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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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頭哂笑,轉身走出去。

     一月了。

    寒風推樹木,風裡已夾帶着毫不容情的霜意。

     他是勞動慣了的人,身子健實硬朗,上身隻套了件薄外套,便擋去朔風的刺骨。

     濃雲遮蔽了天,間或從縫隙裡探出銀月盤的臉。

    幾乎整個社區的人都上禮堂吃喜酒去了,莽莽天地間,竟然有幾分萬徑人蹤滅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冷空氣,讓心情漸漸沉澱下來。

     「锺大哥。

    锺大哥!」一聲清脆的叫喚追着他身後而來。

     他回眸。

    呵,是她,小工蟻。

     仙恩氣喘籲籲地追上來。

    伴娘的禮服太長,好幾次裙擺絆住了她的雙腳,險象環生。

     待她跑近了,絆到最後一下。

    啊!還好撲進他懷裡,安全上壘。

     「锺大哥,婚宴還沒結束,你怎麼就走了?」 「趁現在先走,免得待會兒散場人太多。

    」他拂開飄落她頰畔的一縷細鬈。

    「你急呼呼地追我出來,有事嗎?」 仙恩紅着臉,從他懷中撐起身。

     其實沒事,隻是方才一轉眼,瞥見他形單影隻地走出廳外,遠望有一種滄涼的情緻,仿佛這一去就不會再回頭,她不暇多想,便追了出來。

     「我隻是……隻是想問你……」她絞盡腦汁地找理由。

    「想問你,明明說了不來,怎麼忽然又來了?」 「一時無事,就來了。

    」他扯扯她的小鬈發。

    「你穿禮服的模樣很好看。

    」 仙恩消臉又是一紅,别扭地拉拉衣擺。

    「裙子太長了,好幾次都差點跌倒,還好姊姊和姊夫扶着我。

    」 「裴海看起來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你姊姊嫁給他,會幸福的。

    」 仙恩默默瞅着他。

     「那你呢?」她忽然問。

     「我?」他先是不解,倏然又明了了。

    她還是以為他在暗戀池淨。

     锺衡失聲笑起來。

    他搖了搖頭,仍然沒有解釋什麼。

     一切太複雜了,不知從何說起,有時,「誤會」反而是最好的脫身之道。

     「你不喜歡姊姊了?」不然他搖頭是什麼意思? 「你姊姊是個令人欽慕的好女人,也就這樣了。

    我對她并沒有進一步的幻想。

    」他輕描淡寫地帶過。

     仙恩傻傻笑了起來。

    「原來你這麼看得開。

    」 迎上她眼中如夢似幻的神采,他心中一凜。

     都已打定了主意要放手,現在還與她閑扯這些做什麼呢? 他退開了一步,狀似不經意地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仙仙,你何時要飛到美國去?」 她一愣。

     「還早,六月底才考完期末考,大概七、八月出發吧。

    」此刻,月光下,幽徑上,世界裡隻有他和她。

    她不願想及分離的事。

     「嗯。

    」锺衡慢條斯理的點頭。

    「那麼,我可能會比你先離開一步。

    」 仙恩愕然對上他的眼。

    「什麼意思?」 「Balance一直籌畫着,到日本開分據點,最近事情有了眉目,我必須先飛過去打點一下。

    」他解釋道。

     「你要去多久?」她揪住他的前襟,心頭的結,與手上的拳,揪得一樣緊。

     「起碼要半年以上,日本的站點才會步上軌道吧。

    」他淡然說,迎着她失望到了極點的眸光。

     「半年?這麼久?」仙恩急了。

    他一定趕不及在她出國前回來的呀! 「不要這麼傷心嘛!」他終究不忍,笑着拭去她滑落的淚。

    「半年一下子就過去了。

    」 「可是半年之後,我已經離開了。

    」她連連頓足。

     「你還是會回來,又不是從此定居在美國了。

    」 「等我回來也是好幾年以後的事情了!」 「才兩、三年而已,即使再加上博士,也不過四年的光景,我們總會見面的。

    」他柔聲安慰。

     聽着他雲淡風輕的口吻,仙恩漸漸覺得不對勁了。

     她退開一步,靜靜瞅着他看,淚珠挂在眼眶裡,懸而未決,閃閃爍爍,仿佛将她的眼與她的心,包圍在遙遠的距離之外。

     原來,她終究是無法取代姊姊的。

    所以,四年的分别,對她而言是長長的「永遠」,對他而言,卻是短短的「而已」。

     她猛地打了個寒顫,已經弄不清楚自己是被夜風吹寒的,或是被心念凍僵的。

     她的每一絲反應,都讓锺衡心如刀割。

    他努力禁忍着,終于還是克禁不住,緊緊擁住了她。

     「小丫頭,别傷心……」别哭了,求你!别在我面前落淚啊。

     仙恩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