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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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了一個寒戰,随即抱緊了自己的胳膊。

     天橋下的車流依舊川流不息,這是個安靜不下來的城市。

    她趴在欄杆上,看天橋下面疾馳而過的車,那樣快的速度,一晃就駛出了自己的視線。

     她轉身,把胳膊靠在欄杆上,仰着頭,看天的顔色。

    她記得那次,她看到夕陽斜照的天空裡,有成群的大雁飛過,那情景遙遠得像夢一般不真實。

     她無聊地搖晃着自己的身體,慢慢地搖晃,頭發也就那樣在風中無聊地晃動着,和那絲巾一起,很無聊地在風中茫然地飄舞。

     她突然站直了身子,定了定,看着前方。

     那裡空無一物——一切都已不一樣。

     她拉緊衣服,慢慢地向前走去。

     腳踢到一堆柔軟的東西,是個躺在那裡的男人,衣着整潔的男人,嘴邊一堆嘔吐物。

    她感到胃的痙攣,并且開始恐懼。

     她小心地踢了踢他,問:“你還好嗎?” 沒有回答,一張廢報紙被風猛地刮了過來,掩在那個人的面上,又給吹走了。

     她再踢了踢他,問:“你沒事吧?” 那個人一動不動,仿佛沒有氣息一樣安靜。

     她退後幾步,跑了,一下跑出去很遠。

     回去時,地下室裡已十分安靜,入口處大廳裡的燈還在白晃晃地亮着,頂上用來流動空氣的吊扇轉動着,發出輕微的聲音,并且把旋轉的扇頁投影在白的牆壁上——一種很詭異的影像。

    走廊裡的節能燈微弱的光線投在她的臉上,泛着些許青白的顔色,暗暗的。

    走廊盡頭水管不能關嚴的水滴聲,在入口處回蕩着,仿佛回蕩在一個沒有盡頭的山洞裡,混淆着時間和空間的概念。

     她在走廊深處的一扇門前站住,打開門,随即就把門關上,小小的房間仿佛就把不可知的詭異關在了外面,裡面是安全而溫暖的。

     打開燈,突然間晃眼的慘白光線讓她眯了眯眼睛,又把燈關了,隻開了床頭的小台燈,很溫暖的顔色。

     外套脫下來,挂在門後面的挂鈎上,她就在地闆上坐了下來,脫那太長的靴子。

     房間是小小的一間,陳設簡單,一張床和一張書桌占據了房間的絕大部分,書桌上淩亂地堆放着雜物。

    誇張的是門對面牆上張貼的一張大照片,照片占滿了整堵牆,上面的人和真人一般大小,照片上已經被粘上了挂鈎,挂鈎上挂着些衣服或包之類的東西。

    但依然可以看見照片上有三個人,最前面的女子仿佛吉蔔賽女人一樣輪廓明顯且性感,她有一頭到腰間的淩亂的細小鬈發,耳邊隐約地看到閃亮的幾點耳環,女子手裡拿着一瓶紅酒,女子的旁邊站着一個高個男子,有着郁郁的神情。

    他身後的門打開了,一個剛剛哭過的眼睛有些紅腫的清秀女子站在門口,有着直而順的長發。

    三個人都擡頭看着鏡頭,十分錯愕的表情。

     甩開靴子,她站起來把臉湊到門邊牆上貼着的一面鏡子上,仔細地看,看自己的鬈發,看右耳上的七個小銀圈,看眼皮上面冷金屬色的眼影,看鼻上幾點淺淺的雀斑,還看眼睑下方的臉頰上那顆深褐色的痣。

    還記得她曾經撫摩着這顆痣說:“你愛哭的,你以後會很愛哭的,因為你長了一顆淚痣。

    并且,你是不會走失的,不管你走到那裡,看到這顆痣,爸爸媽媽就知道是你了。

    ” 她很重地呼了一口氣,然後把自己摔到床上,床并不軟,于是發出悶悶的一點響聲,吱吱嘎嘎的。

    她拉上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地蓋了,半天,窸窸窣窣地在被子裡把衣服脫了,扔在地上,又翻轉個身,伸手按滅床邊的台燈。

    一時間,四周便黑得不漏一絲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