字時,好像他是在說耶和華①。

     ①基督教《聖經》中的耶和華指上帝。

     凱思琳凝視着斯科威爾,而且立即明白了話中的含義。

    他,也像梅特斯蓋爾,像那不露面的公衆一樣,有一種渴望信仰什麼人的需求。

    真正的英雄畢竟太少了,因為他們通常都活得很久。

    一個德國人,大概是戈塞,曾經說過“每個英雄最後都成了使人厭煩的人”,這倒是真話。

    不過,要成為一個英雄,一個在火焰最烈處被燒成灰燼的英雄,應該指望獲得永垂不朽的榮譽。

    而且,從某種角度上說,她曾經是英雄的一件動産,她就必須被用祭禮保存起來,與他一起埋進墳墓中去,使之聖潔化。

    不論你願意還是不願意,他的純潔和品德,還有他的人格,這比純粹的死亡更重要,必須繼續存在于身上。

    據此,她領悟出斯科威爾的痛苦所在了。

    如果她向一個生人揭露出這個英雄野獸般的習性、一些卑鄙的私通細節,展示他一直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具有肉體的低賤需求和弱點,她就等于亵渎了神聖的記憶。

     她從眼角瞅了一下斯科威爾,見他的頭向裡縮,彎曲起來,忙着檢查他的空白黃紙。

    她真想知道,如果他哪怕稍稍想象到她腦子裡真正在想什麼,他會作何感想。

    因為她正在想,16個月前當男人死去,英雄被埋葬時的那個暗藍灰色的傍晚時刻。

     她曾哭泣過,那是當然的,而且在很短的時間内感到沉痛的悲哀。

    但是,假若有一杆秤能夠衡量感情輕重的話,她的這種悲痛并不比她對遠方匈牙利毆鬥的街道上的死者,比對遙遠的車禍中死去的秘魯人,比對貝爾愛爾遊泳池中發現淹死了一個孩子所感到的悲傷更沉痛。

    這種悲傷是那種對人的狀況所引起的悲傷,那種生命與希望的不公平,它供給活着的如此之多,然後又如此之快地撤回去。

    這便是她的悲傷,而且僅此而已。

    至于對那個人,她所生的孩子所采用其名的那個人,她所灑的眼淚,不是愛的眼淚,而是寬慰的眼淚。

    誰能理解這一點? “也許,你說得對,”她最後對斯科威爾說,“好了,你想問的問題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