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玉女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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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柳含煙力退六神通的第三天。

     這是一個晴天的早晨,東方天邊正徽泛魚肚白色,曙光漸從萬山中透出,為這沉靜長夜驅走黑暗,又将這才得片刻甯靜的世界,帶返了紛亂、噪雜…… 成群出巢飛鳥,帶着嫩嗽鳴聲,掠過華山山巅一處四季如春的幽谷上空,漸飛漸遠…… 山中夜露奇重,幽谷中遍生的嫣紅姹紫奇花異卉,如茵的嫩綠小草上,排滿一顆顆透明的朝露,在晨曦照射下顆顆五光十色,晶瑩可愛,令人目眩眼花。

     蓦地,由這風景奇絕,真如人間仙境的幽谷底一幢精緻的茅屋内飄出一個白色人影。

     這白影面對茅屋留戀凝視片刻,喟然一聲極低微輕歎,然後一閃而沒。

     須臾,茅屋中蓦地傳出一聲悲切的嬌呼,接着茅屋柴門“呀”的一聲響起,一位身穿彩色勁裝的絕色少女如彩蝶飄出,在這絕色少女身後跟出一個身着灰色長袍、面貌清癯的老者。

     這位風華絕代的少女,神色焦急倉惶,黛眉深鎖,一雙鳳眼淚光潸然,柔荑中緊握一張雪白素箋,箋上字迹雖不可見,但就墨迹未幹看來,顯是書寫不久。

     這位絕色少女甫一出柴門,檀口中不住嬌呼:“煙弟弟!煙弟弟!”聲如春色啼鵑,聞之令人鼻酸不已。

     她口中一面呼喚,嬌軀卻一面在虬杉古松,峻峨山石上飛上躍下,近找遠眺。

     那位面貌清瘦、神色黯淡的老者卻一直站在茅屋門口,長眉深蹙,目光充滿愛憐地注視這位飛上躍下的絕色少女,不住搖頭歎息。

     半晌,灰衣老者喟然一聲長歎,柔聲道:“成兒,你煙弟弟此刻怕不在百裡之外啦!快回來吧!” 本來滿腔幽怨,欲哭無淚,聽到這一聲柔和的呼喚,嬌軀一閃,有如乳燕般撲向老者懷中,嬌聲微顫,悲呼一聲:“爹!”随即忍悲不住,低聲飲泣起來,泣聲有如巫山猿啼,令人心碎淚落。

     灰衣老者滿頭白發随風飄動,右手輕攬少女嬌軀,左手微顫憂憐地輕撫少女滿頭如雲秀發,欲語還休,舐犢之情感人肺腑。

     半晌,一聲長歎,輕拍少女秀肩柔聲道:“成兒,這隻是小别,你那煙弟弟他定會很快回來的,我們進屋去吧!” 看不見少女的表情,但見她似甚勉強地螓首微點,意似不舍地回首頻顧,粉靥上淚痕斑斑,默默地随在灰衣老者身後緩緩步進茅屋中去。

     這面貌清癯的老者與那風華絕代的彩衣少女,正是隐居在這華山聽松谷中的神醫賽華佗仲孫玉與他那愛遍性命的掌上明珠飛天彩鳳仲孫雙成。

     那捷如一縷清煙,不辭而别,飄然離去的白影,不用說,就是那遠自栖霞而來,智退六神通的柳含煙。

     原來,前日柳含煙力退六神通後,天色已晚,仲孫玉在心情開朗之下,就要為柳含煙擺酒慶功,柳含煙方待婉拒,仲孫雙成卻一聲銀鈴嬌笑,雀躍而去。

     稍時,酒菜擺上,這回卻是四菜一湯,一隻玉質大海碗内滿盛清炖雞湯,黃油上浮,味香四溢,四隻略小精巧玉盤仍是排放四色精美野味,色香味之佳,直令人食指大動,齒牙流涎。

     三人分賓主落座後,仲孫玉肅容說道:“賢侄仗義相救,大顯神威,隻身力退六神通,從此武林必傳盛譽,可喜可賀,我父女不啻得慶重生,隆情高誼不敢言謝,謹以一杯薄酒聊表寸心,老朽先敬賢侄一杯!”說完,舉杯一仰而幹。

     柳含煙慌忙站起,連稱不敢,也舉杯足飲,方待坐下,仲孫雙成柔酯舉杯,緩緩站起,美國深情一注柳含煙,嬌聲道:“煙弟,姐姐也敬你一杯,姐姐量淺,煙弟你請幹杯。

    ”說完,舉杯略一沾唇。

     柳含煙經此深情一注,心中微感一震,忙舉杯一飲而幹。

     仲孫玉看在眼裡,心中了然,一捋拂胸長髯,笑道:“堅侄日前說過‘芳醇香酒隻嫌少,美味佳肴不怕多’,對我這酒囊老飨來說是座右之銘,金科玉律,千金不換,今日老朽酒雖不醇,你成姐姐佳肴依然,賢侄你我不可辜負這美味佳肴,定要盡量,但老朽這萬裡飄香,賢侄也不可過分冷落啊!” 一席話引得二人不禁大笑,賓主之歡,莫過于此。

     仲孫雙成一聲嬌笑:“爹爹總是不忘準銷自己的酒,您焉知我煙弟弟多喝了您的酒,還不是用坎離真氣将它迫出?” 柳含煙方要答話,仲孫玉已拊掌說道:“成兒一語驚醒夢中人,賢侄,這回你我約法三章,可不許再用神功迫酒如何?” 柳含煙豪情大發,軒眉笑道:“前輩放心,這回晚輩不但不取巧,反要多飲幾杯與前輩一較酒量。

    ” “快哉!快哉!”仲孫王喜得連連大呼:“成兒,将酒來!今夕爹爹要與你煙弟弟飲上三百大白。

    ”神情豪邁已極。

     仲孫雙成今夕想也是欣喜異常,嬌笑一聲,翩然飛人屋後。

     須臾,她又翩然飛回,這回她拿的不是壺,而是一隻尚未開泥封的酒缸。

     仲孫玉哈哈一笑道:“你這丫頭倒會慷他人之慨,借花獻佛呢!” 随即,雙手捧過酒缸順手拍開泥封,一股濃郁酒香沖壇而出,撲鼻沁心,誠陳年佳釀也。

     仲孫玉酒瘾大發,對着缸口就是一口,一抹嘴,佯怒道:“丫頭,你把爹爹這壓箱底兒陳年萬裡飄香給搬了出來,如今酒多菜少,你也不能小氣,還不快再弄幾樣菜來,好讓你煙弟弟下酒!” 仲孫雙成問言,美目一白其父,佯嗔一聲,又翩然人内。

     仲孫玉又是一陣震天長笑。

    坐下身子為柳含煙斟上一杯,然後笑道:“今夕老朽心中喜極,以緻過分放浪形骸,賢侄萬勿在意。

    ” 柳含煙本就心折于對方豪邁、放蕩不羁的作風,聞言忙笑道:“唯大英雄能本色,前輩如此一說,豈不令晚輩感到拘泥?” 至此微頓,繼道:“晚輩幼失依估,不谙俗禮,更不懂作兒女之态,前輩但請放量!” “好個唯大英雄能本色!”仲孫玉呼道:“賢侄誠是老朽酒中知己……” 話猶未完,柳含煙已笑接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晚輩先幹三杯以為前輩壽。

    ” 說完,一口氣連幹三杯,面不改色,灑脫益顯。

     仲孫玉拇指雙挑,連聲贊好,也是一口氣連幹三杯。

     飲罷,二人四目相視,又是仰天一陣長笑。

     笑聲甫落,仲孫雙成手捧一隻玉質大盤,自後屋珊珊走出,一見二人狂放形态,不由黛眉微蹩。

     翦水雙瞳一掃老少二人,随即黛眉一展,卟哧一笑。

     這一笑,美極!媚極!直如百花怒放,看得柳含煙心頭怦然。

     二人一見仲孫雙成人座,狂态稍斂,但雙方仍是不時勸酒敬菜。

     一時但見杯觥交錯,其樂融融! 仲孫玉一邊勸酒,一邊仔細打量柳含煙。

     隻見他豐神如玉,英挺俊拔,豪放中不失禮數,舉止中端雅灑脫。

     不由越看越愛,及到後來一對老眼竟凝注在他俊面上眨也不眨。

     俏姑娘秀外慧中,蘭心慧質,焉能不知老父用意? 粉顔上紅雲頓起,熱透耳根,一顆芳心直如小鹿亂撞,暗喜不疊。

     仲孫玉父女倆心思雖一,神色各異,卻未料柳含煙這書呆子隻顧低頭飲酒吃菜,對二人神色竟恍若未覺。

     仲孫玉對這位自己心許的俏書生,一身武學已親眼見過,沒話說,神功奇絕,技比天人,比自己不知要高明多少倍。

     武學已見過,文才不知如何?借着酒意有心一試對方文才。

     哪知,不試還好,一試之下柳含煙舉人經史子集,琴棋書畫,星、蔔巫、卦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無不對答如流,并不時加以自己精辟見解,仲孫玉除醫術一道外,竟一樣也比不上他。

     使我們這位胸羅萬有,學究天人,平時頗以一身才華自負的仲孫老先生,佩服得無以複加,頓時張口結舌,作聲不得。

     仲孫雙成眼看煙弟弟武學蓋世,文才卓絕,人品又是直比潘、宋,自己爹爹一向眼高于頂,向不服人,今日竟吃癟在他手裡,那還能不喜? 但見她眉飛色舞,嬌笑連聲,梨渦時上,不住勸揀菜,忙個不停。

     仲孫玉人醉心不醉,醉眼惺忪,心中雪亮,暗暗忖道:這丫頭平素眼高于頂,視天下男人如草芥,不想對這娃娃竟傾心如此,自己不設法促成這段姻緣,日後像這樣乘龍佳婿,打着燈籠都沒有地方找,過兩天先探探他口氣再說。

     忖至此,竟似柳含煙已成為他的坦腹東床快婿,不由越想越樂,最後竟蓦地仰天一陣大笑。

     柳含煙與仲孫雙成二人正在水乳交融、柔情蜜意之餘,不想卻被他這一陣突如其來的震天長笑驚得微微一愕。

     随即,二人猶以為仲孫玉已窺出他們之間的情意,二人同感面上一陣臊熱,四目偷瞥,齊感心頭一震,倏然垂首。

     這一席慶功酒吃得杯盤狼藉,賓主盡歡,薄醉中各自回房安歇。

     翌日一早,柳含煙猶在睡夢中,俏姑娘已來催起。

     柳含煙見自己沉睡如此,亦覺赧然,慌忙披衣下床。

     漱洗完畢以後,趁山中早晨空氣清新涼爽,俏姑娘強要纏着他教她幾手絕學。

     柳含煙憋不過她,隻得随着她來至屋外曠地上以師門新創絕學“天璇步”相授。

    天璇步奇奧深絕,縱使仲孫雙成冰雪聰明,在柳含煙悉心指導下學了半日,方始略窺門徑,這已是不易。

     日上中天俏姑娘香汗淋漓,興猶未盡,休息片刻,方待再練,仲孫玉已含笑相喚用飯。

     飯後,略作休息,柳含煙陪着仲孫雙成在屋外空地上,又将天璇步從頭練起。

     直至日薄崦嵫,仲孫雙成才将這曠世絕學天璇步學會,再加熟練即可應敵。

     這一天之間,仲孫玉甚為識趣,将自己關在屋内不出戶外半步,冷眼旁觀二小親呢神态,老懷大慰。

     一天下來,二人情感益增,數日來柳含煙面對着這如花似玉、風華絕代的仲孫雙成,人非草木,焉能無情? 加以練功之時,身子接觸,在所難免,柳含煙軟玉在抱,俏姑娘水蔥般玉手柔若無骨,傳來陣陣熱流,已令他心頭狂震,一颦一笑又莫不令人愛煞,柳含煙早已愛意在生,隻是強加按捺不令顯露而已。

     仲孫雙成女兒家嬌軀何等珍貴,本就對柳含煙一見傾心,如今又讓他抱來抱去,這不啻是說明,此身已非君莫屬,柳含煙縱使再傻也應體會得出,更何況他聰明絕頂呢? 入夜,明月在天,夜涼如水,聽松谷中雖是四季如春,但此時卻略較别處為涼。

     柳含煙腦中一片混沌,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心中一動,披衣走出屋外,一陣涼風吹來,滿腦混沌為之一醒。

     随即,信步踏露而行,最後在距茅屋十丈餘處一塊大青石上坐下,翹首眺望中天明月,呆呆出神。

     半晌,摹聽身後傳來一聲極低微輕喟,慌忙轉身,回顧之下心頭一震。

     原來不知何時,仲孫雙成已俏立身後,身披一襲白紗輕袍,衣袂不住随風飄動,襯得絕代風華越顯嬌豔動人,冰肌雪膚,在銀色月光下直如谪塵嫦娥,柳含煙星目眨也不眨,凝注俏姑娘粉顔,呆呆出神。

     半晌,仲孫雙成美國略帶一絲幽怨,深情一注柳含煙,輕啟檀口,嬌聲道:“弟弟,你是怎麼啦?” 柳含煙霞然驚喜,俊面一紅,嗫嚅道:“姐姐,你……你太美啦!” 仲孫雙成渾身如遭電殛,芳心狂震,顫聲道:“弟弟,你……” 話未說完,嬌軀似不勝負荷,向前一栽已投人柳含煙懷中,美目半阖,嬌喘不已。

    柳含煙溫香軟玉抱個滿懷,俏姑娘本就單薄,觸手處,但覺雪膚滑若凝脂,一股熱流傳遍全身,加以一縷幽香撲鼻沁心,不覺心頭一震,低看成姐姐黛眉如畫,風日關阖,幾縷秀發雲鬓飛舞,酥胸雙峰随嬌喘微顫,直是秀逸若仙,豔麗無倫,隻看得柳含煙神馳心蕩,忍不住低頭輕親姑娘鮮紅櫻唇。

     仲孫雙成倏地嬌軀一顫,一睜鳳目,羞得紅雲泛面,一顆螓首緊躲柳含煙胸前,嗔聲道:“弟弟,你真……壞!” 柳含煙看她那副嬌羞的神态,心中又是一蕩,已是愛極,不覺捧起姐姐粉面,緩緩低下頭去,仲孫雙成嬌喘連聲,美目半阖,送來兩片溫潤香唇。

     立刻,四片火熱嘴唇如膠似膝粘在一起,輕憐蜜愛,情意纏綿。

     半晌,仲孫雙成緩緩推開柳含煙,嬌羞一笑,然後拉着柳含煙在青石上坐下。

     一雙鳳目,凝注柳含煙使面片刻,突然面色一肅道:“弟弟,姐姐今生此身已非君莫屬,姐姐心中對你愛極,故厚顔大膽向你示愛,日後你若是負心,姐姐隻有一死……”話未說完已是淚光閃閃,泫然欲泣。

     柳含煙心中大急,劍眉連軒,忙道:“小弟一介凡夫,得蒙姐姐青睐,永侍妝台,小弟已感畢生榮幸,姐姐仙人,小弟日後如有相負願……” “死”字尚未出口,已被姑娘玉手掩住,卟哧一聲破涕為笑,嬌嗔道:“你這人真是,姐姐相信你就是,何必要發那麼大誓嘛?” 郎情妾意,情話綿綿,輕憐蜜愛,數不盡的香吻,道不盡的纏綿。

     月影斜垂,二人方依依不舍地各自回房。

     柳含煙躺在床上,雙目半閉,俊面微挂一絲得意微笑,徑自回憶适才那纏綿的情意,那數不盡的甜蜜溫馨。

     正沉醉在甜蜜溫馨之中,蓦覺心頭一震,绮念一掃而空,劍眉深蹙,暗暗忖道:自己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