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星海雲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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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該是命定的結局。

     而這個新海皇居然為了漫天星鬥中的其中一顆,付出了一半生命的巨大代價,不顧一切地伸出手打亂了天宮,幹擾了整個雲荒命運的起落! 他不甘心,他想要和命運角力,和洪荒的力量對抗——可這,又将會帶來怎樣的結局? 是終究能扭轉宿命,還是和白璎一起被命運的洪流所吞噬? 這,連她也不能預測啊…… 白薇皇後仰頭看着黑夜,九天之上有無數冰冷的眼睛同時也在凝視着她——她微微歎息,足尖一點,輕輕飄上了一顆花樹,隐身在暗影裡,默默地将戒指褪下,雙手合十地壓在手心。

    白薇皇後在冷月下盤膝而坐,呼喚着隐藏在戒指内的力量。

     畢竟被封印了七千年,回到這個人世的她自身也已然極其衰弱。

    實體早已被消滅,靈體也衰竭到無法維持,雖然寄居在白璎這個直系血脈身上,然而這個靈體也并不好用。

    她依然不能通過借用白璎的靈體來自如地操控後土一系的力量。

     ——日出之時兩人便要聯袂進京,從此後步步險惡,她必須要早做打算。

     琅玕啊琅玕……此刻,是否你也已經從七千年的沉默中驚醒,在等待我的到來呢?被破壞神的力量侵蝕了七千年,你身體裡“人”的本性還剩下多少?你……還認得我麼? 我們已經那麼久、那麼久不曾再度拔劍相對了啊。

     她擡起頭,凝望不遠處金光四射的白塔,眼神變幻,嘴角浮起了一絲冷笑。

     黑夜如幕籠罩雲荒大地,月漸西沉,星垂四野。

     而在雲荒大陸的正中,那一片波光鱗鱗的巨大湖面上方,伽藍白塔頂端卻有璀璨的金光四射而出,在黑夜裡奕奕生輝,仿佛一隻巨大的眼睛。

     那是傳說中的“純金之眼”——自從鑲嵌在塔頂的純青琉璃如意珠被拿下後,伽藍白塔頂端便在入夜時發出了奇特的金光,仿佛一隻金色的眼睛秘密地俯視着數萬丈底下的雲荒大地,無論從最東邊的慕士塔格,還是西荒盡頭的空寂之山上,都能清楚地看到這種光芒。

     有人說,那是至高無上的智者大人一夜之間幻化出的神迹。

     那隻金色的眼睛是智者大人的瞳,替他俯視着整個大陸,纖毫畢現,無論誰對帝國的統治有絲毫不滿,有所圖謀和異動,都逃不過這隻無所不在的眼睛的窺視。

     然而,此刻,那隻金色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都呈現在了伽藍神殿内一個水鏡中。

     黑暗裡水鏡上波紋微微蕩漾——戴着後土神戒的白衣女子側影在水中蕩漾,剛毅而清麗,眼映照着星辰,額角披着明月的光輝。

    那個影子在黑暗的水鏡裡反複地碎裂合攏,仿佛一次次拼湊出的幻影,觸手即碎。

     “嗒!”極輕極輕的一聲響,仿佛空氣中有無形的手再度接觸了這面水鏡,那個剛剛聚攏來的人影霍然又碎裂了。

     是怎麼也無法觸摸到她了麼? 黑暗裡,一個聲音在喃喃,發出無人能夠聽懂的含糊聲音,帶着難以言喻的狂喜。

     來了……終于來了呀…… 宿命的輪盤啊……快些,再快一些!壓倒一切地轉起來吧! 外面是午夜,開鏡之夜,大地上一片繁華喧嚣,而萬丈高的伽藍白塔頂上卻空空蕩蕩,隻有天風吹拂而過。

    守在玑衡前的侍女忽然吃了一驚——緊閉了數天的門無聲無息地開了,一襲白袍的雲燭出現在了神殿門口! “巫真大人!”一直忐忑不安的侍女發出了驚喜的呼聲,疾步迎上去。

     五日之前,巫真雲燭進入神殿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連生死都成為迷題。

    而外面的傳言塵嚣日上,說是雲家三兄妹都已然遭遇不幸:幼妹被逐下白塔,弟弟因失職而下獄,連最後的長姐雲燭也已經獲罪身亡,雲家大廈将傾。

     權力的席位上出現了一個空缺,立刻就引來了無數窺測的眼神。

    帝都十大家族裡都在醞釀着新一輪的暴風雨,不知道有多少雙豺狼般的眼睛緊盯着,各自布局盤算。

     帝都上空,密雲不雨,暗流洶湧。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杳無消息那麼久之後,巫真雲燭居然從神殿裡全身而退! 雲燭膝行着退出大殿,小心翼翼地關上了第九重門,又低下頭恭恭敬敬地以額觸地低低祝誦了幾句,才轉過身努力支撐虛弱的身體想要站起。

    然而應該是跪得太久,她膝蓋幾近僵硬,居然無論如何都掙紮不起。

     “巫真大人!”侍女上來扶起了她,“您沒事吧?” 然而,瞬間侍女就吓了一跳:她的手冰冷如雪,幾乎将人的血液都凍得凝結!她低下頭,看見了她右手裡握着寒光閃爍的東西——那、那是什麼? “我沒事。

    ”借着她的一扶,巫真雲燭終于掙紮着站起,不敢有片刻遲疑,立刻踉跄地奔下白塔,向着白塔下的刑部大獄奔去。

     ——那裡的風中,似乎隐隐聽得見受刑者低啞的呼聲。

     夜空中,那一顆破軍星搖搖欲墜,發出黯淡的血色光芒。

     蘇摩沿着蔥茏的樹蔭走向别館,微微蹙眉—— “湄娘呢?”一路走來不見人,他略有不快。

     “禀海皇,”阿缳回禀,忍不住地盯着他看,“今晚是開鏡之夜,湄姨忙着應付那些來尋歡的客人——外頭正在舉行品珠大會呢。

    ” 葉城向來多富商,風氣浮華奢靡,每一個節日都是揮霍享樂的好名頭,此番也不例外。

    然而聽得“品珠大會”四個字,風帽下的碧眼卻微微變了變。

    蘇摩也不做聲,隻改了方向,直奔前頭花樓而去。

     不用人帶領,一切都是熟門熟路,甚至花徑旁的白玉小獸都依然故我。

     “海皇?”阿缳吓了一跳,連忙跟在後頭,“您要去看品珠大會?那、那是個龌龊地兒,您去了……” 根本沒聽這個小丫頭的哀求,蘇摩來到了花樓後堂,伸手推開了後門。

     門推開的一刹,濃烈馥郁的香氣洶湧而來,帶着溫熱的水汽,穿過橫擋在面前的越京十二景烏木屏風,迎面撲到了他臉上——那樣熟悉的味道,讓他一時間無法呼吸,恍如墜入了夢魇。

     他太熟悉這種味道了:那是混和了龍涎香、肉豆蔻、迷疊香、九枝蘿、雪域花、懷夢草等七十二味香料制成的香湯,其中甚至還放入了極其珍貴的瑤草,價值千金。

    而這個香湯的唯一用處,隻是用來……用來…… 仿佛有什麼東西從心底直刺上來,他肩背微微一顫,手指慢慢握緊。

     屏風後有無數人在歡笑,極為熱鬧,聲音七嘴八舌地傳了過來: “哈哈哈哈……看來還是金老闆技高一籌,奪了頭彩!” “這樣一串二十七顆的凝碧珠,隻怕帝都禁城裡也找不到吧?” “看樣子,定然是前朝遺物了。

    聽說金老闆和銅宮裡的盜寶者們來往甚密,果然是出手豪闊啊——隻是這一串珠子不知出土多久,是否脫了陰氣?”有人酸溜溜地揭老底。

     “閉嘴吧,孔老二!你不服氣?” 一群人在七嘴八舌的說話,語氣各不相同。

     最後是一個甜潤的女聲出來打了圓場:“恭喜金老闆!金老闆豪氣蓋世,大家都甘拜下風啊。

    今夜我們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