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機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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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 因此,大家可以看到,所謂自然的法則隻是一種内在的感覺,它和其他一切内在感覺一樣(其中也包括思想),仍然隻是一種屬于想像作用的作用。

    因此自然的法則顯然是既不需要教育,也不需要啟示,也不需要什麼立法者的,除非我們和神學家一樣可笑,把自然的法則和社會的法律混為一談了。

     宗教熱狂的武器可以摧殘堅持這些真理的個人,但是它不能毀滅這些真理本身。

     這并不是說我懷疑有一個最高實體的存在;相反地,我倒是覺得它的存在有很大的或然性。

    但是,既然它的存在并不比任何别的存在更能證明一種崇拜的必要,那末它的存在就隻是一種理論上的真理而已,在實際上是毫無用處的。

    因此,根據無數的經驗,我們既可以說宗教不一定就是什麼規矩老實,同樣的理由也可以完全使我們相信,無神論不一定就不規矩、不老實。

     何況,誰能夠說人存在的理由不正就在它的自身裡面呢?說不定人正就是這樣地偶然被抛擲在地面上的一點,誰也不知道他是怎樣來的,誰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隻是知道:他應該活着和死去,就像這些朝生暮死的菌子或這些爬滿在溝邊、長滿在牆上的花草一樣。

     不要在無限裡徬徨吧,我們生就不能對無限有絲毫的認識;對于我們,絕沒有可能一直追溯事事物物的根源。

    況且,不管物質是永恒的,還是創造出來的,上帝是存在的,還是不存在的,我們都可以同樣地過安靜的生活。

    為了一個不可能認識的東西,為了一個即使認識了也不能使我們更幸福的東西而這樣自尋苦惱,這是多麼愚蠢的事! 但是有人說,你去念一念費納隆①、紐房底②、阿巴地③、窦漢④、拉依⑤等人的著作吧。

    好極了!可是這些東西會告訴我一些什麼?它們又告訴過我一些什麼?這不過是一些虔信的作家們的千篇一律的濫調,隻是一個比一個加上更多的浮辭而已,這些人與其說能損害無神論的基礎不如說更加鞏固了它。

    從自然景象中引用的證明的數量,并不能增加這些證明的力量。

    僅僅一隻手指、一隻眼睛、一隻耳朵的構造、馬爾丕基⑥的僅僅一個觀察便證明了一切,而且無疑地比笛卡爾和馬爾布朗希神父的證明更加有力,此外的任何一切就絲毫不能證明什麼。

    因此自然神論者,甚至基督徒們,隻需要指出下面一點就足夠了,就是:在整個動物界,無數不同的器官實現着各種相同的目的,而且這些不同的器官都是嚴格地按照幾何學構造起來的。

    因為,要想打倒無神論者,還有比這更有力的武器麼?真的,如果我的理性沒有欺騙我的話,人類和整個宇宙的構造似乎都貫穿着這種目的上的一緻性。

    在眼睛裡面,太陽、空氣、水、物質的組織、形狀,這一切構造得就像在一面鏡子裡一樣,這面鏡子按照着同樣以視覺為目的的無數變化不同的物體所共同需要的規律,把反映在它裡面的對象忠實地呈現給想像作用。

    同樣,我們到處看到不同的耳朵,但是人、獸類、鳥類、魚類的不同構造卻沒有産生出不同的用途。

    所有這些耳朵都是按照數學這樣精密地構造出來的,它們一律都為了一個同一的目的,就是聽。

    于是,自然神論者就問了:這樣說來,所謂偶然豈不該是一個很大的幾何學家才行麼,如果它能夠這樣随心所欲地變化那些據說是由它創造的作品,而這樣大的龐雜性卻并不能妨礙它達成同一的目的?自然神論者還對這樣一些包含在動物裡面的、顯然供将來應用的部分提出非難,例如毛蟲裡包含的蝴蝶,精蟲裡包含的人,水螅的每個部分裡包含的整個水螅,卵子孔隙裡包含的瓣膜,胚胎裡包含的肺,臼床裡包含的牙齒,液體裡包含的骨骼,這骨骼是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從液體裡分離出來而漸漸硬化的。

    主張自然神論的人既然不肯放棄任何機會來宣傳他們的系統,他們不斷地堆積證明,因此就想利用一切,甚至利用到某些情形下的精神的弱點。

    他們說:請看那些斯賓諾莎,那些伐尼尼①,那些德巴羅②,那些波安登③——這些與其說侮蔑不如說榮耀了自然神論的使徒們!這些人健康的時候也就是他們不信上帝的時候;事實上,他們說,隻要情欲一開始随着身體衰退,就很少有人不背叛無神論了,身體是情欲的工具。

     ①Fénelon(1651—1715),著名的法國作家。

    ——譯者 ②Nieuwentyt(1654—1718),荷蘭數學家。

    ——譯者 ③Abadie(1654—1725),法國新教神學家。

    ——譯者 ④Derham(1657—1735),英國神學家。

    ——譯者 ⑤Rais(1614—1679),法國紅衣主教。

    ——譯者 ⑥Malpighi(1628—1694),意大利解剖學家兼生理學家和醫生。

    ——譯者 ①LucilioVanini(1585—1619),意大利的自由思想家,被宗教法庭判處火刑。

    ——譯者 ②JacquesValléeDesbarreaux(1602—1673),法國自由思想家。

    ——譯者 ③NicolasBoindin(1676—1751),法國自由思想家,曾為法國科學院排擠。

    ——譯者 這無疑就是人們所能說出的、最有利于上帝存在的全部理由了,雖然最後的一個論據是很無聊的,因為這些都是信仰上的暫時的轉變,精神隻要一蘇醒,或者說,隻要從身體的力量裡一恢複它的力量,它幾乎總是立刻恢複舊有的見解,并且按照這個見解行動的。

    這,至少和狄德羅醫生的“哲學思想錄”比起來,所說的要多得多了,那是一部說服不了一個無神論者的傑作。

    試問你能用什麼話回答一個人,他說:“我們并沒有了解自然;一些隐藏在自然裡的力量很可能造成了現有的一切。

    請看特朗勃萊的水螅!不正是在它自身裡面包含一種繁殖的力量嗎?因此,為什麼不能設想,有一些物理的原因,由于這些原因一切被造成,而這個宇宙的全部環節則都系屬和歸結到這些原因之上,因此,所發生的一切都是不能不發生的。

    這樣的一些原因由于我們對它的絕對的、不可克服的無知,遂使我們假設了一個上帝,而按照某些人的說法這個上帝甚至不是一個理性的實體。

    因此,消滅偶然,并不等于證明有一個最高的實體,因為此外還可以有另一種東西,它既不是偶然,也不是上帝,我願稱之為自然;從對于這個自然的研究裡,不能不産生出不信上帝的人,一切細心觀察自然的人在思想方面都證實了這一點。

    ” 因此,任憑是全宇宙的重量,也動搖不了一個真正的無神論者,更不必說粉碎他了;所有這些重複了千萬遍的創世主的征象,這些超出像我們這樣的人的思想方式很遠的征象,盡管人們怎樣詳加論證,除了反庇洛主義者,或者那些充分信任自己的理性,認為隻要根據某些現象就可以下判斷的人之外,是沒有人把它當作明确的真理的;而對于這些現象,大家都知道,無神論者卻可以提出許多别的也許同樣有力而完全相反的例子來反證。

    因為如果我們再傾聽一下博物學家們,他們會告訴我們:同樣的一些原因,在一個化學家手裡,經過各種偶然的配合,造成了第一面鏡子,而在自然的手裡,便造成了一泓清水,純樸的牧羊女子也可以把它當作鏡子用;維持世界的那種運動,也能創造世界;每一個物體都處在自然給它指定的位置上;空氣包圍地球的道理,也就是地球内部産生鐵和金屬的道理;太陽之為自然的産物,也和電是自然的産物一樣;太陽并不是專門溫暖大地和地上的生物,有時候也灼傷它們,就像雨水不隻是助長五谷,常常也損壞五谷一樣;鏡子和水,也和一切具有同樣性質的光滑物體一樣,并不是專門給人照的;眼睛實際上是一種鏡子,在這種鏡子裡,心靈可以觀看物體所呈現的對象的影子:但是并不能證明眼睛真正是專為心靈觀看的,也不能證明眼睛是專為放在眼眶裡的,總之,很可能盧克萊修①、醫生拉密②以及一切古代和近代的伊壁鸠魯主義者們是正确的,因為他們主張:眼睛之所以能看,是由于它有這樣的組織和生長在這樣的位置上,隻要一旦确定了自然在物體的發生和發展中所遵循的那些運動的規律,眼睛這一奇妙的器官就不可能有别樣的組織,也不可能生長在别的位置上了。

     ①Lucrèce(公元前95—51),偉大的古羅馬唯物論者。

    ——譯者 ②GuillaumeLamy,十七世紀後半期人,巴黎大學醫學院教授,主張世界起源于偶然。

    ——譯者 這就是贊成和反對兩方面的理由,也就是使哲學家們永遠分成兩派的那些主要論點的概述。

    我呢,我哪一邊都不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