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古刹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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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後行止,略略相告,以便妾身事完後,前往相尋?” 柳含煙至此方知路雁拟就此分手。

    二人雖隻一日相聚,但彼此已是情意纏綿,如今,猝言分手,他也不禁心中黯然,恍然若失,但是路雁既已将離意提出,人家又是有要事在身,他也未便再說什麼。

     他雖已看出路雁神色不對,猶以為是單單為了分别使然,略一沉思,軒眉說道:“在下寄迹江湖,今後将踏遍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縱是找遍字内也要将地幽幫巢穴覓出,故而行蹤不定,難以相告,姑娘可否将府上地址相告,以便在下江湖事了,前往拜谒!” 此言一出,路雁似感萬分為難,櫻口幾張欲言又止。

     這情形,柳含煙已看在眼内,坦然地道:“姑娘若有不便,不說也罷!” 路雁嬌軀猝然又起一陣輕顫,妙目含淚一注柳含煙,悲聲道:“相公萬勿誤會,實因妾身家居關外,路途遙遠,不忍讓相公長途跋涉……” 略一沉吟,面也一轉堅決地接道:“明年七七之夜,妾身在峨嵋金頂千人石上候駕,萬請相公屆時前往相會。

    ” 柳含煙一聽人家原是一番好意,又聽她提出後會之期,心中也一陣黯然,他知道這種生離,越是不忍,越是兒女情長,心中一狠,劍眉微挑,毅然說道:“明年七七,在下如果不死,必趕往峨嵋與姑娘相叙,姑娘但請保重,在下告辭了!” 話聲一落,一狠心,毅然轉身而去。

     他才走出兩丈不到,突聽身後路雁悲聲叫道:“相公!” 他倏地駐足轉身,路雁已如飛燕般掠至面前,粉靥上神色凄黯,妙目中淚光隐現,悲凄輕聲道:“相公,你我會短離長,此一别後,妾身未能随侍,尚請相公多多保重,切記‘能放手時便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勿忘明年七七,峨嵋金頂,妾身伫立癡候,勿使妾身望穿秋水……” 氣氛凄凄,深情綿綿。

     柳含煙強忍兩眼熱淚,嘴角掠過一絲苦笑,“姑娘、金鳳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你我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姑娘叮咛之言,在下永記心頭,先謝……” “相公……” “我輸啦!” “哈!哈……” 這哪裡是輕松,歡愉的笑聲?分明是悲凄,心酸的苦笑! 笑聲一落,二人早已相擁,淚眼蒙蒙,黯然無言。

     片刻,路雁探手人懷,摸出一白色玉質小瓶,遞給柳含煙,深情地道:“妾身身無長物,無以相贈,這白玉瓶内藏有靈丹十顆,功能解毒療傷,相公帶在身旁,也好預防不時之需!” 最難消受美人恩,柳含煙為這如海深情感動得再也無法忍住英雄之淚,星目盡濕,一雙輕顫的手接過王瓶,然後緊握路雁一雙柔夷,心中激動如怒潮澎湃,隻是呆呆的凝注路雁滿是淚痕的粉靥,再也說不出話來。

     兩情遠比海深,無言勝似有言,此情此景,感人肺腑,令人見之心酸淚下。

     路雁一個嬌軀,又情不自禁地偎向柳含煙懷中。

     就在此際,遠處人高野草盡頭冒起一個紫色人影,這紫色人影疾如一縷輕煙般飄向二人置身的密林,身法之快,駭人聽聞。

     就在這一對沉醉在情海中的人兒,兩條身影前合的刹那間。

     紫色人影已悄無聲息地飄落在密林邊緣上。

     一落地,林内二人纏綿排恻的情景已盡收眼底。

     紫色人影儀微一窒,蓦地發出一聲傷心欲絕的絕望驚呼,快得連身形都無法看清,已自又淩空掠起。

     二人雖都是内家絕頂高手,但沉醉在無限柔情蜜意中,已忘卻身外事物,紫色人影射落在林外,二人竟渾然不覺,待入耳一聲突如其來的驚呼後,方倏自驚醒,兩條身影乍分,四國急向林外發聲處望去。

     但見一條紫色小巧人影快如電光石火,淩空一閃而飛向古刹。

     柳含煙驚喜之餘,不由暗暗叫聲:苦也! 紫色人影雖快但柳含煙神目如電,就在紫色人影隐人古刹的刹那間,他已看清,這條紫色人影,正是他才知獲得奇遇而芳蹤渺渺,日夜思念的雲裳紫鳳王寒梅。

     他劍眉深蹩,轉過頭來對路雁苦笑道:“姑娘,适才那條紫色人影,便是在下對姑娘所說的兩位姑娘中之一位,你我适才……适才……” 話聲至此,頓感躊躇,一張冠玉般俊面,紅雲陡起,餘話再也無法說将出口。

     路雁冰雪聰明,心思玲珑,一見柳含煙神色語氣,便已猜透十之八九。

     粉靥也感一熱,然後神情一黯,幽幽地道:“妾身不樣,緻令相公情海生波,變生肘腋,心中……” 柳含煙一搖手,截住路雁話頭,軒眉說道:“事已至此,姑娘不必再過自責,在下心中對姑娘也不無歉然,如今誤會已生,在下為不使一誤再誤,欲即刻趕上解釋一番,你我來年七七,峨嵋金頂再會,姑娘保重!” “重”字市出,身形已如飛燕掠波,電射而起,半空中儒袖微揮,轉身向古刹射落。

     路雁不意有此,來不及阻攔,柳含煙人已至半空之際,她心中一動,芳心大急,脫口呼道:“相公,請留下大名!” “柳含……” 柳含煙去勢太疾,刹那間已是數十丈外,遠處提氣應聲,道出己名,“煙”字未出,身形已奮,路雁所能聽到的,僅僅是“柳”“含”二字。

     心上人已去,路雁孓然一身,形單影隻,黯然獨處密林中,一雙妙目淚光盈盈,呆呆凝注心上人逝去方向,口中哺哺自語:“柳含……柳含……柳含……” 半晌之後,她緩緩收回目光,緩步走至一株大村旁,探手自樹後摸出一個黑色包裹,目光在黑色包裹上凝注片刻,然後一聲幽幽輕歎又緩緩轉過身,向密林深處走去。

     才走不到十步,她又轉過身來,妙目含淚凝注柳含煙适才逝去之遠方,粉靥神色刹那數變。

     瞬間,面上倏現一副堅決神色,一雙妙目中異采頓現,蓮足一棵,揚手将黑色包裹狠狠扔出林外。

     同時,秀肩微晃,身形也平飛而起,一縷輕煙,向柳含煙适才逝去處,電射而去。

     路雁身形剛渺,密林中倏又如鬼魅般飄進一高一矮兩個黑衣蒙面人。

     這兩個黑衣蒙面人落地後,略一環顧四周。

     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冷然發話道:“老大,那丫頭呢?” 身材矮小的黑衣蒙面人,似也正感詫異,聞言應聲道:“我适才明明瞧見那丫頭獨自在此徘徊,怎地轉眼間卻又不見,奇怪,莫非那丫頭已知你我……” 話未說完,身材高瘦的黑衣蒙面人,已自冷笑接口道:“老大,我看你是想那丫頭想……” “咦!” 他“想”字甫出,身材矮小的黑衣蒙面人似有所發現,微噫一聲,身形電射起,在樹間草叢中,略一駐足,身形又電射而回,手中卻多了一個黑色包裹。

     他将手中黑色包裹一舉,得意獰笑道:“有此東西,不怕那丫頭不乖乖聽我擺布,老二,咱們走!” 二人對望一眼,抱袖微揮,齊如鬼魁般飄向密林深處,轉瞬不見。

     柳含煙跟雲裳紫鳳王寒梅身後追去,一路展開絕頂輕功,入如脫弩之矢,化為一縷輕煙向前飛馳,他雖知王寒梅獲高人救返,但他絕未想到,就在這短短期間之内,王寒梅蒙異人垂青,在異人悉心調教之下,一身功力已今非昔比。

     心想,憑自己一身奇絕宇内的師門輕功,隻要方向不錯,絕對可以追上王寒梅,然後再向她解釋一番,一切誤會,必可雲開霧散。

     想至此處,憂心大寬,腳下一緊,身形更疾。

     哪知,數裡過去,不要說追上王寒梅,就是王寒梅的一絲身影也未看見。

     他一邊飛馳,一邊暗感狐疑,劍眉深蹙,暗暗忖道:“奇怪,适才我分明看見她由此方向去,怎麼這麼大半天仍是未見她人影?莫非她心知自己追來,故意變了方向不成…… 正疑忖間,突聽面前一起一聲怒喝:“站住!” 一條人影由左邊山坳轉角處疾掠而出,往柳含煙面前一落,阻住他的去路。

     柳含煙飛馳中,心中正在疑忖,根本就未注意左近有人埋伏,喝聲人耳,心中一驚,方欲駐足,身已至那人面前,眼看就要和那人撞個滿懷。

     柳含煙知道自己一身功力再加上飛馳前沖之勢,來人如吃自己撞上,不死也得重傷,何況自己匆忙中又不知來人是友是敵。

     心中不忍,輕哼一聲,猛一提氣,儒袖倏揮,将一個前沖的身形,硬生生地沖天拔起,半空中,一式銀鈎倒挂,頭下腳上,俯沖而下,在來人微噫聲中,一個筋鬥,飄然落在來人面前一丈處。

     “尊駕好俊的輕功,裴元豹歎為觀止!” 此人顯已為柳含煙适才情急所露的那手絕世身法震住,說話口氣,已較先前那聲怒喝柔和多了。

     柳含煙先不答話,星目徽一打量對方。

     原來,來人是個身材瘦削的中年漢子,一身黑色勁裝,黑巾包頭,背後斜插一把長劍,鷹鼻薄唇,瘦小的下巴上疏垂着幾根黃須,一雙鼠目盯着自己溜溜亂轉,神情猥瑣,陰狠已極! 柳含煙因未追着王寒梅,正沒好氣二如今一見這惡煞兇像,就知不是善類,心中更覺不耐。

     微一打量之後,劍眉微挑,冷然發話道:“好說,在下與尊駕素不相識,何以猝然攔住在下去路?” 黑衣漢子至此方才看清,眼前竟是位身穿雪白儒服的年輕書生,若不是他适才曾親眼目睹對方絕世身法,他絕不會相信眼前書生就是那捷如一縷輕煙的武林奇人。

     他心内暗驚,面上卻不露一絲恐容,一對鼠目一轉,嘿嘿笑道:“在下裴元豹,在江湖上有個匪号,人稱‘飛天狻猊’……” 話未說完,柳含煙已感不耐,俊面一沉,冷冷說道:“在下并未動向尊駕高姓大名,我是問你為何攔住在下去路!” 黑衣漢子面色一沉,鼠目兇光一閃,随又改容陰陰一笑道:“豈敢!豈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人人可以走的,在下何敢相攔?” 話聲至此一頓,鼠目一掃柳含煙,往自己身後一指,陰陰又道:“前面在下有幾位朋友正在做一樁買賣,恐怕尊駕撞上有些不便,所以……。

     柳含煙哪有心情再聽他說下去?冷冷一笑,接道:“做買賣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到底是什麼買賣,如此怕人知道!”說着,就要舉步。

     黑衣漢子瘦削的臉上,神色微微一變,倏又雙手一攔,緊張地說道:“尊駕請留步!尊駕既是武林中人,當知雙方在談交易之際,絕不容有第三者插手,在下因你是個年輕人,故而一再相讓,尊駕若再不識趣,休怪裴某要出手得罪啦!” 其實,柳含煙追王寒梅不着,彼此間誤會一時難以澄清,心中早已懊惱萬分,哪有閑心去插手管他們的閑事,如今一見這黑衣漢子一再阻攔去路,且面上神色隐透緊張,他心中疑窦頓生,再一聽黑衣漢子最後一句話,不由激起他的傲氣怒火,決心要看看這些人到底在做什麼勾當。

     心念一決,揚起連聲冷笑哼道:“在下并非識趣之人,倒願意試試看,尊駕到底要怎麼得罪在下!” 說着,雙手往後一背,邁開四方步,一搖一擺,灑脫異常地向黑衣漢子面前走去。

     “铮!”他這邊一邁步,那邊黑衣漢子已将背後那柄長劍抄在手中,色厲内荏,陰森森地冷笑道:“原來尊駕是有心找碴兒來的,裴元豹走眼啦!朋友,你要小心,惹上川中三虎,你這輩子完啦!” 川中三虎獨霸一方,也确是西南一帶無人敢招惹的人物,但是柳含煙是何許人?連武林一代魔頭六神通他都不放在眼内,更何懼這區區川中三虎? 擡出川中三虎名号也是枉然,對方恍若未聞,仍是一步一擺地走了過來,而且是面挂不屑冷笑地走了過來。

     柳含煙每跨一步,黑衣漢子一顆心也越緊一分,轉瞬間,雙方距離已不足五尺。

     黑衣漢子鼠目兇光一閃,殺機頓生,一振腕,方待一劍刺出。

     蓦地,前面百丈外一處山坳裡,傳出數聲怒叱,緊接着一聲嬌呼劃空而來。

     柳含煙心頭猛震,怒叱一聲,一閃身,右掌疾探,一把扣住黑衣漢子執劍手腕。

     黑衣漢子聽得适才嬌呼,心中也倏感一頓,方暗叫一聲要糟!猛覺眼前一花,連人影都未看清,一隻執劍右腕已落入對方掌中。

     心中一驚,方欲掙紮,陡覺對方虎口一緊,自己一隻右腕恍若上了一道鐵箍,右半身也陡感一麻,再也無法動彈一絲。

     柳含煙劍眉雙挑,俊面一沉,冷冷喝道:“川中三虎是否在打劫一位姑娘?快說!” 這裴元豹卻倒也是一條硬漢,雖然疼得青筋暴露,冷汗直流,猶咬緊牙關,堅不吐半字,而且一柄一長劍也牢牢握在手中。

     柳含煙面布寒霜,冷哼一聲,手上陡加兩成真力。

     “哎呀!” “叮咛!” 黑衣漢子已疼得殺豬般慘嚎起來,一柄長劍再也把握不住。

     “放手!放手!我說!我說!” 柳含煙冷笑道:“我還以為你是鐵鑄的呢!” “說!”手上略略一松。

     其實,這黑衣漢子就是鐵鑄的,也禁不住柳含煙五指一扣,更何況他是有血有肉的人。

     黑衣漢子定了一定神,咬牙說道:“不錯,三虎正是在圍兜一位姑娘……” “什麼樣的姑娘?” “這個我不知道,我隻是在外圍把風,不過這位姑娘定是長得漂亮,不然……” “滾!” “哎!” “砰!” 話還未完,柳含煙已心急如焚,振腕一抛,裴元豹真成了飛天狡猊,一個身子飛起兩三丈,砰然一聲,寂伏不動。

     柳含煙哪還顧得管他死活,裴元豹應手飛出,他人已如脫弩之矢,閃電般向适才發聲山角處撲去。

     這處山拗位置頗為隐秘,左側是數十株枝葉扶疏的白楊,右側緊靠一片山壁,中間有幾塊嵯峨山石,加上此處離宮道甚遠,附近又并無人煙,确是一處剪徑劫掠的好所在。

     柳含煙身法如電,轉瞬間已近山坳,定神一聽,山坳内無一絲動靜,适才所傳數處怒叱及一聲嬌呼也未間再發,心中便知要糟。

     離山坳還有将近十丈,微一提氣,身形拔起,右掌暗蓄真力,左掌護胸,一式流星劃空,疾射向山坳内。

     一進山坳,頓使柳含煙,優上加憂。

     柳含煙身法不謂不快,哪知就在他拷問黑衣漢子幾句話之間,山坳間,川中三虎連同發出嬌呼的那位姑娘,俱已一齊不見。

     柳含煙先前猶以為上了黑衣漢子的大當,但是眼前的景象又證明黑衣漢子所言不虛,适才确實有人在此激烈地打鬥過。

     幾塊嵯峨怪石,其中有兩塊已破毀斷折,大大小小的碎石灑了一地,地上,血迹斑斑,由适才幾聲呼叫,顯是那姑娘受傷後所灑。

     柳含煙将場内看了一遍,見右側山壁,長滿青苔,滑不留手,根本無法匿身,左側數十株白楊,間隔甚密,枝葉繁茂,若說藏身,倒有些可能。

     正察看間,似覺數十株白楊中,較大的一株樹幹後,有一片衣袂一晃而沒。

     心念一動,冷冷喝道:“樹後何人,請出一見!” 柳含煙心中不耐,一閃身已搶至樹前。

     方待有所行動,衣袂又現,這一下他看清了。

     一片破衣袂,挂在樹幹上,迎風飄動。

     失望之餘,就要飄身退出山坳。

     身形剛動,眼角餘光似見樹根下,草叢中有一點黃光一閃。

     倏然駐足,近前拔開野草一看,赫然一支金質鳳钗映入眼簾。

     不用說那受傷的姑娘已遭川中三虎擄去,這支鳳钗,定是三虎挾着那姑娘逃走時,匆忙中所遺失。

     同時,這支金質鳳钗對他來說,又頗為眼熟,他更懷疑那被川中三虎擄去的姑娘,就是甫離魔掌的王寒梅,不然,她怎麼會在自己全力追趕下,突然不見蹤迹?而王寒梅又受了傷,由黑衣漢子口中又隐約測知三虎均是性好漁色之徒。

     忖思至此,柳含煙急得如熱鍋上螞蟻一般,一顆心也如被火燒一般,隻是舉着鳳钗,愣愣出神,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瞬間,他心中一動,展開身形向來路馳去。

     甫抵剛才黑衣漢子現身處,他又呆住了! 原來,就在這片刻功夫,那被摔暈倒地的黑衣漢子也鴻飛冥冥,蹤迹不見,不但黑衣漢子蹤迹已渺,即連地上一柄長劍也被他撿回逃走了。

     柳含煙經此刺激,無名火冒三千丈,心中殺機狂熾,略一沉思,如電閃般向四川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