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移魂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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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石桌之下。

     裕王的人都在書齋内院,白雲齋雖然高坐在瓦面上,目光又銳利,但卻沒有發現那張石桌的移動,他的視線也大都集中在附近的竹林内外。

     可是花豹現身,他還是立即發覺,石桌移動得很慢,花豹卻是一條豹也似躍出來,又如何逃得過白雲齋的眼睛。

     白雲齋一聲:“在那邊——”接發出一聲尖嘯,人劍有如離弦箭矢,向那邊疾射過去! 紅葉與朱絹在書齋内聽得清楚,身形齊動,穿窗疾掠而出。

     裕王目光一掃,道:“我們也去看看。

    ”随即舉步。

     馬永追前道:“王爺,這兒?” 裕王道:“這兒的出口已經被火封閉,我們還有什麼不放心?” 馬永點頭欲言又止,裕王腳步不停,一面又道:“公公應該明白,越是危險的場合,本王越是要親臨押陣。

    ” 馬永苦笑:“奴才明白。

    ” 他當然明白,裕王在一旁看着,白雲齋三人更就非要賣命不可,一場惡戰下來,三人若是都倒下了,景王方面也要付出重大的代價,而沈蒼言永壽再出手,景王方面還有誰能夠抵擋? 裕王腳步又快了一些,再沒有多說什麼,馬永當然亦再無話說,緊追在後面。

     花豹雖出暗道,四顧無人,方籲過了口氣,白雲齋一聲尖嘯已劃空傳來,隻聽這尖嘯聲他已經知道來的内力如何深厚,循聲望去,更吓了一跳。

     白雲齋身形從書齋瓦面射出,至一半,便從袖子裡飛出一條鈎繩,那條鈎繩落在短牆上,一下拉緊,白雲齋将落的身形又起,飛射上短牆,這種速度,花豹當真是前所未見,跟着躍上來的弩箭手雖然還未看清楚,但卻聽到那一聲尖嘯,一個個連忙散開。

     白雲齋停在短牆上,雙手握劍,蓄勢待發未發。

     紅葉朱絹相繼掠上短牆,居高臨下,盯穩了花豹一夥,隻等白雲齋吩咐。

     皇帝景王徐階很快都走了出來,看見這等情形,徐階的面色更難看,景王雙拳緊握,喝聲:“快走——”語聲已起了顫抖。

     白雲齋同時發出一聲大喝,從短牆上躍落,八個弩箭手不約而同的一齊将弩箭射去,花豹待要喝止,如何還來得及。

     弓弦聲一響,白雲齋的身子便往上疾翻起來,弩箭在他的腳下射空,他的人與劍往亭頂落下,五尺長劍,一道閃電也似的同時射落下,霹靂一聲,竟然将那座八角亭齊中劈開了兩邊。

     這一劍的威勢實在驚人,就是花豹祖驚霞,亦不由面色大變,一個弩箭手更驚吓得到滾地上。

     瓦礫灰塵從缺口灑落,三個弩箭手驚慌中越欄跳出,白雲齋身形即時淩空落下,長劍一斬再斬三斬,那三個弩箭手無幸免,齊皆中劍倒地。

     白雲齋接一劍将三個弩箭手的屍體挑起,擋住了射來的一蓬弩箭。

     紅葉那支藏住鐵球内的長劍也就在這刹那射進了那個發射弩箭的侍衛的咽喉。

     祖驚霞一聲輕嘯,翻過欄幹掠出,幾乎與那支長劍縮回鐵球内同時掠到紅葉面前,長劍亦同時刺向紅葉胸膛。

     紅葉一閃避開,十數枝十字形的暗器飛擊驚霞,伏地一滾,長劍又從鐵球射出。

     驚霞閃躍騰挪,閃開十字暗器,再一劍将來劍擋開,左手一沉一探,一支飛刀反射紅葉。

     這柄飛刀既急且勁,紅葉本待伸出去接,但最後還是滾身避開。

     驚霞的第二第三柄緊接射至,紅軒若是伸手去接第一柄飛刀,不難便為接來的兩柄飛刀射中。

     她一滾而起,驚霞的左手已然又扣着一柄飛刀,随便一動,車輛般旋轉。

     紅葉目光陡寒,冷冷的突然問道:“你跟那個姓方的是什麼關系?” 驚霞一怔,道:“與你可幹?” 紅葉沒有回答,一隻雌豹也似撲回,驚霞正要迎出,紅葉撲前的身子半空中突然一個翻滾縱出去,一面道:“有種的到這裡邊,我們在暗器上一決高低。

    ” 語聲一落,一手已然抓住了旁邊竹林子的一株竹樹,順着竹幹直往上升,直上竹梢。

     驚霞身形欲動未動,反手三柄飛刀射出。

     花豹一柄金背大環刀已經與白雲齋戰在一起,朱絹亦同時采取行動,撲向景王,雙手布條飛出,卷住了兩個弩箭手的咽喉,身形接拔起,再一條紫布飛出,飛卷景王的勃子。

     景王拔出劍鞘,紫布已卷至,旁邊兩個侍衛揮刀欲削不及,紫布已卷上,驚霞的飛刀及射至,兩柄交剪射在紫布上,就像一柄剪子般将那條紫布剪斷,還有的一柄卻射向朱絹的咽喉。

     朱絹翻身欲退,後面機簧一響,十二指連弩已然齊向她射來!花豹扣着的連弩終于出手,他右手長刀揮舞,亂劈白雲齋,一面亦留意周圍情形,看見景王那邊形勢危急,左手扣着的連弩準備發射。

    卻随又看見驚霞飛刀解圍!但他扣着的連弩仍然射了出去,那是因為他發現朱絹身形已老,絕難閃得開十二支連弩的襲擊。

     果然不出他所知,朱絹隻閃得七支弩箭,還有五支射進了她的身上,兩支正中要害,慘叫倒下。

     花豹歡喜也還未來得及,一道劍光已然直入空門。

     就在他發射連弩那刹那,他的刀勢亦一慢,白雲齋給他一輪快刀亂劈狂斬,不得不倒退,長劍已蓄勢待發,見他的刀勢一慢,一劍立即斬進。

     劍光有如閃電一樣,一閃,花豹的左臂齊斷去,飛上半天。

     白雲齋暴喝搶進,揮劍追斬,連環十三斬,花豹忍痛伏地滾身,一連幾個翻滾,長刀被劍擊飛。

     他心知必死,再一滾,突然拔起來,白雲齋一聲:“哪裡跑——”雙手長劍往前一送,直入他胸膛,既快且準。

     花豹等的正是這樣的一劍,迎着劍猛往前一撲,白雲齋正要收劍,冷不防花豹迎着劍鋒撲前,一把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衫。

     祖驚霞配合得恰到好處,十六柄飛刀射出,擋住了紅葉,“鯉魚倒穿波”,翻身倒刺一劍,刺進了白雲齋的咽喉! 白雲齋的身形給花豹一把牽制着,驚霞一劍來得又快,驚呼聲中,長劍已然穿過咽喉。

     驚霞拔劍,揚手又三柄飛刀射出,再将紅葉一阻,一面嬌叱道:“快走——” 那些侍衛擁着景王徐階急往前沖,裕王的侍衛沖殺上前,竟然攔阻不住。

     紅葉兵器暗器齊出手,但都被驚霞接下,連眼都紅了。

     裕王這時候終于揮手:“上——” 言永壽身子離地七尺,直挺挺飛射了出去,一頭撞在一個侍衛的後背上,那個侍衛正與裕王府的侍衛戰在一起,冷不提防被撞了一個結實,“噗”的一響,口吐鮮血,飛出丈外。

     言永壽卻借這一撞,斜刺裡風車般一轉,雙腳蹬在另一個侍衛的頭上,竟然将那個侍衛的頭顱硬硬蹬碎,他的身子這才落下來,仍然是直挺挺的,猛向前一仆,雙拳同時擊出。

     在他前面的一個侍衛揮刀斬去,竟然快不過言永壽的雙拳,一刀斬下,人已被擊飛開去。

     另一個侍衛從旁一刀随即斬下,刀未到,言永壽已經直挺挺的倒下,刀斬過,卻立即又彈起來,其快無比,一拳接擊在那個侍衛的胸膛上。

     他的拳勢看來并不怎樣剛猛,一拳擊實,總是“噗”的一響,可是中拳的侍衛無不面色驟變,倒飛出去,個個口吐鮮血,當場喪命。

     言家僵屍拳原就是内家拳,專傷人内髒,而看來雖然笨拙,但出拳角度詭異,等閑不容易閃避,直挺挺之中自有直挺挺的變化。

     沈蒼的變化看來更笨拙,一隻螃蟹也似走過去,卻是擋者披靡。

     他也根本沒有理會那些侍衛斬下來的兵器,那些兵器在他的身上便彈開,隻留下淡淡的白痕,練的竟然是十三太保金鐘罩鐵布衫之類的橫練功夫。

     看他随便走來,并沒有運動行氣的迹象,可見他的一身橫練功夫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他挨一刀還是一拳,那些侍衛的刀斬在他身上毫無作用,他一拳擊出,一擊中,便肉綻骨碎,無不立斃,那些侍衛與他比較,簡直就像是大人與小孩子動手,完全是一面倒之勢。

     景王看在眼内,面色已慘變,張九成一張臉亦發白,徐階挺直的身子已變得伛偻,兩條腳直在發抖,一步也再跑不了出去。

     裕王府的侍衛已然将他們包圍起來,祖驚虹一手訓練出來的侍衛開始的時候是占盡了上風,但沈蒼言永壽一來,便隻有挨打的份兒。

     雙方的武功相差實在太遠。

     驚霞冷眼瞥見,亦自變了面色,她隻道白雲齋朱絹二人倒下,便隻有一個紅葉,憑她的武功,應付一個紅時應該是沒有多大問題,而那些侍衛亦應該可以保護景王他們離開,哪知道對方竟然還有兩個高手,隻是一直都躲藏着,到現在才露面。

     這兩個高手也絕無疑問是真正的高手。

     紅葉甚至有一種感覺,這兩個高手的武功猶在她的父親白雲齋之上。

     既然有兩個這樣的高手,裕王何以一直都不用。

    若是說裕王根本就不知道隻憑這兩個高手配合南宮絕等人根本就已經足以應付一切,實在難以令人置信。

     唯一的解釋就是裕王很珍惜這兩個高手,不到最後關頭也不肯動用他們。

     也是說,伊賀派一夥在裕王的眼中,并不是他們以為的那麼重要。

     他們一共隻有七個人,到現在已隻剩下紅葉一個,隻憑她一個,又能夠起得了多大的作用? 紅葉這片刻的驚訝更在祖驚霞之上,越想她也就越心寒,她實在不能不考慮在事成之後,裕王将會怎樣處置她,也不以為裕王還會遵守諾言。

     他們本來就已經不敢輕視這個人,到現在紅葉不能不承認他們确是低估了。

     心念一轉再轉,紅葉捏了一把冷汗,也幾乎傷在祖驚霞劍下。

     她伏在連閃三劍,又射開了一柄飛刀,已到了竹林之前,一閃而入,祖驚霞沒有追進去,再要回劍撲救景王,紅葉一劍又刺回來。

     祖驚霞及時擋開,紅葉再刺三劍,突然道:“你還不走,難道真的要拼命?” 她的語聲很低,驚霞卻聽得清楚,一怔,紅葉又道:“你絕不是他們的對手,留在這裡隻有死路-條,何不趕去找其他人?” 祖驚霞又是一怔,紅葉說話間出手不停,雖然是快,并不狠,接道:“我退,你進,我們先離開這裡。

    ” 語聲一落,倒退竹林内,祖驚霞一面追進去,一面偷眼那邊一望。

     保護景王徐階的侍衛已隻剩下四個人,在沈蒼言永壽搶攻下節節倒退,看情形也支持不了多久,那些弩箭手還有景王府的侍衛在裕王的侍衛夾擊下,亦已無一幸免。

     驚霞不能不承認紅葉說的是事實,隻是她實在不明白紅葉為什麼要這樣做。

     紅葉目光一閃,接又道:“那個大塊頭已經懷疑我們了,我現在抛出三顆煙丸,你要走,這就是唯一的機會!”随即一聲嬌叱,揚手三枚煙丸擲在地上。

     三下異響,白煙驟起,迅速将二人的身形掩沒。

     沈蒼的目光即時一亮,轉身便要向這邊撲來,他雖然聽不到紅葉驚霞二人在說什麼,已發現二人神态有異,但隻是撲出三尺,便停了下來,他到底沒有忘記,将景王徐階拿下來才是重要的。

     兩個侍衛随即揮刀斬至,沈蒼閃一刀挨一刀,矮身直欺入那斬他一刀的侍衛空門。

     那個侍衛一面揮刀擊,一面倒退,沈蒼揮臂連接七刀,已将那個侍衛迫至一條柱子前,連環三拳疾擊了過去。

     一拳比一拳沉重,那個侍衛再閃一拳,後已經撞上柱子,身形一閃,沈蒼的第二拳立即奪隙而入在他的胸膛上。

     他的胸膛立即塌下去,沈蒼再一拳,連他的五髒肺腑也都擊碎。

     另一個侍衛看見這種情形,手中刀再也劈不了出去,沈蒼緩緩轉身,把手一招,道:“來!” 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即時傳來:“姓沈的,這一個送給你!” 一個侍衛被言永壽踢了過來,紮手紮腳的向沈蒼當頭落下。

     沈蒼一直等到那個侍衛澆在身前才伸臂撞去,那個侍衛立時就像挨了一鐵棒,腰折骨碎,肺腑迸裂,橫飛出去,撞在亭子的飛簾上。

     飛簾立時“轟”然碎裂,瓦礫紛飛。

     景王徐階幾曾見過這手段,沈蒼隻是轉身望來,兩人已不由倒退了一步。

     張九成沒有動,也不知是吓呆了還是怎樣,皇帝倒是始終一些反應也都沒有,反倒是扶着他的兩個侍衛駭得腳也軟了。

     這些人之外,就隻有在沈蒼身前的那個侍衛,也怔在那裡。

     沈蒼一步橫移,便要出手,那邊裕王已然一聲:“住手——” 沈蒼應聲雙手垂下,裕王随即在兩個侍衛保護下走過來,馬永當然亦步亦趨。

     景王徐階張九成看着裕王走近,一聲不發,也沒有任何動作,就像是三個呆子。

     裕王在景王面前三丈停下,悠然道:“不見多時,吾弟可安好?” 景王倒是想不到裕王開口竟然是這種話,一怔冷笑道:“托吾兄洪福,總算還能夠活到現在。

    ” 裕王微笑道:“吾弟還是這個性子,一些也沒有改變。

    ” 景王又一聲冷笑:“愚弟既沒有那種大智大慧,又怎懂得如何将自己的真面目隐藏起來。

    ” 裕王淡然一笑,道:“愚兄示人以弱,目的隻是在避免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 景王搖手道:“事既至此,何須多言,要殺盡管殺。

    ” “吾弟言重了。

    ”裕王歎息:“血濃于水,愚兄又怎會殺害吾弟?” 景王道:“連父王你也準備殺害,還有什麼你幹不出來?” 裕王道:“其中是有些誤會。

    ” 景王喝問道:“此前南宮絕率領殺手夜闖書齋,目的何在?” “他隻是要救人出去。

    ”裕王又歎息:“父王這種情形,愚兄本該侍候一陣。

    ” 景王道:“有愚弟侍奉,還不是一樣?” 裕王道:“父王不喜吾弟,見了隻怕會生氣,影響病情更加深。

    ” 景王道:“當然,愚弟既不喜與道士混在一塊兒,也不愛與太監同流合污,當然,得不到父王的寵愛。

    ” 裕王道:“道士太監隻要真的有才能,又何妨留下待用。

    ” 景王悶哼一聲,道:“禍國殃民,便是有才能也功不抵過。

    ” “那隻是在上者未能加以好好的誘導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