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骨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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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頭發形如亂草,招風耳、三角眼、塌鼻子、闊口,陰森地不帶一絲生人氣息,正是無影鬼叟公羊赤。

     第四個老者身材矮胖,四肢短小大腹如鼓形如冬瓜,秃頭、細目,一張嘴大得驚人,一笑足可裂至耳根,一臉橫肉不時微微抽動,令人寒心,正是陰山人屠北宮寅。

     第五個老者身材細高,小腦袋白發盤簪于頂,皮包骨的瘦臉上一隻綠豆眼高高鼓起,碧光四射,兩腮深陷,尖下巴下幾根疏稀的山羊胡子無風自動,一雙手臂奇長過膝,兩隻幹癟手爪,指甲長逾幾寸,黑紫發亮,正是碧眼毒爪追魂客辛浩。

     第六個卻是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長像奇絕,裝束怪異,一張臉自鼻為界半紅半白,長發垂肩,粗眉細目,颔下淨光無一根胡子,看來頗似個昂藏丈夫,隻是一身穿着大紅大紫,下身曳一襲長裙,雞皮也似的老臉上濃施脂粉,舉止不帶一種男子氣概,正是陰陽人妖君龍陽。

     華山神醫賽華佗仲孫玉昔年葛衣青囊行道江湖,曾與六神通朝過面,并不覺驚異,而柳含煙與仲孫歎成二人卻是初睹怪客,不但驚異,看到後來簡直覺得惡心。

     六人甫進聽松谷,飛天夜叉焦五娘已瞥見自己豢養多年的珍禽百年虎枭已橫屍就地。

    心中痛惜異常,故剛一落地手中枭頭杖一頓,一雙細目精光四射凝住柳含煙等三人,厲聲道:“鐘孫老鬼,老婆子座下仙禽可是你所傷?” 仲孫玉乃行醫之人心性慈悲,此時一觀眼前情勢知道無法善了,與其任人宰割,不如一拼以保全自己一世英名。

    一念及此,膽氣不覺為之一壯,毅然答道:“不錯,前輩仙禽正是仲孫玉所誅。

    ” 焦五娘未料到仲孫玉如此大膽,見了自己六人不但不覺得害怕,而且竟取大刺刺地對自己講話,這是前所未有的奇事,微微一怔,滿懷不信的細一打量仲孫玉,猛覺心裡一震,立即省悟,頭也不回來,怒聲道:“卿兒過來!” 藍九卿正欲向自己五位師父哭訴受挫經過,聞喚一驚,忙飄身向前。

     焦五娘枭杖一指仲孫玉,問藍九卿道:“那仲孫老鬼手中兵刃可是師門重寶摧心劍?” 藍九卿渾身一顫,垂首嗫嗫嚅嚅地道:“卿兒……一時……失……手……被……” “住口!” 他話未說完焦五娘已是一聲怒吼,跟着滿頭白發根根倒豎,細目兇光畢露,神色益覺猙獰怕人。

    突然,兇态一斂,仰天一陣碟碟怪笑,聲如夤夜鬼哭刺耳難聽,笑聲一落,又複問道:“白骨令可曾賜下?” “卿兒已如谕傳下。

    ” “好,你且退後!”藍九卿如獲大赦,躬身退後。

     焦五娘滿嘴牙咬得格格作響,向仲孫玉厲聲道:“好大膽的老鬼,藐視六神通白骨追魂令已是萬死有餘,複敢搶去我徒兒防身神兵,傷我座下靈禽,今日我如不将你父女挫骨成灰,然後一把火燒掉你這賊窩,老娘從此武林除名,拿命來!” 話聲一落,人已如鬼魅飄進,右掌枭頭杖一掄挾帶一股淩厲狂飚,猛向仲孫玉當頭砸下。

     仲孫玉此時膽氣大壯,英風盡複,一見飛天夜叉焦五娘神色猙獰,揮杖擊來,冷哼一聲,一振手中長劍就待撲上。

     蓦間身旁柳含煙一聲朗笑,身形已如閃電飄風,搶在前面迎向焦五娘。

     兩條人影甫接,“砰”地一聲震天大響,兩條人影又倒飛落地。

     仲孫玉父女大驚,雙雙飛身迎上。

     但見柳首煙俊面微白,劍眉微蹙,仲孫雙成以為煙弟弟已傷及内腑,芳心大震,凄然欲泣,急問道:“煙弟……” 柳含煙一見仲孫玉父女急形于色,尤其仲孫雙成關切深情溢于言表,不由暗暗感激,搖頭微笑道:“成姐放心,小弟并無大礙,隻是稍感血氣有點震蕩而已。

    ” 至此一頓又道:“這女魔一身功力實不容輕視,六神通非浪得虛名,端的驚人!” 他驚,焦五娘連同身後五人比他還要吃驚。

     請想,飛天夜叉焦五娘一代蓋世魔頭早已聞名武林,傲視群雄,成名江湖之時,這年輕後生柳含煙恐怕還未投胎!幾十年來除前輩正邪三生、五老丐、二魔、四邪能與她戰成平手外,其餘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群雄見了她無不魂飛膽落,望風逃竄,哪裡還談得上動手過招? 如今在她凝聚八成真力瘋狂一擊之下,直以為對方不死也得重傷,哪知大謬不然,一杖不但沒把對方斃在掌下,反而被對方一掌把自己震得血氣浮動,如飛倒退,這真是前所未有,聞所未聞,令人不能置信的事,如今八十歲老娘倒崩孩兒,事實擺在面前,全場十四對眼睛,衆日睽睽下,确是如此!這縱橫武林半生的女魔頭焉能受得了。

     焦五娘一雙兇眼炯炯發光,面上晴陰不定,原來醜陋無比的一張老臉更顯得猙獰,嘿嘿一聲冷笑,厲聲道:“娃娃好俊的功力,竟敢橫來架梁,你是何人門下的,說!” 柳含煙劍眉微軒,微微一笑道:“家師山野之人,久棄名号,不提也罷!” 焦五娘見他不肯說出師門,料想必是藉藉無名之輩,也未再追問,暗想憑自己數十年武林經曆,等一會兒還能看不出你身列何門何派? 這時柳含煙也同她一樣的在想,他暗忖道:這女魔頭一身功力端的不容輕視,自己全力一擊不但未傷及對方一發一肌,反而震得自己如飛倒退,氣血浮動,實在是自己下山以來所遇唯一勁敵,自己與他們單打獨鬥或許可以勉強自保,而這批魔頭陰險惡毒兼而有之,什麼手段都施得出來,自無道義好說,萬一他們對自己這年輕後輩不顧道義聯手而攻,自己與仲孫玉父女勢必難逃毒手,目前這七個人之中就有兩個色魔在内,成姐姐如落在他們手中豈能幸免?看來今日不能力鬥,隻能智取……。

    心念已決,正待發言。

     突見風流郎君藍九卿縱至焦五娘身旁,附耳一陣竊竊私語,似在向焦五娘央求什麼,一臉可憐企求神色。

     焦五娘起先一臉忿色,連連搖頭,半晌藍九卿附耳又是一陣私語,頓見焦五娘面色微霁,勉強一颔首,藍九卿方滿面喜色,轉身退後。

     看得柳含煙大惑不解,劍眉一蹙,默運神功護身,以待來敵。

     突見焦五娘向身後仲孫玉一招手沉聲道:“仲孫老鬼你過來!” 仲孫玉、柳含煙、仲孫雙成,三人俱感一怔,仲孫玉猶以為對方是向自己指名叫陣,自己雖技不如人.但亦不能略示畏怯,昂然向前與柳含煙并肩而立。

     焦五娘聲調突然一變,柔聲道:“仲孫玉!今日之事你預備如何善後?” 态度和順前所未見,對焦五娘來說還是破題兒第一遭。

     仲孫玉更不料她會有此一問,微微一怔,長眉一軒答道:“仲孫玉不是懼事之輩,但憑前輩決定!” 一句話豪氣幹雲,聽得柳含煙暗暗心折,悚然動容。

     焦五娘老臉一沉正要發作,倏地臉色一變,幹笑兩聲,道:“老鬼真是屎坑裡的石頭,又硬又臭!” 至此一頓,沉聲接道:“依你藐視白骨追魂令,奪我卿兒防身兵刃,殺我座下仙禽而論,本應全家誅絕;奈何我這寶貝徒兒看上你家丫頭,不要老身動手,如果你肯将你那丫頭獻上,讓他們結成連理,老身作主,不但今日之事一筆勾銷,日後咱們還是一家人呢!嘿嘿!” 一番話軟硬兼施,聽得柳含煙氣往上沖劍眉連軒,仲孫玉長眉倒剔雙目圓睜,仲孫雙成氣得柳眉倒豎花容失色,嬌軀微顫,一飄身,搶至其父身邊,顫指就要喝罵。

    柳含煙心裡一動,一拉仲孫雙成,眼色示意,轉向焦五娘,微微一笑,道:“老前輩此意甚佳,不過晚輩以為婚姻乃屬男女大事,不可相強,亦不可草率就章,晚輩在此有一個條件,如果這個條件,老前輩認可,則仲孫前輩當無異議!” 仲孫雙成不知他用心良苦,一聽這話,悲憤欲絕,正要發話。

     蓦聽柳含煙以蟻語傳音向她說道:“成姐姐稍安毋躁,小弟自有主意。

    ” 仲孫玉也同樣聽到同樣語聲,二人才恍悟他必有絕招,歉然一笑,靜待下文。

     在别人來說,與六神通攀親無異天大榮幸,而這柳含煙竟還要談什麼條件?這又是聞所未聞之奇事。

     也許是柳含煙人品俊挺,加以幾句老前輩,焦五娘被叫昏了頭,她微微一笑,比哭還難看,柔聲道:“娃娃,你有什麼條件,說出來讓老身聽聽!” 柳含煙俊面一整,肅然道:“晚輩鬥膽,有幾樣薄技欲向六位前輩領教,如能使晚輩輸得心服口服,仲孫前輩必将掌珠嫁令高足,六位老前輩如若相強,晚輩甯願拼個玉石俱焚,在所不惜!” 一席話不亢不卑,仲孫玉父女悚然動容,六神通也暗自點頭贊許。

     仲孫玉父女認為焦五娘必定大發雷霆,不肯答應,哪知大謬不然,焦五娘竟微一點首道:“好,娃娃,老身索性破天荒成全你一次,如果老身等六人落敗,今日之事一概不提,如何?”真是破天荒,一點不差。

     柳含煙聞言不喜反憂,暗忖道:仲孫前輩及成姐姐二人安危系已一身,此次又是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六個魔頭成名多年,一身功力幾已通玄,如以力敵,自己恐難穩操勝算,不如憑師門新創幾項絕技一試,也許能僥幸取勝也未可知。

     忖至此,莊容說道:“六位前輩雅人,動手過招已落俗套,想前輩必不屑為,今晚輩欲以一别開生面之比試就教六位前輩,比試三陣,兩勝為赢,前輩尊意如何?” 飛天夜叉焦五娘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聞言暗道:不管你這小鬼弄什麼玄虛,老娘等六人成名多年單憑一身功力,小鬼你就别想讨了好去! 至此,微一颔首,複向仲孫玉沉聲道:“仲孫老鬼,今日之事,這娃兒可作得了主?” 焦五娘不愧老奸巨猾,先拿話套住仲孫玉以免他待會兒來個不認賬。

     仲孫玉此時心裡緊張萬分,微一點首表示應允。

     柳含煙一見仲孫玉答應,心裡更是戰戰兢兢,直如臨深履薄,微一沉思,朗聲道:“第一陣晚輩願以内力侍候,不知哪位前輩下場?” 焦五娘嘿嘿一笑,答道:“就是老身!” 柳含煙劍眉微蹩,也不答話,面對峭壁信手一招,摘下一朵怒放秋菊,平伸右手,暗用坎離真氣,但見掌心黃花似有物牽引般,向前冉冉飛出,飛至半途,突然爆為月十花瓣。

    在一尺内進勢不變上下飛舞,俟距峭壁不到五尺,花瓣由散而聚,霍地進勢由徐變疾,閃電般飛進,不帶一點聲響,齊齊嵌入其堅如鐵的山石,峭壁齊花瓣,位置一絲不差,更無半點破員。

     柳含煙一聲“獻醜”,懷着忐忑心情負手一旁靜俟對方出手。

     這一手真力催花,本就不易,更難得是菊花前進之勢雖緩慢異常,但所經路線筆直而不落弧形,花瓣掃聚而散,由散複聚,齊齊嵌人山石不深不淺且無半點破損,這一手真力、眼神、巧勁無不恰到好處,看得在場九人悚然動容。

     焦五娘灰白長眉微蹙枭頭杖交過左手,右手幹癟鬼爪亦摘下一朵菊花,袍袖微揮,怒放黃花市出便爆為幾十花瓣,然後二次揮袖,滿天花雨頓成一線,一道黃光疾向峭壁打去,但聽“嗤”“嗤”連響,如鏡峭壁上頓時現出一朵完整‘無缺的仲秋黃花,乍看起來與柳含煙适才所打那朵相比成趣,軒輕不分。

     柳含煙肅容拱手,說道:“前輩神技,晚輩自歎不如,這第一陣。

    ” 話未說完,焦五娘一聲長歎,截斷他話聲道:“娃兒别往老婆子臉上貼金啦!你那朵未見出手動冉冉飛出,不起弧形一次完成,均勻整齊嵌入壁中且無半點破損,老婆子那朵花兒卻是用手打出,去勢甚疾,半途複二次插手,入壁雖無破損,但深淺不勻,老婆子無話可說,這第一陣老婆子認輸就是!” 仲孫玉父女未料飛天夜叉焦五娘竟如此胸襟,驚訝之餘不由齊感心折。

     柳含煙卻俊面帶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