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古刹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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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談話。

     忙用内家天聽術默察一遍,半裡内渺無半個人迹。

     他猶未全信,為恐自己聽覺有誤,方待再默察一遍,路雁已有所覺。

     雙眉一揚,銀鈴般笑道:“相公好精湛的内功,我是說着玩兒的,那黑衣蒙面姑娘此刻怕不已遠在天邊啦!” 柳含煙被她一語道破心思,頓時俊面飛紅,尴尬異常,心中雖暗暗驚佩對方功力深厚,眼神厲害,口中卻讪讪笑道:“姑娘好高明的眼力,在下一旦為蛇咬,十年怕井繩,些微小技,倒叫姑娘見笑啦!” 路雁妙目一眨,秀眉雙揚,笑問道:“好個‘一旦為蛇咬、十年怕井繩’,相公難道不怕連我也是地幽幫的陰謀嗎?” 柳含煙先還以為自己出言不慎,招緻路雁誤會,心中一急,方欲解釋,星目注處,又見她說話神态不似有氣,心中微寬,遂也軒眉笑道:“姑娘風華絕代,秀麗出塵,恍如仙子滴世,舉止言談之間,正氣充沛,斷不會與地幽幫為伍……” 話猶未完,路雁已俏問道:“假如我是呢?” 柳含煙雙眉一剔,拊掌大笑接道:“假如姑娘是地幽幫中人,想必就是那黑衣蒙面姑娘的化身啦?” 路雁聞言,粉面顔色倏然一變,神情也似乎一震。

     柳含煙隻顧說話,根本對路雁神情變化未加留意。

     話聲一落,神情一肅,莊容又道:“說笑歸說笑,縱使姑娘真是地幽幫中人,對在下也隻有恩無仇,在下将隻知報思而不知其他!”一句話誠懇之情溢于言表。

     路雁芳心暗暗一寬,同時更對他這種君子風度,超人氣質,倍覺欽慕不已。

     她妙目盡射萬斛深情,凝睇柳含煙,柔聲道:“相公這種超人氣度,放眼乾坤,恐再難找出第二位,實令妾身深為欽佩!” 至此微頓,黛眉微蹙,滿腹關懷地接道:“相公究竟與地幽幫如何結下仇怨,可否說與妾身一聽?妾身初入江湖,見薄識淺,也好增加點兒見聞!” 一句話問得柳含煙劍眉雙挑,使面上殺氣倏現。

     但這隻是一瞬間之事,倏現即隐。

     雖如此,對面全神貫注,預備靜聽柳含煙答話的路雁已悉數看在眼内,她不由暗暗心驚,暗說一聲:這書生好重的殺孽! 柳含煙沉吟片刻,星目一注路雁,劍眉微蹙地道:“若說冤仇,在下本身與地幽幫之間并無任何冤仇!” 路雁面帶不解,櫻口半啟,方待要問。

     柳含煙知道這一句不着邊際的話,必會引起對方疑問,故而路雁櫻唇方動,他已話轉激憤地接道:“地幽幫雖與在下無怨無仇,但它卻是天下武林之共同大敵,他們殘酷毒辣,一兩年内連續暗害黑白兩道年輕俊美高手數百名。

    屠殺生靈,血腥江湖,其惡令人發指,其行令人不齒,如此頑兇,在下忝為武林一介,又豈能坐視袖手而任其橫行?” 一番話,說得語氣铿锵,義正辭嚴,聽得路雁不由暗自點頭。

     她靜聽完柳含煙一番話後,粉靥上流露出一種不解神色,黛眉微揚,訝聲問道:“聽相公之言,仿佛地幽幫這次屠殺行為是針對着黑白二道之年輕俊美高手,這件事頗令人費解,相公可知道個中原因?” 柳含煙搖頭答道:“說來慚愧,連這件武林奇案的真兇,在下查覓時逾半年,也隻是在偶然一個機會裡獲得一點線索,直至昨夕方在無意中發覺地幽幫就是這件奇案的真兇,至于他們為何下此毒手,在下就不得而知了!”說完,微微一歎,垂首不語。

     路雁聞言,也是一時摸不透個中原因,想要再問對方,對方已是垂首不語,如此一來,她更不好再開口。

    黛眉深蹙,粉靥神色似極沉重,微歎一聲,竟也陷人深思……。

     二人沉寂半晌,路雁方輕吐一口氣,妙目一注柳含煙,緩聲道:“适才妾身深思半晌,雖然仍是茫茫未能得到一絲要領,但是妾身以為地幽幫所以有這種慘絕人寰的屠殺行為,内裡必有隐衷,否則又怎忍心而招天下怒?相公以為然否?” 柳含煙心中雖不以為然,但口中卻不便說些什麼,隻是淡淡一笑,反問道:“姑娘如何測知他們内裡必有隐衷?” 白衣姑娘路雁似也料到他會有此一問,微微一笑,道:“第一,地幽幫崛起武林為時甚晚,充其量不過三數年,由此看來,此幫顯是倉促組成。

     “第二,地幽幫甫一組成,即展開一連串的屠殺行為,且對象全是武林各門派年輕俊美高手,其餘則發膚不傷,若說他們是肆意濫殺,何以對象全是武林年輕俊美高手? “第三,由相公所雲各高手離奇失蹤看來,他們殺人手法又是極為隐秘詭異,不落絲毫痕迹,而且凡地幽幫人士,一律黑色長袍,且以黑巾蒙面,由此看來這些人全系江湖知名人士,平日寄迹武林,廣交天下豪傑,一旦行動則以黑巾蒙面,使人難辨廬山真面目。

    有此三點已足可證明地幽幫組織神秘,行動詭異,令人費解,豈非必有隐衷? 至此微頓,淡淡一笑,又接道:“這是妾身一點淺見,妥當與否,還請相公明裁!” 柳含煙靜靜聽完路雁音韻婉轉的一番話後,覺得她的話也不無道理,心中不由暗暗佩服路雁的心思缜密;但是地幽幫那種慘絕人寰的屠殺行為已深深烙在他的心上,他心中已恨透了地幽幫群賊,先入為主的觀念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路雁一番話雖使他覺得頗有道理,但并未能使他減少對地幽幫的仇恨。

     是以,他劍眉雙挑,壯容答道:“姑娘觀察入微,見解精癖,實令在下敬服,不過,冤有頭債有主,在下以為不管他們有何隐衷,總不該任意濫殺才對。

    ” 路雁一見柳含煙俊面上洋溢着一片憤恨神色,再一聽他談話,知道地幽幫近年所為引起的仇恨,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并非口舌所能化解得了的,多言徒令他不快。

     她粉靥上掠過一絲極難看出的黯然神色,黛眉微蹙,強笑道:“相公所言甚是,不過妾身仍願以‘能放手時便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奉贈相公,地幽幫徒衆,也并非盡屬該殺之輩,尚請相公善體天心!” 柳含煙恍然笑道:“姑娘可是要在。

    一盡量寬仁厚德,減少殺孽麼?” 路雁螓首微點,強笑說道:“地幽幫行事雖有逆天意,但如非十惡不赦之輩,敢請相公秉好生之德,網開一面,給對方留上幾分自新之路。

    ” 柳含煙連連點頭,微歎一聲,道:“在下寄迹江湖,如遇不平事,則作不平鳴,在除惡務盡之際,有些時不無過分之處。

    如今經姑娘棒喝,在下靈台忽朗,殺念也已大消,姑娘但請放心,今後在下定當盡量與人為善,給惡根未深之輩,予以自新之機。

    ” 路雁未料到自己一番話竟使他霍然頓悟,與先前判若兩人。

     也虧得有她一番話,日後為天下武林保全無數生命,無形消弭許多殺劫。

     她暗暗欣喜之餘,微一裣衽,肅容急道:“路雁在此謹代……我那位黑衣蒙面的姐姐謝過相公!” 柳含煙暗暗笑道:“女孩子家交友極速,幾時又鑽出個黑衣蒙面姐姐來?” 他雖心中暗笑,面上卻不便帶出,更未深思,便忙還禮忍笑道:“姑娘以一顆佛心,悲天憫人,實令在下敬佩,該緻謝意的,當是在下!” 說完,随即略整儒衫,一揖至地,神情誠墾異常。

     路雁見這年輕書生不但人品挺俊,談吐儒雅,且态度謙恭,虛懷若谷,心中愛意倍增,一顆芳心更是緊緊系向他身上。

     如今,一見他向着自己一揖行禮,心中一驚,忙不疊地嬌驅一閃,躲向一旁,粉靥堆霞,佯嗔說道:“相公想是要折煞妾身,若再如此,我我可要不理你啦!” 說完,妙目一瞥柳含煙,然後,玉手輕掩櫻口,微微一笑。

     柳含煙被這深情一瞥,看得心中猛然一震,又為她那嬌态畢露的掩口一笑,笑得心中一蕩。

     倏然,仲孫雙成情影掠過腦際。

     忙一斂神,接着微笑說道:“姑娘對在下援救于先,複又提醒于後,此恩此德,理應受在下一揖。

    ” 路雁雙眉微軒,嬌笑道:“你說你應拜,我說我應拜,如此拜将下去,何時方休?不如你我二人約法三章,自此以後,談話中不準言謝,更不許再拜,如何?” 柳含煙見對方如此爽朗,遂也興緻大發,拊掌哈哈一笑:“姑娘女中豪傑、巾帼英雄,在下願領命如約!” 至此一頓,又微笑接問道:“敢問姑娘,你我如有違約,當作何罰?” 路雁略一沉吟,黛眉微挑,嬌笑道:“你我二人均非俗士,約法既妙,罰法亦應新鮮不落俗套,相公以為然否?” 柳含煙年輕好事,童心未混,也深覺此事頗有趣味,遂微笑颔首,表示贊同。

     路雁芳心暗喜,沉思片刻,螓首一擡,黛眉雙挑,粉靥嚴肅中微帶笑意,輕啟朱唇道:“我二人如有一人違約,則另一人有權向違約之人要求三件事,約法十年内有效.且違約之人,不得藉任何理由推辭,如何?” 柳含煙未料對方竟如此認真,出此難題,劍眉蹙處,方一愕然。

     路雁已語含激意的嬌笑道:“相公若認為罰法過苛,可以略微放寬。

    ” 柳含煙傲骨天生,哪肯示弱?聞言豪氣大發,暗說一聲:我就不信會輸給你! 劍眉雙挑,朗笑一聲說道:“不苛!不苛!你我二人就此一言為定。

    ” 随即,面上神情一肅,又道:“若在下落敗,姑娘就要求三十件事也無妨,但隻要在不悖天理範圍内,在下當萬死不辭,否則,在下甯願毀約!” 語聲铿锵,正氣凜然,聽得路雁芳心欽佩不已,敬愛之心更是彌堅。

     她玉手輕理雲鬟,嫣然笑道:“這點相公請放心,路雁不是挾勝迫人之輩i” 柳含煙冠玉般俊面一紅,窘迫異常,讪讪一笑,默不作聲。

     此時,旭日已升起老高,炙熱的陽光,普照大地,兩人雖然是一身綢質薄衫,但仍覺炎熱異常,白衣姑娘粉頰之上,更是已微現汗漬,不時以手中羅帕拭去香汗。

     柳含煙看得心中不忍,劍眉微蹙,歉然笑道:“烈陽炙人,累姑娘在此受曬,在下……” 話猶未完,路雁已微笑搖頭,接道:“你我身後便是密林,避暑至為适當,何不移往那裡一談!” 柳含煙微笑颔首。

     路雁一見他答應,也未再開口,隻是向着他嫣然一笑,便轉身走向密林。

     柳含煙跟在路雁身後,微風拂過,陣陣輕淡幽香,撲鼻而入,沁心人脾,使他頗有飄飄然之感。

     走進密林,二人揀了一株合抱大樹下,席地對坐。

     坐定後,柳含煙輕籲一聲,然後笑道:“此地佳蔭天成,适才在下隻顧說話,意忘了這個好去處,緻令姑娘在烈日下受曬,真是該死!” 路雁目光幽幽一注柳含煙,輕聲道:“相公不必過于自責,妾身也因此故,正感歉甚!” 至此一頓,微微一歎又道:“不要說些許陽光,就是火海刀山,隻要相公願意……” 聲音越說越低微,“意”字市出,粉靥紅雲陡起,一顆螓首,低垂幾至酥胸,羞得再也擡不起頭來。

     柳含煙就是木頭人兒,對這露骨深情,也應體會得出,他心中猛感一震,星目圓睜怔怔望着對面嬌羞萬狀的路雁,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半晌,他方緩緩收回目光,喟然一歎,肅容說道:“姑娘,人非草木,孰能忘情,在下一介書生,肩負千斤重擔,身負血海深仇,前途坎坷,吉兇難蔔,蒙姑娘不棄,自應深感,隻是己身朝不保夕,唯恐有負……” 話猶未完,路雁便已猛擡螓首,一臉幽怨,神色黯然,妙目淚光隐現,失聲呼道:“相公!你……” 片刻,又幽幽一歎,嬌軀微顫,悲聲道:“如今妾心已碎,相公不要再說了,路雁并非人間賤女子,不敢妄求其他,隻要相公能記着茫茫人海中,曾有一薄命女路雁,剖心示愛,妾身心願已足……” 緣份本天定,半點不由人。

    一點不假,路雁本是江湖奇女子,平日閱人甚多,但是她性情冰潔,眼高于頂,任何男人,從不屑一顧。

    誰知,她在一見柳含煙之後,竟情不由己,心扉頓開,一顆芳心,萬縷深情,竟牢牢地系在這不知名的年輕書生身上,解不開,剪不斷,情之驅使下,使她忘卻少女的尊嚴,幾次含羞示意,對方總是含糊支過,最後一次,剖心示愛,更是露骨,她哪知柳含煙身世凄迷,另有苦衷,猶以為他是郎心如鐵,婉言拒愛,在此情形下,她哪能不悲怨欲絕?滿腹幽怨,萬斛深情,頓化成串串珠淚,滾滾而下。

     柳含煙一身俠骨,萬腔柔情,面對風華絕代的路雁,加以對方又是數度示意,若說他無動于衷,了無愛意,那是欺人!隻因他任務艱巨,前途吉兇難蔔,不願多拖累佳人,而且他又結識王寒梅與仲孫雙成于前,此二妹對他又是深情款款,他實在不忍一心幾分,有所思遷,但是後者他又不便啟齒,隻好以前者相告,婉言示意。

     誰知他外剛内柔,如今一見路雁那副悲怨欲絕,梨花帶雨的神态,心中着實不忍,沉思片刻後,銀牙暗咬,劍眉軒處,毅然說道:“姑娘萬勿誤會,在下實有萬不得已的苦衷。

    ” 接着,就将自己如何結識王寒梅、仲孫雙成之事,和盤托出,隻是未将二妹芳名說出,言下表示,自己不能對此二妹,有所辜負。

     至此,白衣女路雁方芳心暗定,戚容稍解,芳心中對他這種不見異思遷的人格更為敬佩,愛慕之心更是堅逾金石。

     她緩緩擡起螓首,妙日深情一瞥柳含煙,嬌羞萬分地輕聲道:“相公能如此,愈見相公人格超凡,更使妾身敬佩無已,相公請放心,路雁雖不敢自比人間奇女,但也不願妄自菲薄,如妾身這片心意不能為二位姐姐所容,妾身當自有去處,斷不會令相公為難!” 話已至此,柳含煙還有什麼話說? 俊面一紅,輕輕抓住路雁一雙柔美,語氣微帶激動地道:“在下何德何能,競蒙姑娘如此厚愛……” “相公,你是怎麼啦?”路雁妙目一膘抽回雙手,嬌嗔道:“妾身心意已明,蒙相公不棄蒲柳,此生已感不虛,怎地相公竟這樣說,莫非有嫌路雁不足以配君子?” 話聲微頓,旋即黛眉深蹙,泫然欲泣地悲聲又道:“其實,妾身此身已非君莫屬,縱是相公有所嫌棄,妾身也隻有一死以保我清白女兒身!” 柳含煙未料自己一句感激之話,竟惹出對方這麼大誤會來,本欲辯白幾句,但轉念一想,她之所以如此,也并非無固。

    一個女孩子家,清白無異珍逾性命,一身肌膚,豈容他人輕易觸及?自己遭受暗襲,暈厥之時,在人家懷中,整整躺了一夜,同時,她對自己喂藥之時,更是四唇相接,丁香暗吐,如非為了自己,她怎肯如此? 如今,她聽了自己一句無心之話,也就難怪她要悲怨欲泣,傷心欲絕了。

     雖然,自己所說之話,并無惡意,但是自己到底身受人家活命之恩,些許小事,豈忍讓她傷心? 是以,他目光充滿歉疚,萬分不安地慰功道:“姑娘萬請勿誤會在下語中之意,在下隻是感激姑娘對我一番情意,姑娘風華絕’代,秀麗出塵,在下自慚形穢,絕無一絲嫌棄姑娘之理,姑娘若不信,在下此心,惟天可表!” 路雁适才一番作态,隻是想一試柳含煙對自己情意深淺罷了,豈是真的氣他。

     此時,一見柳含煙說話時,語氣誠墾溢于言表,且一張冠玉般俊面,神色焦急異常,芳心深感安慰之餘,反覺不忍。

     輕伸柔荑,反握柳含煙一雙手掌,破涕為笑,溫聲相慰:“相公不可如此,妾身一時情急,出言無狀,遼望相公諒宥。

    ” 柳含煙雙腕一翻,反抓住路雁一雙玉手,微微一笑。

     無言勝似有言,隻此四掌緊握,微微一笑,深情蜜意已在不言中。

     二人沉默相視半晌後,路雁無意中微一擡頭,芳心陡然暗感一震。

     原來,此時已是日過中天,已屆未時 二人俱是沉醉于柔情甜意之中,而忘卻日影已斜。

     路雁面上神色陡然一黯,輕輕的抽回雙手,黛眉深蹙,問道;“相公此間事了,将往何處行俠?” 柳含煙正沉醉間,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陡感一愕,也未注意對方面上變化,莫名其妙地反問道:“在下拟先尋出地幽幫巢穴……姑娘問此作甚?” 路雁嬌軀雖未起一陣顫抖,但粉靥神色更暗,緩緩站起嬌軀,幽幽一歎,瞬間,面上又現出一副堅決神色,毅然道:“妾身因有要事在身,未克追随相公身側殲仇江湖,相公可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