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二關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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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凄厲鬼哭甫落,緊接着兩旁亂墳荒冢中瞅瞅鬼聲大起,數十個鬼氣陰森,不帶絲毫生人氣息的黑衣蒙面人,緩緩冒起。

     倏地,破空中又是一聲短促鬼哭,四周嗽嗽鬼聲頓寂,數十個鬼氣陰森的黑衣蒙面人,木然伫立,目光炯炯,袍袖低垂,一個個恍如出棺僵屍一般,此時此地,如此空氣,這種陣仗,确也能使膽小者毛發驚然,魂飛魄散而收懾人之效。

     兩人互望一眼,方自暗暗一聲冷笑…… 破屋中,冰冷話聲又起:“二位既入本幫招魂二關,無異此身已為本幫所有,不可再存退身之念,隻須徑往前走,自可魂有依皈!” 柳含煙又是暗自一聲冷笑,以蟻語傳音向藍九卿傳話說道:“藍兄,小弟借用你一句話兒,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你我放心大膽往内闖進就是,不過由适才諸多情況看來,地幽幫中異人能士,為數頗多,暗中發話這人,功力頗為不凡、不易應付,你我倒要小心行事!” 籃九卿投過一個會心目光,兩人又自目不邪視地飄然舉步。

     那棟斷壁危垣的殘破建築,距離兩扇鐵門不過百丈,兩人适才已是走過二十餘丈,如今僅餘七十餘丈,不消片刻,已抵屋前。

     兩扇朱漆剝落的大門緊閉,由門旁一扇殘破的窗棂中,可以看出屋内一黑如漆,絲毫難窺及屋内事物。

     兩人仁立片刻,仍然未見絲毫動靜,不要說開門迎兩人入内,就是适才暗中發話那人,如今也是沉寂若死,半晌未聽出聲。

     兩人強捺心性又自仁立片刻之後,柳含煙到底涵養甚深,倒還不覺得什麼,藍九卿已是大感不耐,雙眉挑處,向屋内發話:“在下兄弟二人蒙判公厚愛,專程前來入幫效力,如今關主閉門不出,莫非是視在下兄弟為不可一雕之朽木麼?” 話聲中,他已暗暗滲入師門絕學摧魂魔嘯,故而話一出口,便已震得殘損破屋籁籁作響,小道兩旁木然仁立的數十個黑衣蒙面人,身形搖搖欲墜。

     其實他還是心念此行任務重大,不願輕易挑起事端,是以僅僅用上兩成功力,如果他是全力施為,不要說置身此地的地幽幫徒衆會一個個碎心噴血斃命,就是身負曠世武學的柳含煙也得斂神靜氣地運功相拒。

     這一着果然立即奏效,話聲甫落,破屋中随即啊起一戶凄厲鬼哭,兩扇緊閉大門突然向内彈開,緊接着屋内綠光一閃,屋内黑暗立除,現出與屋外曠場中一樣的綠光慘淡,陰風陣陣,鬼氣森森! 二人一怔之後,暗暗一聲不屑冷笑,四道目光開開問屋内看去。

     一幕慘絕人寰的悲慘景象不但使柳含煙悲憤填膺,目眦欲裂,怒火中燒,殺機狂熾,險些忘卻此行目的欲飄身人内,動于殺人;就是連藍九卿這等以殘酷手法殺人已是習以為常,司空見慣之人,也自暴退一步,暗暗心驚。

     屋内,一隻太師椅上,木然森冷地坐着一個身材瘦高的黑衣蒙面人,雙目厲射森冷光芒地注定二人。

     那張太師椅上卻是鋪墊着一張四肢無缺,毛發猶存的慘白人皮,這黑衣蒙面人的雙腳分踏在兩顆面貌猙獰的頭顱之上。

     太師椅前地上,置放着一個碩大白色瓷盆,盆中,滿盛人血,屋梁上卻正吊着一具裸體死屍,剖腹開膛地猶目間盆中滴血不已。

     盆旁,分跪着兩具赤裸風幹人屍,四隻幹癟于臂前伸高舉。

     四壁,分以鐵鈎挂着的人類五髒、四肢、人反、頭顱,代替了昔年原有琳琅滿目,美不勝收的山水字畫。

     這地幽幫二關,分明就是羅刹屠場,人間地獄。

     慘淡綠光,陣陣陰風,給這間破屋平添了森森鬼氣,陰沉可怖,見者不但毛發悚然,而且被此情此景,驚駭得心膽懼裂,魂飛魄散。

     這慘絕人寰的悲慘景象,充分地說明了地幽幫殺人難計,惡行擢發難數,請想柳含煙如何不悲憤填膺,目眦欲裂怒火中燒,殺機狂熾;如何不把這批人,尤其是地幽冥後其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将這妖婦挫骨揚灰,生啖其肉。

     但是,盡管柳含煙的心情是如何地激動,他的膽略卻是超人的。

     他強捺激動心情,忙不疊地斂神靜氣,他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眼下這些人已經死了,除此少數不如将彼等全部殲滅,俗話說擒賊擒王,除去一個像眼前這等樣的一個地幽幫徒衆,不如擊斃一個地幽冥後,可是,他早已暗自決定,除那天涯一鳳陸菱豔外,立誓不讓任何一個地幽幫發号司令的惡徒逃出掌下。

     他一面強自抑平心中狂濤般的激動,卻一面傳話藍九卿,囑他要千萬忍耐。

     柳含煙不愧是位百年難遇的蓋代奇材,他略一思忖利害之後,已自将激動心情抑下,向着屋中大師椅人皮墊上的瘦高黑衣蒙面人,極為不願地微一拱手,“在下兄弟青衫郎君藍狂濤,黑衣秀士申正義,見過……” 屋中太師椅人皮墊上黑衣蒙面人突然冷哼一聲,一陣刺骨陰風,加帶令人惡心的屍臭,倏向柳含煙卷到。

     柳含煙早就将師門絕學坎離真氣提起護身,更又用内家絕頂功力龜息大法摒住呼吸,豈将這些微末伎倆看在眼内?故作不知恍若未睹地續道一聲:“見過關主!” 黑衣蒙面人大刺刺地,動也未動一下,又自一聲冷哼,冷冰冰地道:“适才以真力暗滲話聲中,恃技狂妄的,可是尊駕麼?” 柳含煙雙眉微軒,方要答話。

    一旁藍九卿已自冷然接口:“關主找錯了人啦!适才發話的乃是在下,些微末技,贻笑大方,沖動之餘,無意犯渎,當請關主諒宥!” 藍九卿有生以來除六神通外,何曾對人如此低聲下氣過?的确是前所未有之事,顯然,他也是為顧全大局而強自按捺着。

     “嘿!嘿……”太師椅人皮墊上的黑衣蒙面人突然揚起一陣刺耳難聽的磔磔怪笑,森冷目光一注藍九卿:“尊駕大概就是青衫郎君藍朋友啦?” 藍九卿微一颔首:“不敢,在下正是藍狂濤!” “尊駕可知來此目的?” 藍九卿一怔,說道:“在下兄弟不才,蒙判公錯愛,囑來此地赴約,并預備命在下兄弟為貴幫效力!” “如此說來,二位朋友是有心來此投效本幫啦?” “不錯!”藍九卿又一點頭。

     一旁柳含煙雖一時難以明白對方問話用意何在,但是他已隐隐感覺到這并非是佳兆,擔心之餘,已在暗中思忖對策。

     果然不錯,藍九卿話聲方落,黑衣蒙人已自冷哼一聲,厲聲說道:“不錯!你二人是為判公薦來人幫,但是現在傳你二人此地隻是應試,并非是要尊駕來此恃技狂妄的,尊駕是哪派門下?” 藍九卿雖然氣得混身輕顫,殺機狂熾,但他仍強忍着說道:“這個在下甚為明了,但是在下兄弟二人既已如約來此,又為貴幫判公所薦,在未曾應試之先,關主似乎下應不顧武林禮節,将在下兄弟閉拒門外,一時沖動乃是人之常情,設若立于門外者是關主而不是在下兄弟,關主心中是否能處之泰然?況且在下自知修養不夠,已請關主諒宥,何言恃技狂妄?至于在下,則是藝出陰山九曲谷,不知應屬何門何派!” 一番話不卑不亢,辭意雖然極盡責難,但語氣卻是甚為平和,不瘟不火,聽得柳含煙暗歎服不已,但卻是更提心。

    他以為眼前這位暴戾成性的黑衣蒙面人,入耳這番話後,心中必不好受而且必定大為震怒,羞惱成怒之下,後果不想可知,故而藍九矚話猶未完之際,他便已自功凝雙臂地以備萬一。

     雖然他極不願雙方在言語上引起沖突,把事情弄僵,以緻功虧一篑地前功盡棄,但是事情已經到此地步,他卻不得不自從天意使然,暗中預備動手一搏。

     一點都不錯,座中黑衣蒙面人在靜聽藍九卿一番暗透責難的話兒時,面罩内一張醜臉上,神色刹那數變,顯然他是極為震怒,但懾于“判公所薦”四字,他一時卻也未敢發作,及至最後,入耳一聲“陰山九曲谷”,臉色倏然大變,心内猛地狂震,似對這五個字的威名甚為震懾,但是隔着一層面罩,别人卻難窺及他的神情變化。

     他默然半晌,方倏地開口:“原來藍朋友竟是六神通門下高足,怪不得功力高得驚人,本關主倒是失敬了!” 又是一個久蟄未出之輩。

     兩人方暗自一聲冷哼,黑衣蒙面人話聲微頓,沉聲又道:“本關主看在尊駕等為本幫判公所薦份上,前事姑且不予追究,稍時若是應試不合,哼!哼!二位縱是天皇老子門下,也别想活着回去!” 乍看起來,對方語氣仍是強硬,态度仍是傲慢,兩人若非是由判公所薦,就是威震宇内的一代魔頭六神通也不賣帳,而骨子裡卻已是厲聲内荏的自找台階兒啦! 柳含煙暗笑之餘,卻也暗不免歎号稱一代魔頭的六神通,确也有其懾人之處,并非一般浪得虛名之輩可比。

     藍九卿此次雖是與柳含煙同人虎穴,除魔衛道,但是除此以外,他還另有着一種極為詭秘的目的,這個目的雖然至今他仍未采取行動,那是缺少下手機會,而非心存仁厚,但是從他一些别人未留心到的異樣神情中,他這種目的已是暴露無遺,但卻是一現即隐,如果未加注意,細予體味,确實是難以窺及他是心懷一種陰狠歹毒的念頭。

     既然有了某種目的,他随時随地都不會放棄絲毫對他有利的機會,而且是做起事來,讓别人看不出一絲痕迹,這種人太似深沉,太似可怕!使人在不知不覺中,堕其掌中,不是恍然大悟,絕不會對他有半字怨言。

     如今,他雖然明知對方是外強内怯地自找台階,暗裡讓步,但是有些話他聽來心裡仍覺不是味兒,一向驕狂自負的性情,如何能忍得下這口氣?更何況自己數年來,隻要擡出自己師門名号,哪怕是天大之事,對方縱是兇名顯赫的黑道巨擘,正派俠士也從未敢再多說半句。

     是以,屋中黑衣蒙面人話聲甫落,他便自冷哼一聲,語氣冷冰地道:“關主在貴幫中名位兩重,此地又是如此隐秘,在下師門縱是名震宇内,也是鞭長莫及,更何況貴幫做事一向秘密而絲毫不落痕迹?在下兄弟抱定必死之心前來投效,如今已在關主掌握,在下二人之成敗生死全憑關主,關主看着辦好啦!” 說完,雙手往背後一負,神情至為狂妄驕慢地冷然仁立。

     柳含煙未想到藍九卿此時此地不見好就收,忍耐不住,忘卻大局,預料事情必會鬧翻,一場暴風雨即将來臨,方自甫松的一矚心又暗暗不由大為焦急起來,腦中閃電一忖:預備萬不得已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先将此賊除去,雖然與大局無補,但除去一個算一個,然後再做進一步的打算,反正自己已獲悉“冥府總舵”首一個字,稍時隻擒住一人,在自己一指搜魂神功之力下,不悉他将全部招出。

     思忖至此,不由将一雙星目向屋中望去,以備對方羞惱成怒之下,猝使其陰謀伎倆。

     屋中太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