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三上 疏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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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策 皇帝制曰:創業以武,守成以文,昔人有是說也。

    然兵農一緻,文武同方,其用果有異乎?文武之分始于何時?兵民之判起于何代?嘗質諸古矣,書稱堯曰“乃武乃文”,于舜稱“文明”,禹稱文命而不及武,于湯稱聖武而不及文。

    周之谟烈,各專其一,且三代疊尚而不言武。

    周列四民,而兵不與焉,何也?漢唐宋之英君主令,或創業而兼乎文,或守成而兼乎武,或有未備,亦足以善治。

    論者又謂,天下安,注意相;又謂天下雖安,忘戰則危。

    是治兵之道,果與治民之道同邪異邪?我太祖高皇帝以神聖文武統一天下,建官分籍,各有定制,列聖相承,率循是道,百五十年,治定功成,實由于此。

    然承平既久,玩愒乘之。

    學校之法具存而士或失業,蠲貸之诏屢下而人多告饑,流徒之馀,化為寇賊,以遺朕宵旰之憂。

    今賦稅饋運,民力竭矣,而軍食尚未給;調發戰禦,兵之力亦勞矣,而民患尚未除。

    或者官非其人乎?而選舉之制、黜陟之典、賞罰之令,亦未始不加意也。

    茲欲盡修攘之實,謹恬嬉之戒,文治舉而武功成,天下兵民相衛相養于無事之天,以保我國家久安長治之業,宜何如而可?子大夫志于世用,方策試之日,不暇以微辭隐義為問,姑舉其切于時者其為朕陳之。

    正德六年辛未三月十五日。

     臣對:臣聞帝王之禦世也,有安定天下之大功,有化成天下之大德。

    安定之功在乎武,化成之德在乎文。

    敷文教而擇人以治民,則民安而文德洽;修武備而擇人以治兵,則兵強而武功立。

    惟文武并用,故功德兼隆。

    此唐虞三代與我朝之所以久安長治而非漢唐宋以下之所能逮及者也。

    恭惟皇帝陛下年當鼎盛,運撫盈成,科貢慎選,蠲貸屢下,武舉設科,僣亂授道。

    文德既敷,武功亦振。

    文武之道固克盡矣。

    茲進臣等于廷,降賜清問,首舉創業守成之文武異同為言,次及于二帝三王與漢唐宋諸君之得失,末複及聖祖之定制與今日守成玩愒之弊,而欲求所以保長久之業,即堯舜禹湯文武祖宗列聖之用心也。

    臣敢不披瀝肝膽,以對揚休命于萬一! 臣聞帝王治天下之大要有二,曰文與武而已。

    仁以育天下,故凡獎崇儒彥、懷保黔黎,于以經緯天地而為安定之功,皆文之屬也。

    義以正天下,故凡選将擇帥、振勵卒徒,于以消折奸宄而為安定之功,皆武之屬也。

    有武而無文以濟之,則過于義而傷于剛,無以存渾厚之治體;有文而無武以濟之,則過于仁而流于柔,無以立精明之治功。

    故是二者猶天之二氣,不可相勝;猶車之兩輪,不可缺一。

    陸賈所謂久長之術,正在是也。

    若所謂創業以武,守成以文,是蓋各就其重者言之耳。

    如使創業者而無事乎文,則肇修人紀、重民五教者非耶?如使守成者而無事于武,則克诘戎兵、張皇六帥者非耶?慨自封建裂而文武分,井田壞而兵農判,文事簿書,武事弓矢,而各職其職矣。

    兵執幹戈,農執耒耜,而各事其事矣。

    噫,兵農一緻,文武同方,古之法豈不可複于今耶?蓋嘗質諸古矣,欽明文思、睿哲文明、文命之四敷、人紀之肇修、五教之克重,堯舜禹湯文武之文德也;四兇之誅,三苗之征、防風之戮、升陑之師、牧野之戰,堯舜禹湯文武之武功也。

    彼稱堯之德,曰乃武乃文,蓋舉其全而言之。

    舜禹稱文明文命而不及武,湯稱聖武而不及文,周谟之烈各專其一,蓋就其偏而言之耳。

    論者徒見三代疊尚而不言武,而不知尚忠尚質尚文之中,武備素具矣,豈輕武乎?徒見周烈四民而兵不與,而不知井邑邱甸同成之中,兵政默寓矣,豈忽于兵乎?自是而後,則有可慨者矣。

    誅秦興漢,武功已著,而大牢一祀,庶知尚文矣,終不足以蓋輕儒之失;除隋肇唐,武略已振,而崇文一館,庶知尚文矣,終不足以掩慚德之譏。

    掃五代而緻建隆之治,武威亦雲肅矣,夜分觀書,文教是崇,而終不足以複帝王之舊。

    創業若是而處,可兼乎文耶?宣室召賢,務德化民,而殿廷習射,終莫刷兇奴之恥。

    廷英論道,文風丕振,而淮蔡甫平,遂以肇驕恣之禍。

    求遺書而緻大平之治,政教亦休明矣,河西河東既平,兩浙納土,而終不能複中國之舊,守成若是而處,可許其兼乎武耶?夫弓鞭是事而文教不純,則除亂之功不足以比湯武;詞章是尚而武功不競,則緻治之美又豈能如成康乎?論者又謂,天下安,注意相。

    夫任相以治民,道也。

    然任相而忽将,則緩急何所倚耶?又謂天下雖安,忘戰則危。

    夫講武以治兵,道也,使恃治而忘亂,則安全可常保耶?大抵文德敷而後民生遂,武功立而後兵力強。

    缺一則偏,缺二則亡,禦天下之常道也。

    帝王與後世異者,其幾正決于此。

     洪惟我太祖高皇帝,以武功天下,以文德緻太平。

    自今觀,文取自科貢而铨于吏部;武取自閥胄而铨于兵部。

    其建官有定制矣。

    兵隸于伍行以供戎行,民編于版圖以供租賦。

    其分籍有定制矣。

    而又機務參贊于兵曹,編鎮總督以憲臣,則文武有相維之勢。

    無事率軍士以屯田,有警佥民壯以禦守,則兵民有相通之用。

    良法美意,超越近代。

    神功盛德,遠追帝王。

    史臣贊曰“獨禀全智,功高千古”者,豈溢美哉?列聖相承,率遵是道。

    督文臣以安民而德公愈洽,督武臣以強兵而功業愈盛。

    但承平久而玩愒生,亦勢之所必至者。

    故學校之法具存,而士或失業,無經濟之實,而有奔競之風。

    蠲貸之诏屢下,而人多告饑,無擊壤之樂,而有弄兵之虞。

    則所謂文以治民者可虞矣。

    列屯而坐,老弱待哺,徒費饋運之勞,而未見禦侮之效,應檄而行,郡縣坐食,徒見調發之擾,而未聞平盜之功。

    則所謂武以治兵者,可慮矣。

    是安得不上廑宵旰之憂也哉?夫文武之道有不可偏之用,故當求所以并用之法,及其久也,無不弊之法,則必當求所以(緻?)弊之人。

    為今之計,亦惟求其人以行其法爾。

    彼文德之未覃敷者,豈不以司文治者之不得其人乎?必也慎師儒之選以正士風,重守令之責以司民治。

    其始進也,精科貢之途以求之;其既仕也,稱職者有賞,不職者有罰。

    俟其既久,然後公黜陟之典以考之,務使董庠序者如胡瑗,如孫複,牧郡縣者如龔遂,如卓茂,則必能明禮義而士得所教,盡循良而民得所養。

    菁莪棫樸之化、凫鷖行葦之俗,庶乎可複見矣。

    武功之未丕宣者,豈不以司武備者之不得其人乎?必也廣将帥之選以通豪俊,謹襲蔭之格以革疲冗。

    其始進也,嚴選薦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