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北邙赴宴

關燈
這一日,天剛拂曉,臨潼城北門兩扇沉重鐵門方自緩緩打開。

     城中一陣啼聲“得”“得”,一陣塵土揚處,一支僧、俗、道、儒組合而成的奇異隊伍,數十匹高頭駿馬,已自疾馳而出,往北飛馳而去。

    刹那間隻剩下數十個小黑點兒,轉瞬間消失在蔽天塵土中。

     不用說,這支奇異隊伍,是由少林掌門慧覺大師親身率領,前往北邙地幽幫冥府總舵赴那七月十五之夕,“鴻門宴”的武林各門派群豪。

     既是下帖明邀,就用不着匿聲潛蹤地分批前往,而是這般正大光明,浩浩蕩蕩地而行。

     這一行人均是當今武林各門派絕頂高手,包括黑白二道,正邪群豪,更是有各門派掌門躬親率領,無異是一支齊集天下武林精英的一支勁旅。

     這支隊伍除了地幽幫外,放眼宇内,再也無人敢予招惹。

     故而一道行來,可以說是無攔無阻,無驚無險,地幽幫徒衆也是一個未見。

     但這僅指前半段路兒而言,後半段路兒卻發生幾件不算小的事兒。

     一行人在路上已是兩天。

     這一日,是七月十二,距中元之夕隻不過剩下三天。

     由于出發時,預計時間甚為從容,故而這一行人均是白天趕路,夜晚投宿地緩緩前進。

     時值初秋,秋老虎炙熱噬人,而此刻卻又是烈日當頭,熱氣高漲,一行人中除了幾位功力較高一點的猶能談笑自若,處之泰然外,一半之上的群豪已是汗流泱背,不勝酷熱。

     起先各人猶自強忍苦撐,不肯開口說熱,及一行人行至一座蔽天密林之前,正欲繞道而行之際,卻是目睹此天生的佳蔭而忍不住了! 突然,群豪中有人埋怨地說道:“趕了這段鳥路,熱得老子滿身汗出如漿,衣衫盡濕,如今遇上這個絕佳休歇之處,卻避而繞道,不知前面那些人,安得是什麼心?如此這般地到了北邙别說打啦,累也把人累趴啦!” “哼!”另外一個人冷哼一聲說道:“累趴了倒還事小,那天正是七月十五,别讓鬼給勾了魂兒去就行啦!’一時怒聲四起,此起彼落地慢聲紛紛。

     慧覺大師突然勒住疆繩,調轉馬頭,朗聲說道:“諸位英雄,不是老衲不體恤各位的奇熱難耐,實在是因為此處距離北邙不過兩日路程,已人地幽幫勢力範圍,該幫陰某伎倆,層出不窮,防不勝防,諸位想也見過,而又是地當蔽天密林,萬一對方不守信用,暗施毒手,敵暗我明,我們……” “無量壽佛!”邛崃一鶴突然說道:“大師也太以過慮了,眼下我這一行人之中,俱是宇内頂尖好手,不要說地幽幫不敢拿我們如何,即使敢,憑我們眼下這數十人,諒他們也讨不了好去!” “對啊!對極啦!無為道長說得委實一點也不差,憑我們這許多人,地幽幫跳梁小醜,其奈咱們如何!”一個破鑼般嗓子大聲呼叫,顯然他是非常地健忘,十餘日前,月光下,曠場上,黑袍老人下帖一幕,想來他已忘得一幹二淨。

     他這一呼喊,贊同之聲紛紛而起,頓時亂得不可開交。

     而各派掌門人卻是一個個端坐馬上,冷眼旁觀,緘口不言,想必是與各該派門下,抱着同樣的想法,隻不過是自恃身份,未便開口罷了。

     掌門人如此,無異默許門下叫嚣,助長其勢,其吵鬧紛亂之狀,可想而知。

     慧覺大師諸人入目斯情,不由得憂心忡忡地暗自搖頭,不約而同地暗暗說道:這樣的一支隊伍,如何能滅敵緻勝?未人敵區便已然如此,屆時如果不遵盟規,各行其事,倒真是個很紮手的事兒! 心中盡管如此想,但是面上卻不便帶出;此時,各掌門人齊齊向慧覺大師望去,希望他以盟主的身份,壓制此事。

     慧覺大師雙目神光湛湛一掃紛亂中群豪,倏地面色一莊,肅容地說道:“諸位之活固然有理,老衲自也不願妄自菲薄咱示怯弱,隻不過,有備無患,防患未然,總比大意行事要好得多,諸位不要忘記,此行關系整個武林的命脈延續,事态重大,非同小可!” “哈!”武當掌門紫虛老道突然仰天打了個哈哈,神情頗為輕蔑地說道:“大師此言,貧道不敢苟同,俗話說:不人虎穴,焉得虎子,此行驚險艱難自在意料中,不要說此林無有埋伏,縱有埋伏,若連眼下這座小樹林也不敢闖,還談什麼人冥府,搗黃龍呢?大家不妨回去靜享清福好了,同時,林中若有埋伏在,我們一舉一動怕不在對方監視之下多時,我們連樹林也不敢人内一歇,豈不被該幫恥笑?落人笑柄?” 就在鞍上轉過身形,一揮手,朗聲又道:“哪位有膽量,欲往林中一歇的朋友,且跟貧道進來吧!” “好!”“好!”“走!”“我去!” 一時歡呼之聲四起,顯然紫虛老道這幾句話兒甚得群豪之心。

     紫虛老道面上掠過一絲得意笑容,目光輕蔑地一注慧覺大師、仲孫玉父女、千面神君、王寒梅等人,一抖缰繩,就要策馬人林。

     慧覺大師等人作夢也未料到紫虛老道會是這麼一個不知輕重、不識大體之人,一怔之後,不由齊感薄怒。

     慧覺大師白眉一軒,方待出聲喝止。

     蓦地,密林中傳出一個蒼勁的話聲叱道:“無知的東西,你枉為一代掌門,‘一清’老雜毛敢是瞎了眼啦,怎麼選上了你,老化子警告你,你若敢踏進密林一步,惹得我也起,非把你那雞脖子扭斷不可!” 話聲一字一字如宏鐘一般,震得群豪耳中嗡嗡作響,不由地心頭猛震,倏然色變,齊感震懾地向林中望去。

     憑這數十個宇内頂尖好手,卻難望見發話人的一絲衣角。

     紫虛老道更是臉色大變,向着林中怒聲喝道:“尊駕是哪位高人,因何識得貧道先師,為何出言辱及貧道,請出一見,以免誤會!” 顯然地紫虛已為林中人功力及一句“一清老雜毛”所震懾,雖然是怒聲說話,但卻是色厲内荏矣! 就在此際,王寒梅嬌靥突然一喜,神情激動地櫻口一張,方待發話。

     “丫頭,你敢多嘴,小心我扯破你那張小嘴!”林中人話聲柔和,充滿歡愉慈祥。

     王寒梅香舌微吐,倏然住口。

     群豪此時均是驚訝欲絕地全神貫注林中,誰也未注意到王寒梅那副驚喜地欲言的神态。

     及至聞得林中人言出有因,會意一怔回顧,王寒梅異樣神态已斂,卻是什麼也未看見,遂又大惑不解地又轉顧林中。

     仲孫雙成詫異不解更是遠較諸人為甚。

    因為群豪之中,隻有她自己與王寒梅二人是女性,話聲人耳,陌生已極,顯然自己并不認得林中之人,林中之人也斷不會認識自己,心中詫異之餘,下意識地将一雙妙目向王寒梅瞥去,這一眼正是王寒梅欲言又止地驚喜神态斂收之際,自然也未能看出什麼,不禁也是大惑不解地又向林中窺去。

     林中人話聲微頓之後,突然沉聲又道:“老化子是誰,憑你這黃口稚子還不配問,哼!哼!老叫化結識一清雜毛之際,恐怕你這孺子還未投胎呢!老化子自在林中,要想見我,不會與我爬進來麼?” 這幾句話兒,說得不但紫虛險些肺被氣炸,就是群豪也不禁為之動容,紫虛老道這麼大把年紀,尚且被林中人稱為黃口稚子,其餘之人就更不必說了。

     紫虛老道貴為一派掌門至尊,平日驕狂傲慢,目空一切,何曾受過這等謾罵,盛怒之餘,頓忘利害,雙眉一軒,指着林中,厲聲說道:“道爺以為尊駕是位高人,不想隻是一個龜縮林中,徒逞口舌之輩,有膽的站出來領死!” 王寒梅入耳這幾句話兒,粉面倏地掠過一抹殺機,柔荑往懷中一探,摸出一物,就要向紫虛揚手打出。

     慧覺大師、仲孫玉父女、千面神君等人此刻已知林中之人是友非敵,而且功力奇高,隻是看不慣紫虛那種驕狂的作風,有心懲治他一番罷了,一聽紫虛出言不遜,各人心中頗感不滿之際,更為他暗捏一把冷汗,以為林中之人必會大發雷霆地而有所行動。

     哪知大謬不然,紫虛話聲一落,就在王寒梅柔荑微揚之際,林中蒼勁話聲又起:“寶貝兒,這種人不值與他計較,不要糟蹋繡花針兒’,稍時我準包他給我叩頭都來不及。

    ” 王寒梅聞言,小嘴兒一嘟,倏又将摸出之物放回懷中,做得中不知鬼不覺。

     群豪先前回顧之後未見異狀,以為林中必另有人在,也未再注意身後。

     紫虛老道聞言神情一緊,下意識地勒馬退後一步。

     “哈!哈……”林中人突然揚起一聲充滿不屑輕視意味的大笑,甚為輕蔑地說道:“小雜毛,用不着這般擔心害怕,你那條小命兒尚不配老叫化動手……” 紫虛陡感老臉一熱,惱羞成怒之餘,方寺出言叱罵。

     林中突然響起另外一個話聲:“老大,你我兄弟這麼大把年紀,還有這份閑情逸緻,逗孩子玩兒麼?” “老三,你怎麼還是這般火爆性子,我要是傷了這小子,待會兒那三個雜毛來了,豈不又要與我們打上一架?等會兒罷,等着這小雜毛出洋相罷!” “阿彌陀佛!”慧覺大師似已不耐,但仍是捺着性子,就馬上合十向林中發話道:“老衲有急事待辦,檀樾等何必一再隐于林中相戲,請現身容老衲一谒如何?” 林中人怪笑一聲說道:“兄弟們,聽見沒有,少林掌門人說話啦!小和尚,老叫化的福緣淺薄,這把老骨頭,消受不起你那一拜,嗯!到底是佛門高僧,一見面就惹老化千喜歡,比起武當那小雜毛強多啦!也罷,看在空空老秃及你小和尚面上,老叫化權且送你一件見面禮,接住!” “忽”地一聲,一團黑影,自密林深處,疾逾閃電地向慧覺大師飛到。

     慧覺大師正為林中人稱自己先師為“空空老秃”的一聲話兒,震懾得張口愕然之際,身後少林四大護法中已自閃電掠出一人,迎着來物,又臂一抄,已将來物接在手中,人手竟覺來物勁道奇強,連這位名震武林四大護法之一的高僧,也被來物帶得登登登!一連退後三步,方始拿樁站穩。

     他本人以及馬上群豪,不由為之齊齊色變。

     及至數十道目光落在這團黑色來物之上之際,群豪更是臉色大變,心中暗暗震驚之餘,又不禁齊齊倒抽一口冷氣,為自己并未貿然進人林中而暗道僥幸。

     原來林中人所謂之見面禮,少林四大護法手中之物,赫然竟是一個昏迷中的黑衣蒙面地幽幫徒衆。

     眼下群豪無一不是明眼人,人目便知這昏迷中的黑衣蒙面人是被一種極為高明的隔空打穴手法所制。

     由此,更可以知道地幽幫确實如慧覺大師所料,在這片密林之中布有埋伏,而且埋伏的還絕不隻一人。

     果然,就在群豪觸目驚心之際,林中人話聲又起:“小和尚,這份見面禮可是貴重得可以?還要不要?老叫化他們太以卑鄙,都成了死貨啦!” 更為明顯地,林中人是友非敵,而且是預先為群豪掃除阻礙來的。

     至此,群豪不由大為感激,慧覺大師更是高宣一聲佛号,在馬上合十向林中微一躬身說道:“老衲謹代武林群豪謝過幾位老檀樾暗中援手大恩!” 微頓又道:“貧袖敢請幾位檀樾現身,容武林群豪一睹風采!” “老三,如何?”林中人哈哈一笑,又道:“我說這小和尚比那小雜毛懂事兒得多,一點也沒錯罷!……哼!慢點出去,三個老雜毛來啦!老叫化非好好兒的臭罵他們一頓不可!” 話聲一落,林内頓寂。

     群豪均是眼下武林頂尖兒好手,聞言已知又有三人就要到來,不由自主地齊齊斂神細聽。

     哪有半點聲響?群豪既是武林頂尖好手,聽覺當然不會有誤,方自大惑不解之際。

     蓦地一聲清嘯劃空而來,嘯聲如龍吟,而且傳自半裡之外。

     群豪聽得心中不由各自一震,暗道一聲:“慚愧!” 由這半裡外的嘯聲來說,林中人适二“覺察之際,來人怕不仍在一裡之外?林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