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君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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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婆娘,你賣女求榮,你才是叛逆帝國之徒!快滾開!” “不!”羅袖夫人卻踉跄沖了回來,攔在了前頭,“不許碰我女兒!” “滾開!”士兵們沖了過來,毫不留情地将貴婦推倒在地。

     “不許碰明茉!”然而卻居然有另外一個人沖了過來,攔在了他們面前。

    那個男子臉色憔悴,帶着長期縱情聲色後的頹唐,不顧一切地擋在了面前,“不許碰我女兒!” 士兵們猝及不妨,一時間愣了一下。

     “景弘?!”羅袖夫人吃驚地看着那個男子,發現那竟是自己多年未見的丈夫。

     “阿敏,快帶女兒走!”景弘持刀對着亂兵,急切地喊。

     阿敏?被那個遙遠的稱呼震了一下,她眼角忽然一熱。

    然而羅袖夫人不敢怠慢,立刻從地上拖起昏迷的明茉,攜女向塔下踉跄奔逃。

     “快逃!快逃!”背後傳來景弘低而悶的慘呼,有刀劍刺入血肉的鈍響。

    無數士兵的腳步聲奔了過來。

    她頭也不回地狂奔,眼角有熱淚沁出。

     “先不要追那個女人!”背後有亂軍首領的聲音,“先殺破軍!” “是!”那些已經逼近的腳步聲瞬間又往回退。

    士兵們回身将白塔高台上那個中毒委頓的人包圍了起來,無數雪亮鋒利的刀兵,如林般朝着那個人身上戳了下去! “不——!”剛剛當上嶽母的羅袖夫人脫口驚呼,驚駭莫名。

     然而,所有的刀尖、在離開肌膚一寸之處忽然定住!士兵們發出了驚慌的呼聲,拼命想推進兵器,刺入對方的咽喉。

    然而那些武器仿佛生根了一樣,在距離雲煥咫尺的地方停住,似乎虛空裡有一個無形的結界籠罩在那人全身,讓所有外來的傷害無法接近一寸。

     金色的眼睛悄然睜開,冷冷看了一眼戳到眼睑上的刀尖,泛出一絲冷笑。

     “啊?!”看到地上的人睜眼冷笑,士兵們齊齊發出了一聲驚呼,情不自禁地松開了手,棄刀返身就逃,你推我擠,驚惶失措。

     雲煥緩緩從地上站起,卻并沒有追。

    然而,天上的迦樓羅卻霍然發出了攻擊——那座巨大的機械仿佛擁有看穿一切的眼睛,那些叛亂者甚至沒有來得及跑下白塔,就被淩空如雨而落的金光全數的釘死在地上!金光在向下刺穿他們身體後,反射而起,宛如一支支巨大的尖刺、将被貫穿的人舉向空中。

     帝都上空,登時布滿了林立的金色刑架! 叛亂者們的屍體布滿了天空,無數血珠從天上落下,血雨浸潤了白塔上盛大的婚宴。

    潔白的花束被染成血紅,華麗的金杯裡注滿了血酒,這一場血雨灑滿了在場所有賓客的臉,令那些雖沒有參與動亂、卻心懷期待的門閥貴族顫栗,不敢仰望。

     雲煥回過頭,看到了帶着女兒躲在一旁的貴婦人,唇角浮出一絲冷笑。

     “呵……多麼美麗的婚禮啊。

    ”雲煥擡起頭,微笑,“嶽母大人,你是否滿意?” 血雨從天空灑落,那些瀕死的叛亂者在頭頂扭曲慘叫,宛如修羅地獄。

    羅袖夫人怔怔地看着沐血而立的軍人,眼裡露出了恐懼的光芒,嘶啞:“你、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會有人謀反?你想趁着婚宴集結十大門閥,把他們一舉剪除!你……你早就知道酒裡有毒,是不是?!” “當然,”雲煥冷笑起來,“愚蠢的人,他們居然還以為毒藥對我有效。

    ” 羅袖夫人的臉色蒼白如死,忽地指着他嘶聲大喊:“可是,明茉呢?你就這樣眼睜睜看着明茉喝下毒酒去!你為什麼不阻止?!” 雲煥冷然瞥了一眼她懷裡的新娘:“那是她自己的事。

    ” “魔鬼!”羅袖夫人渾身顫抖。

     “别、别和他浪費口舌……”身側忽然有人扯動他衣角,微弱地低語,“激怒他……會被殺……快、快救明茉。

    ” “景弘?!”羅袖夫人低下頭,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爬過來的人,失聲驚呼。

    她的丈夫伏在她腳下,竭盡全力舉起手,手心裡握着一粒朱紅色的丹藥:“這、這是…巫鹹大人煉出的藥……快、快給茉兒試試……” 羅袖夫人捂住了嘴,連連點頭,忍住了咽喉裡的悲鳴。

     景弘……景弘。

    我一直以為、你是痛恨着我們母女的……這麼多年來,你根本不願意看上我們一眼,可是到了今天,你卻願意這樣不顧性命的來保護我們? 她将藥喂入明茉嘴裡,俯下身抱起血肉模糊的丈夫,感覺他的身體在懷裡逐漸冰冷,忽然身心俱疲。

     ——在遙遠的年輕時,他們曾經那樣真切而熱烈地相愛過,以為可以逾越門第和血統的障礙,畢生相守。

    然而,這朵純白的花在帝都腐朽的權勢泥土裡卻終究凋零。

    那之後,他們都用各自的方法縱情聲色,消磨着無愛無望的餘生,以為将會對彼此怨愦至死。

     但是,誰都沒有料到,他們之間卻還有這樣一種結局——那已然是上天的額外恩賜。

     “對不起。

    ”她低下頭,輕聲在丈夫耳畔低語,淚水落在他臉上。

     淩一直在一邊看着這一家人,神色複雜,隻是默然俯下身,扶住搖搖欲墜的羅袖夫人。

     雲煥扔下了片刻前還是他新娘的女子,轉身看向白塔頂上那些面如土色的門閥貴族,目光劍一樣的掃過人群,有清點羔羊般的得意與冷酷——迦樓羅發出了金色的光圈定了塔頂的廣場,所有參加婚典的貴族們,無論是否參與了叛亂,都無法離開。

     在殺盡最後一個叛亂者後,迦樓羅的金光熄滅。

     被釘死在虛空的叛亂者終于逐漸死去,淅瀝而落的血雨也漸漸稀薄,雲煥蹙眉:“好了,潇,拿走吧,别擋了我的視線。

    ” “是。

    ”迦樓羅發出低沉的呼應,被釘死在空中的屍體齊齊抽搐,被抛下了萬丈白塔下的大地,激起了地面上一片驚慌的呼喊。

    同時,金色的軍人在朝陽中擡起了頭,對着天地舉起了手裡的權杖和佩劍。

    迦樓羅回翔于頭頂,整個大陸踏在腳下,一個雷霆般的聲音響徹了雲霄—— “聽着,大地上的蝼蟻們! “如今這個雲荒上已經沒有元老院,沒有智者。

    我,破軍,便是你們的神!那些服從我的、我可令他得到永生和享樂。

    而那些心存僥幸、試圖挑戰我權威的叛逆者,我必追讨他們的罪——三代九族、一個不赦! “死亡絕不是最後的懲罰—— “我會讓你們看見、這些叛逆者整個家族的下場!” 冷酷威嚴的聲音響徹天地,如雷霆滾滾逼近,整個帝都都在其威懾之下——從鐵城到禁城,從平民到門閥,所有人都在這樣的聲音之下顫栗。

     作為新娘的遠房堂兄,季航在塔頂觀禮的人群裡,親眼看見了這一場暴亂被殘酷地平息。

    那樣可怕的力量、令他再度感到由衷的震懾。

    在雷霆之聲中,出于某種景仰和敬畏,他雙膝一軟,不由自主地跪倒在迦樓羅金色的巨翅下:“破軍,請準許我追随您!” “季航!”羅袖夫人回過頭,赫然看到族裡最能幹的孩子跪倒,不由失聲。

     然而,雲煥這一次隻是冷冷俯視着跪倒的人,嘴角浮出莫測的冷笑,并沒有如初見時的那樣斷然拒絕——或許是知道一旦要接手龐大的帝國,追随者是不可缺少的,決不能再以個人之力統治天下。

     雲煥擡起了左手,将權杖點在季航的肩頭,表示了允許。

     一旦有人帶頭,更多的人紛紛跪了下去:“願意成為您恭謙的仆人!” 百年來,滄流冰族有着冷酷鐵血的統治,森嚴明确的階層劃分。

    所有人都按照制度成長,有不可逾越的階層和規矩,他們沒有神,沒有宗教——信仰的,唯有力量。

    所以,那個駕駛着迦樓羅金翅鳥淩駕于帝都上空的男子,以不容置疑的強悍壓到了一切争議和不服,将整個帝都握入了自己的掌心。

     破軍出世,天下動蕩,一個新的時代已經來臨。

     伽藍城裡風雲變幻,然而與之對應的無色城裡,卻是一片寂靜。

     大戰歸來,六部戰士重新進入石棺靜靜沉睡,積累力量迎接新的戰鬥。

    一望無際的白石棺材鋪滿了水底,整個無色城空無一人。

    激戰過後,除了黑之一族損傷頗為嚴重歪,各部均無大礙,此刻大司命和六王都已經休息。

     此刻的水底,安靜得如同睡去。

    居中的光之塔下,有一個白衣女子俯身于地,在聚精會神地縫着什麼,銀針在纖細的指尖閃爍,伴随着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聲。

     “唉,幸虧迦樓羅撞倒了白塔,讓你白撿了一個便宜。

    ”白璎将針刺入破裂的軀體,喃喃,“我還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