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良友喜相逢 把酒談心 忽驚警号

關燈
,專會說好聽話,明明是我功夫不夠,偏恐你三哥當人說出我不高興,代他說好聽話。

    我雖性高好勝,真不如人,是我無理,決不護短,何況這裡都是自家弟兄,本不如人,硬要面子有什用處?這樣柔嫩的竹梢,走将上去連枝葉都未見怎動,豈是常人所能辦到。

    像我這樣冒失的人不必走遠,隻開頭一縱便掉将下去,人雖不緻受傷,這一身衣服必被竹枝刺個六穿八洞了。

    ”秦真笑答:“四姊錯怪我了。

    我說的是你那好些無師之學,并未恭維你的輕功,論交情,祖、龐二兄雖非外人,到底還是初交,你是我姊姊,又是未來的三嫂,怎麼也算自家人,就算一見如故,來此終是客體,哪有當着初見面的主人恭維自家嫂子的道理?三哥和你那深的情愛,他如無心得罪,自會賠禮,說起來他又比我深上一層,也用不着我代他說好聽話啊!” 虎女天真大方,秦真年紀最輕,童心未退,歡喜說笑,雖然相見不久,大家都和親骨肉一樣,又都光明磊落,向無男女之嫌。

    虎女自和公亮訂婚之後,情義益發親密,不似林蓉言動之間還有一點拘束,雙方說笑鬥口已成習慣,聞言佯嗔道:“七弟好好一個人偏耍貧嘴薄舌,我和你三哥訂婚誰都知道,又不是私的,隻一說我不過,便要繞着彎喊我兩聲三嫂,仿佛這便是我短處。

    可見你們口口聲聲說男女都是一樣,無形中仍不免于輕視!反正賊巢一破,我們四人便行婚禮,喊我三嫂應該,早晚改口都是一樣。

    由今天起索性你就喊我三嫂,看我可會臉紅麼?像蓉姊那樣面嫩易欺,因恐你們拿她和寇兄取笑,樣樣招呼周到,結果還是不免,她越怕羞,你們說得越起勁,我真不懂是何原故。

     索性臉老一點,看你還有什法想!一個人隻有一樣稱呼,以後再要喊我四姊,莫怪我不理你了。

    ”龐浩早聽說起這位三師叔門下的奇女子,這時見她非但英姿飒爽,明豔絕倫,人更大方自然,于天真誠樸之中别具一種英儀,絲毫不作兒女之态。

    秦真原是幾句無心之言,少年好勝,借着稱呼稍微取笑,便被說得面泛紅雲答不出來,方覺好笑,公亮已接口勸道:“七弟年輕,你是姊姊,他本好意,為何越扯越遠,幾時有人輕視你來?” 虎女氣道:“這班弟兄隻七弟最淘氣,專門拿老實人開心,虧你老了面皮還要幫他,你們男的都幫男的誰不知道?連你也是有份。

    你們雖然不曾公然欺我,我也不怕人笑。

    人家寇兄、蓉姊多麼好的兩口子,不過忠厚一點,你們便拿人家取笑。

    大家弟兄姊妹好好聚在一起談天,偏要說上幾句怪話欺侮人家。

    他兩夫妻偏是軟弱無用,明是夫妻,有何可笑?稍微聽人一說,或是多看他一兩眼,便要臉紅,有時還要避開。

    昨夜蓉姊吓得都不敢和寇兄并坐。

    我勸她賭氣索性放大方些,偏又做不出來,聽說像她這樣還算是最大方的,像城市裡千千萬萬的婦女,見了人怕頭怕腳,一句話也不敢說,還不知多麼可憐呢!你自己和影子一樣老跟在我身邊,照樣和我也是未婚夫婦,有時也要答上兩句取笑人家,我真替你害羞。

    七弟這樣刁鑽說嘴,他早晚必要娶親,到時我饒他才怪呢!” 公亮知她天性好勝,非說赢不可,當着外人不便深勸,便朝秦真暗使眼色。

    秦真假裝未見,笑說:“我正嫌兩種稱呼麻煩,喊你四姊顯不出我和三哥的交情,喊你三嫂親熱一點又恐挑眼,這樣再好沒有,回去便對各位兄長、姊妹、師侄和全村的人說,你不願人喊你四姊,請大家把稱呼改過,不是三嫂三弟妹,便是三伯母、三嬸子、三師娘便了。

    至于我将來是否娶親,此時還談不到。

    如其和三哥、寇兄一樣,也有這樣良緣遇合,我臉皮比誰都厚,随便三嫂怎麼稱呼取笑,決不臉紅怕羞。

    如違受罰,你看可好?”話未說完,虎女已接口笑罵道:“老七胡說。

    我隻對你一人而言,誰要你叫大家改口?你敢亂說,我不給你苦吃才怪。

    ”秦真還要說時,見公亮連使眼色,想起龐浩和虎女雖是同門之交,畢竟初見,虎女又是向不輸口的人,不應這樣冒失,心中一悔,連忙改口笑答:“四姊不要生氣,怪我不好,幸而龐兄不是外人,否則豈不被人笑話?小弟無禮,情願認錯。

    連我也等三哥大喜之後再改稱呼如何?” 虎女終是未嫁少女,隻管天真豪爽,到底有點面嫩,無奈話已說出,無法改口。

    又知秦真淘氣,恐其真個回村宣傳,又不肯說軟話,剛有一點忿意,聞言立時收風,笑說: “七弟就是這樣讨人歡喜,雖喜說笑,從不過分。

    我們本和親的骨肉一樣,蓉姊人最溫柔忠厚,她那身世又極孤苦可憐,先在惡霸莊中長大,終日提心吊膽,受盡苦痛。

    乃姊本來非人,對她還算好的,偏又忽然殘廢失寵,無力保護,後更死于惡人之手。

    眼看不保,好容易遇見寇兄,彼此傾心,在萬分危險之中,仗着她的膽勇機智,九死一生,才脫虎口。

    她武功雖不甚高,人卻極有志氣,最難得是巴賊家中豪富,那等勢迫利誘不為所動,情願一個人拼着性命不要,逃将出來,嫁與自己所愛的人。

    這等膽勇志氣實在難得,我們理應另眼相看,格外愛護,不能因她以前受惡霸常年脅迫,心志隻管堅定,那平日熏染來的女子嬌羞習氣一時不能去掉,便以她取笑,引使害羞為樂。

    村中隻你弟兄四人為首,偏都不曾娶妻,她一孤身女子,隻有一個最親愛的丈夫,又因大害未除,不曾過門,常被你們取笑,窘得滿臉通紅,連日又有事商量,一同出入,還不能避開。

    初來不久,同村婦女她都不熟,每日必須和你們這些男子一起,時時刻刻都要防人笑話,多麼難受。

    我也和她一樣身世,如論以前經曆,除未受惡人調戲威吓外,前半全仗虎媽喂養,說起來比她隻有更苦。

    總算生長山野,恩師憐愛,除按時耕作外,不倚靠人,也未與惡人同在一起,染那尋常婦女習氣,可是這類事看了卻是不平。

    我知七弟人好,原是無心之舉,隻圖說笑熱鬧,對她夫婦情分更好,沒有絲毫惡意,并未想到此是侮辱。

     如真把我二人當成親姊妹,說笑隻管說笑,不要再将男女界限分得那清,心有成見,拿此事作題目,我就更說你好了。

    請想,我們朋友知己尚且親密,何況未來同甘共苦的夫妻呢!互相照顧關切理所當然,人情如此,如何當成是笑話呢?”秦真方才認錯,原恐虎女弄假成真,心中不快,又當外人故意敷衍幾句,一聽這等說法,反倒覺得理虧,面紅起來,忙說:“四姊說得極是。

    小弟實是年幼無知,不料四姊這樣認真,從此改過就是。

    ” 公亮和秦真交情最深,恐他不好意思,方想分說,龐浩笑道:“紅-怎會回來這快? 方才那虎往後面林中轉了一轉,便往回路跑去,先後不過兩個多時辰,連小虎也随紅-趕來,莫非發生什麼事不成?”虎女見秦真臉紅,也悔自己說話大直,想要分說兩句,聞言乘機接口道:“紅-和二虎由何處趕來,如何未見?七弟你看得出麼?”秦真方說: “我未看見,那旁樹林中有點響動,也許就是。

    ”随聽銅鐘也似轟的一聲怒吼,跟着又是兩聲虎嘯。

    龐浩笑道:“小弟日常看慣,知道他們來路,紅-更是性急,遇到急時每喜縱身樹梢,由樹頂上飛馳而來。

    虎行有風,森林中日常幽靜,連一絲風都沒有,這裡地勢又頗奇特,隔着這片水塘,十裡之内森林中稍有點動靜便可聽出,紅-和二虎走動之聲早已聽慣,連我尚還未見,你們自看不出。

    請朝那邊土崖谷下一排樹林留意,轉眼就看到了。

    ”話未說完,三人遙望所指之處,先是一條黑影帶着兩點金星,由高達一二十丈的大樹梢上淩空飛落,正是紅。

    縱到水塘邊上,便和箭一般飛馳而來。

    崖對面樹林中又是風聲呼呼,有兩條黃影和三四團藍光在暗林中閃動飛馳。

    紅-業已趕到樓下,剛連縱帶跳順着竹梯穿林而上,兩虎也由林中相繼馳出,上面還坐着兩個小人,正是伊萌和石野兒,伊萌手上還拿有一封書信,越料村中發生事故,心中一驚。

    紅-先朝龐浩叫了幾聲,虎女不及詢問,紅-已淩空飛躍,朝伊、石二人飛身迎去,剛看出是想引這兩人上來,一條小人影子突由下面順着竹梯飛身縱上,正是祖公達,見面便說:“果然棘老前輩料得不差,來時我聽紅-吼聲,敵人今明日便要派人往香粟村示威。

    來敵并非庸手,最好不等趕到,和前兩日一樣迎頭打發回去才好呢。

    ”公亮、秦真正要探詢,見龐浩笑問:“師父可許我們前去?”公達先暗使了一個眼色,笑答:“我還不曾探師父師叔的口氣,就叫我來傳話,連寇兄夫婦都未及看望呢。

    ”二人心剛一動,伊萌、石野兒業已望見三人同聲急呼,縱下虎背。

    紅-再由竹林上面縱落,會合一起,引上樓來。

     因人已到,帶得有信,便未再問,由公亮将信接過,大家湊在一起同看,一面聽伊、石二人說那來意。

    才知衆人走後,公明恰巧回村與衆商計,因料賊黨連受重創,仇恨越深,業已勢不兩立。

    雖然來賊無一生還,賊膽已寒,但是内中還有好些著名兇人決不服輸。

    女賊婆蕭五姑若要病好,更是多年盛名,自從昔年一敗,銷聲匿迹,費了多年苦功,練了好些兇毒的暗器,滿拟手到成功,報仇洩恨,不料所投主人連遭慘敗,自家師徒還未正式對敵,便先損兵折将,派去幾個得力徒黨,竟會全數失蹤,無一生還,病好起來定必急怒攻心,想起畢生成敗,能否挽回昔年盛名隻此一戰。

    照女賊婆平日性情,甯死也決不後退,何況還有許多厲害同黨,另外幾個五台、華山兩派餘孽也還未到,人又詭計多端,或明或暗必要由她主持,選些本領高強的黨羽來此窺探,甚而借此示威,陰謀暗算,乘機殺傷些人都在意中。

    和衆老少英雄商計了一陣,初意隻把留守的人再分兩個能手沿途接應,仍打着不令入境,迎頭堵截的主意。

     不料公明同了蒲蘆正往換班接應,石野兒忽然趕回,中途相遇,一談當日經過,才知侯元昨日一怒而去,乃是故意做作。

    實則侯元叔侄來路途中便聽傳說,桐柏山紅雁嶺的幾個異派兇孽原是異姓同門,結為兄弟,本已洗手,隐居山中,擁有大片田地,打算享那晚年之福。

    無奈兒孫徒黨衆多,又都有一身本領,閑得無事,均不安分。

    始而還守為首五惡老賊之誡,隻在山中打獵,偶然三五為群去往熱鬧城鎮中遊玩,也和尋常纨绔子弟一樣,除到處飲酒宿娼,浪費金錢擺闊而外,仗着老賊弟兄五人家中豪富,子孫徒黨各有大片田産,表面合在一起,内裡卻早分開,互有界限,每年均有富餘,決用不完。

     當中一大片為五惡夫婦所有,每年都有不少出産,自家子孫用起來更是方便,無須在外搶劫。

    除偶因争風吃醋,倚勢橫行,或明或暗将人打傷以外,并不再作綠林生涯。

    五個老賊先因為惡數十年,看出許多同輩逐漸傷亡,惟恐惡貫滿盈,生了戒心,後又發生兩件非常之變,乃師慘死,同類調殘,好些比他本領更高的異派中人均被正派中人誅殺,心雖恨毒,越看越怕。

    自家崆峒山中又藏有大量金銀珠寶,這才悄悄離山,暗中偷運出來,隐居桐柏山中,連道裝也都換掉,隐姓埋名,不問外事,專享晚年之福。

    後因五惡每人均有不少妻妾,大半都是民間搶來,年久無事,雖向不許與娘家人通信來往,自己又都還俗,不緻走漏風聲,但這班姬妾生有好些子女,有的連孫子都快成人,娶了妻室。

     後山這片盆地雖極廣大,種田的人多是從小買來的窮人之子,從小經過訓練,非但耕作勤勞,體力健強,更有極嚴厲的山規,隻把事情做完,一切均可随意,與尋常土豪人家做法不同,但從小到老決不許其離山一步。

    因是恩威并用,賞罰嚴明,除對老少主人無論何事不許違抗而外,因不受官差欺淩,山中又不納糧,所得雖隻十之一二,比起山外那些農人的日子反倒好過。

    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