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大教育家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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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流”的砥柱,而決不是無恥的動搖的份子。

     所以孔子是不能被利用的;孔子的教訓和學說是不能被竄取、修改的。

    凡是“孔子之徒”都是一個“君子”,一個堅貞的“士”。

    凡出賣民族利益的,操守不堅定的,口仁義而行若盜賊的,雖然每每自命為“孔子之徒”,自命為孔道的宣揚者,而實則正是孔子所欲“誅之”者的。

     孔子和孔子之“道”,自漢以來,便為民賊們叔孫通們所利用,所襲取,所變質,根本上并不是他的真面目。

     孔子是一個最熱烈的愛中國者;在政治上失敗了之後,他便以第一個講學者的面目出現于中國曆史上,要在“文化”上緻力。

     他自己說道:“吾十有五而志于學。

    三十而立。

    四十而不惑。

    五十而知天命。

    六十而耳順。

    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為政》)這是他為學的經過。

     “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将至雲爾。

    ”(《述而》)這是他的最好的自述。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

    不如丘之好學也。

    (《公冶》) 子曰:默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于我哉!(《述而》)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述而》) 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

    (《學而》)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學而》) 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

    (《公冶》) 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寝,以思,無益,不如學也。

    (《衛靈公》) 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

    (《泰伯》) 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

     子曰:士志于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

    (《裡仁》) 子曰:賢者回也!一箪食,一瓢飲,在陋巷。

    人不堪其憂。

    回也不改其樂。

    賢者回也!(《雍也》) 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

    孔子對曰:有顔回者好學。

    不遷怒,不貳過。

    不幸短命死矣。

    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

    (《雍也》)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

    學而知不者次也。

    困而學之,又其次也。

    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季氏》) 這些話都是珠玉,都是為學者的最好的良箴。

    而他自己為學之勤,也可于此見之。

    他論《易》,韋編三絕,曰:“假我數年,若是,我于《易》彬彬矣。

    ”“子入大廟,每事問”(《八佾》)。

    他能夠把貴族文化集合了攏來,把《書》《禮》《詩》《易》《春秋》,都編定了下來,正是他艱苦從學的結果。

    他道:“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陽貨》)這是他的憤語;他所最看不起的便是“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的人。

    《陽貨》在《論語》裡,有贊頌孔子的話不少。

    達巷黨人道:“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

    ”(《子罕》)儀封人見到了孔子之後,出來說道:“天下之無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為木铎!”(《八佾》)這裡所謂“天将以夫子為木铎”,正指他是文化的傳道者。

     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将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于斯文也。

    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這裡所謂“斯‘文’”,便是“文化”之謂。

    他集合古代文化于一身,其生命确是異常的重要!他的不幸,便是整個古代文化的不幸!他之所以稱“天”者,在他那時代,運命的信仰是普遍的,當然,他也不能是絕對的例外。

     “叔孫武叔毀仲尼。

    子貢曰:仲尼不可毀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逾也。

    仲尼,日月也,無得而逾焉。

    人雖欲自絕,其何傷于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子張》)又曰:“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

    ”(《子張》)這和韓愈的頌李白、杜甫:“李杜文章在,光芒萬丈長。

    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同樣的意義。

     司馬遷道:“孔子布衣,傳十餘世,學者宗之。

    自天下王侯,中國言六藝者折中于孔子,可謂至聖矣!”戰國以後,“孔子之徒”,在實際上便成了古代文化的“典守”者了。

     把孔子成為一個宗教主,一個“巫師”般的人物,把許多怪誕的傳說和神話塗附于孔子的身上,全都是漢以來的胡鬧的把戲。

    在那裡的孔子,是被利用了,被變質了的。

     孔子是蘇格拉底,不是釋迦,不是耶稣,不是默哈默特。

    他是最愛人世間的,他是一個理想的大政治家,一個偉大的學者,哲學家;但絕對的不是一個神秘的人物。

     關于孔子的言行生平,《論語》是最可靠的(但已有一部分為後人所增飾)。

    《史記》上的《孔子世家》幾乎全依據于《論語》。

    《家語》《集語》及《阙裡志》等附會已不少。

    而明人蔡複賞的《孔聖全書》多至三十五卷(《四庫存目》,予藏有此書)。

    差不多把關于孔子的一文一語都搜羅在内。

    但當然,把無數怪誕的傳說也都搜羅于中了。

    又曾見明嘉靖、隆慶間刊行的一部關于孔子的演義(《孔子平話》(?)鄞馮氏藏),萬曆間刊行的一部《孔聖周遊列國大成麒麟記》傳奇,寫得都還比較的謹慎。

    至于像《孫武子雷砲興兵救孔聖》(鼓詞,明末清初版)一類的書,便荒唐得不值一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