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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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以為微一防也而或以為屈銀或以為厥憗一卒也而或以為君氏或以為尹氏蓋自名氏土壤已瞀亂不能盡原況乃雌黃出其唇吻去取慿諸胷臆如馬端臨以意增損之疑者又焉能元覽精詣劵合聖人之志乎至安國之作傳也總三家紛纭之說而錄其似彚諸家後出之論而采其長義例炳然衮钺斯?可謂素王之忠臣麟經之鼓吹矣雖然以為不詭于聖人之教則可以為盡得聖人之意則未也夫經之為言常也聖人之作經也簡易明白不以微暧難明之詞?天下也不以操切繳繞之文誤後世也要以是是而非非善善而惡惡以昭人道以達王事如斯而已矣廼胡氏一時進禦之言意存納約是故不免激焉而偏索聖人之精義于一字筆削之文是故不免覈焉而深名其可通者曰常例而強名其不可通者曰變例是故不免窮焉而鑿如以春王正月為行夏之時是以周人而改周朔于義則不順以夏時而紀魯事于史則不倫非夫子之志也以王不稱天為貶夫事幹宗國往往諱稱其過舉而尊為共主則以小故削奪之非夫子之志也以子滕侯為懲亂賊之黨夫躬為篡逆者無誅焉而斥天子之命侯且并其子孫而奪之抑何其?礉而無謂也非夫子之志也以止不嘗藥而被之以大惡之名是以微文而緻重辟于人申商之所不為也非夫子之志也卒楚麋也而曰扶中國信矣其扶中國也曷不重貶子圍之防而姑諱其殺是登叛也非夫子之志也書歸田也而曰以天自處夫其詞無褒烏在其為序績也據事而直書之而必曰以天自處是尊聖人之過而誣其實也非夫子之志也絶筆于獲麟而曰以天道終是以瑞應神其書也且麟之出經曷故焉蓋所謂感麟而作者近之而必曰文成而麟至非聖人之志也又有甚焉者以為夫子托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權以誅賞人也夫孔子雖聖周人也賤而自専災且及之苟無其位不作禮樂斯非孔子之烱戒乎夫子作春秋以尊周室而然攬夫天子之權以誅賞天下奪人之國貶入之爵去人之氏沒人之族操縱自我而無少顧忌焉則是幹紀犯義已為戎首而顧以履忠效順責僭王之吳楚専魯之三家也豈不盭哉然則孟氏所謂天子之事者何曰天子之事者猶雲周天子之法耳當是時姬轍雖東典刑猶在春秋而有所刺譏夫子曰非吾奪之也是文武之法之所誅也春秋而有所褒進夫子曰非吾予之也是文武之法之所賞也知我者文武之法明謂我能尊周也罪我者僭亂之罪着則諸侯惡其害己也此亂賊所為懼也第令夫子以匹夫自為天子天下不軌之夫羣起而議其後之不暇而又誰能懼之是故學春秋者明于天子之事之一言則孔氏筆削之大義昭昭乎若揭日月而行而彼紛紛者之說可不辨而息矣繇斯以談漢儒之說經也専門名家抱殘守缺不相合而相存其失也固宋儒之說經也師心背古揣摩傳防有所合而不必盡合也其失也鑿彼固焉者信滞而不通矣然而是非錯陳若蒼素然不可淆而雜也鑿焉者雖辨而可喜矣然而慿私臆決若射覆然不可幸而中也是故三傳立而聖人之教分聖人之志則未失也胡氏之傳出而聖人之教尊其得者固多而失者亦不少矣愚竊考春秋之作實孔子口授弟子退而異言流傳失真其有無疑似之文蓋不特魯魚亥豕而已惟左丘明論本事而作傳于經文為近其餘百家之說未可定以為不刋之訓也學者誠超然逺覽本之以經翼之以左氏折衷之以諸家之論要以防夫子存人道達王事之意而不牽于一曲之議此亦所以恢宏聖緒而俟萬世于無窮矣若必強經以從己狥傳以蔑經即使左氏授簡公谷操牍愚猶未敢盡信也況其它乎噫此難與拘儒道也 書尹氐卒 經者常也萬世不易之常道也或經有難明賴傳以發明者有之若因傳疑經使人信經不如信傳何以傳為哉各經皆有傳雖其中識有不齊而理在人心可各縁心之所明以折衷之無難焉春秋則據事明義而事在古人匪後人可得而増減者四傳各發一義未免揣摩測度于一字之間此以為是彼以為非雖無疑者反因之以生疑縱自相抵牾亦弗之恤獨左氏?為後學所宗信焉得非以其文簡而事覈耶然世之信傳而疑經不曰左氏一本乎古人之信史事各有據則曰春秋止提其綱非左氏則事不可詳不曰聖筆如化工非後人可得而拟議則曰經多微其文隠其義惟傳或先經以始事後經以終義而傳與經相并矣故信傳不信經豈特尹氏卒而已哉即此一事言之左氏曰夏君氏卒稱子也不書姓為公故曰君氏公羊曰尹氏者天子之大夫也其稱尹氏何貶曷為貶譏世卿也谷梁大意與公羊同一以為婦人一以為男子左氏則并經文而改之矣處千百年之下斷千百世之上将何所據決其是與非也但信左傳者莫不曰左氏即論語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其是非好惡本與孔子同且丘明親見魯史孔子不過于魯史中舉其要而筆削之耳故傳文所書之事無一字不可信者今惟以義決之君非姓也曾有為君之母即可以君為氏乎若以為小君之君則有經書小君者曷不書小君而以子改母之氏乎且夫人書薨未有書卒者惟姒氏孟子書卒蓋姒氏哀公妾母而卒之者定公薨哀未君也孟子乃昭公娶于吳為同姓有别嫌之義故不敢以小君之禮薨之耳隠公何為卒聲子哉或不稱氏如文四年夏逆婦姜于齊宣元年遂以婦姜至自齊莊元年夫人孫于齊僖元年夫人之防至自齊雖不氏各有其義隠何為欲明自家之攝位使母本有氏而反無氏至以君為姓也若曰聲子本衆娣侄之倫不當書諸冊史官以吾君之母不可不書又不可以夫人之禮書乃不得已變其文法曰君曰卒舛謬甚矣況可以為孔子特筆耶不知天子于臣或賜之姓而君氏之書果隠公以子而錫母抑史官孔子以臣而賜君母之姓乎或問公谷謂尹氏為周世卿曾有男可以氏稱欤曰小雅節南山篇雲尹氏大師為周之厎秉國之鈞不平謂何國既卒斬故家父作此詩以譏之胡文定引以為證而有取于公谷之說也且尹氏卒于隠三年桓八年天王使家父來聘安知此尹氏非即家父之所刺者欤觀論語季氏舞于庭季氏旅于泰山孰謂男之必不氏耶且不必逺證書尹氏卒下文書武氏子來宣十年書齊崔氏出奔衛亦可以武氏崔氏為婦人乎昭二十三年秋書尹氏立王子朝二十六年書尹氏以王子朝奔楚茲非尹氏不書名之證乎至謂尹氏卒是舉尹氏一族卒之矣然則舉武氏子一族而來之舉崔氏一族而奔之又舉尹氏一族而立王子朝乎矧即一尹字之可改則凡書中字義難明者傳皆得而改之矣或問尹氏不過天子世卿耳于春秋何所闗而卒則書之又何必書一世卿之卒而寓譏刺之意欤曰仕者世祿此王迹也以世祿者皆世爵而世執政焉官不擇人世家専擅國政即如前書尹氏卒後書尹氏立王子朝亦可以觀周政下移之漸矣雖尹氏専政非一世一人詩人于其生也詠以刺之而孔子不之删史官于其卒也書以記之而孔子不之削凡此皆王迹世道之變而周室漸微悉于此乎寓之矣故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隻此一端可推也讀詩與春秋豈徒瑣瑣于一譏刺褒貶間耶尹之于周也崔之于齊也正宜屬辭比事而觀之矣噫左氏所傳者事也改尹作君且傳其所以書君氏之實果左丘明恥之之人乎抑親見魯史而實書其事乎即一可例其餘矣是故傳經者毋擅改經文以從己意為天下萬世存經常之道以俟後聖斯善談經矣 書納子糾 春秋之義莫大乎正名定分而名分莫大乎父子君臣是故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此先王立子之法萬世不易之禮也子路問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孔子推管仲一匡九合之功已有定論後學于糾白應立次第尚有疑義及讀春秋各傳謂經書公伐齊納子糾齊人取子糾殺之乃雲所納應立雖未在位稱子蓋糾母魯女白母衛女則糾貴為當立也後人不過以才論則小白賢以黨論則小白以國髙為内主以事論則子糾見殺而小白成一匡天下之功殊不知糾貴之應立也果知糾白正不正之分則春秋于糾稱子實與嗣君未逾年稱子同一例書納者納所當納也書殺者殺所不當殺也故公谷以桓為篡伊川謂桓公終不免罪在王法所當黜皆因書子之義以推明之耳例觀忽與?皆鄭莊子也二子争立經書?歸于鄭鄭忽出奔若無異辭又書鄭世子忽複歸于鄭則世子當立何待他辭而後明乎申生奚齊卓子皆晉獻子也經書殺其世子申生又書裡克弑其君之子奚齊何欤奚齊以庶孽易嫡嗣未逾年見弑而曰君之子者明國人不以為嗣獨獻公意欲立之耳是君獨以為子者蓋以明世子無罪見殺而奚齊不過其君之子也雖雲子之其實外之以此發揮似乎義至精而至密矣執此以明經文書子之義宜其無不協者然昭二十二年夏書單子劉子以王猛居于皇秋劉子單子以王猛入于王城冬十一月王子猛卒夫嗣君必逾年而後稱王禮也猛立未幾稱之曰王王不稱名禮也複名之曰猛既以尊居王位而卒乃稱子何哉蓋猛為次嫡兄終弟及實宜王也然未成君故不得不從夫未逾年稱子之例可見未逾年而稱王者權天下之大變君道也王稱名卒稱子者正天下之大綱子道也如此而發明子字意義猶可說也但猛與朝雖均為王之子也猛嫡朝庶宜不同稱既書王子猛又書尹氏立王子朝其意義将何以别之哉若曰王子朝非尹氏所當擅立者則書法又重在立字而子字非所重矣是王子猛王子朝嫡庶可以同稱又無變例之可解則子字之義至此亦說不去矣所以論春秋者不可執一字為定論而孔子竊取之義豈若後儒拘泥穿紐如法家串招之謂哉故舉書子一端可類推矣季劄來聘 後世評品古人賢否是非皆據其生平行實以定褒貶而春秋則皆當時史官據事直書是非自見非若後代紀錄前代者比也今以司馬溫公作通鑒朱子作綱目合生平素履以定書法者謂春秋亦若是焉孔子竊取之義不愈晦耶即吳子使劄來聘一事言可知矣左氏謂其出聘通嗣君也公羊則雲賢季子也何賢乎季子讓國者也谷梁則雲吳其稱子何也善使延陵季子故進之也身賢賢也使賢亦賢也皆予辭也胡氏獨謂劄者吳之公子何以不稱公子貶也辭國而生亂者劄為之也故因其來聘而貶之示法焉然既雲因其來聘而貶之則貶在史官矣蓋來聘在三十餘年之前辭國在三十餘年之後而史預貶之有是理乎又謂仲尼于季子望之深責之?故不以讓國為賢而以因讓生亂緻貶是據其終生行實以為當年書法刻亦甚矣然則予之者當乎彼杜預謂通嗣君通餘祭嗣也蓋二十五年遏為巢牛所弑餘祭始立至此始使劄通上國然欤公谷之賢皆謂仲尼因其能讓而賢之且以稱名為許夷狄以其名成尊于上也但協于此塞于彼予皆莫逹其所謂義也已況三傳皆稱其賢雖胡氏亦謂責?賢者然則後人悉賢季子果安在哉嘗從而考之經書阍弑吳子使劄來聘如此則劄之來也孰使之也豈夷末新即位當先君未葬嗣君即命臣往聘鄰國而謂其使賢亦賢欤人臣于君死之月出使請觀周樂謂之身賢賢欤必不然矣有謂書弑與使中間書士鞅來聘杞子來盟二條均在五月之下可知劄去後吳始告防故追書阍弑于劄聘之上耳是劄以五月遣六月至也此其使之者餘祭也劄使在餘祭未死之前故至魯皆以吉禮行而歴觀周樂由其未聞防耳果如此則傳稱通嗣君者非矣且傳謂季劄遍觀周樂由此聘齊厯鄭适衛如晉宿戚聞鐘緻譏刺孫文子是譏人聴樂而君尚在殡乃自請觀樂曾謂劄之賢而宜有是事欤蓋劄之讓國自古稱之矣當夀夢時弟不可以先兄無可受之理也當夷未卒而辭及光殺僚以位讓而又辭非可受之時也謂劄之讓國非賢可乎特謂以此書劄來聘而稱之貶之則舛矣或問季不受國因光謂季子雖至不吾廢也知其讓非真心後必有禍是矣獨不當伸大義以緻辟于光乎又不當選宗中賢者立之乃汲汲于延陵之去乎生亂之貶宜不免矣曰觀劄謂汝殺吾君吾受汝國則吾與汝篡也汝殺吾君吾又殺汝則父子兄弟相殺無已時也是亦度之審矣縱使劄能殺光立賢而肯為此耶或問胡氏謂其辭國生亂者不在餘祭王僚之後蓋當夀夢時即宜法季厯以上承父命則吳之亂可早弭之矣是亂雖在昭二十七年緻亂則在襄二十六年故析義極精非聖人莫之能修也曰王季當大王之沒也向使泰伯仲雍無荊蠻之逃在季隻知以父命為尊而受其國欤且以此為仲尼責偹賢者何獨于夷齊乃稱其求仁而得仁欤或又問胡氏謂貶劄者以春秋多變例聖筆有特書荊楚無大夫而屈完書族王朝下士以人通而子?書字諸侯公子以名著而季友書子母弟之無列者不登其姓名而叔盻書氏皆賢而特書者也季劄畧以名記比于楚椒秦術之流非貶而何曰吳楚荊蠻之國秦介戎狄之間故使皆不氏然則書楚子使椒來聘貶楚并貶椒矣使防罷來聘果罷賢于椒而褒楚并褒罷欤中國皆書官矣如衛甯俞晉荀防韓起齊國佐宋向戌各國之良也來聘皆書名不書官皆從夷狄之變例而貶之欤如此則仲尼竊取之義何居曰吳楚皆變而夷者也楚文稱荊成王稱楚既而稱人稱子與中國諸侯并以爵稱于吳亦然要在見吳楚日漸強盛與中國抗衡也春秋之始聘問不通既而來聘者大夫公子稱名見其漸與中國通也各書其實其義自見烏可盡以後人作史書法例觀之哉 楚子入陳 亂臣賊子天下大惡也讨亂誅賊天下大義也大義不明則臣弑君子弑父人類變為禽獸而天理澌滅盡矣憂世道者甯能防情于扶植綱常之舉動哉是故陳恒弑君孔子沐浴請讨正以亂賊人人得而誅之雖魯君臣不能倡大義以奉天誅逆然請讨一舉聞者心寒至今如赤日當空迅霆奮地猶有生氣設能聲此大義舉于當時有不痛快人心者哉即孔子春秋之修即其請讨之意所以誅亂賊明大義也二百四十餘年亂臣賊子交臂接踵靡國不有雖齊桓晉文不能以此仗義執言惟楚莊伐陳執夏徴舒聲其罪而戮之終春秋僅見此舉其視一匡天下九合諸侯者不其尤光烈哉柰何諸傳或以為楚子帥師而稱人者貶之也不與外讨也或以為楚子伐陳而書入者不使夷狄為中國也雖實與而文不與也文定則雲稱人者大惡人人之所得讨也先書殺而後書入者讨其賊為義取其國為貪一褒一貶義利判而予奪公乃聖人傳心要典也即一事之書法華衮鈇钺并存亦嚴矣哉雖然儒者每每論義理析秋毫似乎無容喙矣但似義非義毫厘千裡不可不察盍即是年經文所書而防通以觀之乎春王正月夏楚子陳侯鄭伯盟于辰陵公孫歸父防齊人伐莒秋晉侯防狄于欑函冬十月楚人殺夏徴舒丁亥楚子入陳納公孫甯儀行父于陳一嵗間所書止此是先後皆楚之盟防侵伐中間書魯與齊晉所會所伐屬其辭而比其事孰得孰失不其昭然較着也哉何也當時不幸無王猶幸有伯以其能誅亂讨賊能攘夷而安夏也齊晉襲伯主之餘烈魯國稱信義之是崇晉人所防者狄也齊魯所伐者莒也以欑凾比之辰陵果孰為要乎以伐莒較之伐陳果孰為重乎引伸觸類春秋所書事文極簡而其大義實炳朗簡策中原不待傳而後明也矧既謂之義則義孰有大于讨亂賊者諸家據左氏楚子為陳夏氏亂故伐陳謂陳人無動将讨于少西氏遂入陳殺夏徴舒是傳謂楚子本先入而後殺也若先入後殺則楚子罪不可解矣聖人乃以讨賊為天下大義不可以楚故而不明故改書先殺而後入惟與其讨賊則罪從末減而經書入焉但入亦不順之辭納公孫甯儀行父皆入陳時事所以文定謂其假讨賊以縣陳乃聖人誅心之筆法也文法先後間心迹功罪并着謂其析義不精不可矣嗟夫以今揣古安知非楚兵入殺在前楚子之入原在後乎安知先殺後入之文本皆魯史之舊而經未之改或左氏總書入為省文乎惟其不信經文反因傳以疑經之先後縁文生解猜度聖心使誰毀誰譽直道而行之公既不得大明于當時其文則史其義則丘竊取又不得暴白于後代使人皆得以逞私智侮聖經鰓鰓焉以洗垢索瘢為大義得毋有類于非義之義乎或問聖人未嘗颠倒魯史要在觀其世道升降扶植綱常是矣論迹誅心非聖人其誰能之曰五伯降假之豈獨楚莊為然若以心言齊桓責楚晉文信原豈真心哉說者謂楚莊果有讨賊之心則當執徴舒于辰陵之盟不必興兵以入陳俘歸生于四年之伐不必降鄭于肉袒此皆以王道律之也然而彼善扵此以是年齊晉魯之防伐反在楚之下風而莊王殺夏徴舒亦何必求?以反掩其讨亂賊之大義乎詩亡然後春秋作 六經之教其要在扵淑世道正人心也人心正世道淑此詩與春秋所以後先之一揆乎彼春秋有闗扵人心世道也人知其筆削予奪義例謹嚴其權一歸之天王而欲考王者之迹悉扵春秋乎見之天下無王而有王王者無史而有史故曰春秋天子之事也至扵春秋之所以作也孔子因詩亡王迹熄故不得已而竊取其義但王者之迹尚存十一扵千百乃所以繼詩之亡而存詩之教焉微孟氏其誰知之然則詩之亡也果黍離降為國風而雅于是乎亡欤風雅皆詩也雅亡而風存曷為而謂之詩亡也不知風雅頌皆王者迹也王迹熄則詩雖存而實亡矣何也古者天王廵狩列國使太師采民風焉諸侯朝之方嶽必陳詩而觀之以行黜陟之典迨周室東遷則天王不廵狩諸侯不防朝矣又何有扵詩之陳而采也夫廵狩朝防之迹熄矣王迹熄而詩亡也非欤況闗雎葛覃王者閨門之化也繼世雖無文王後妃之徳而是詩樂作于房中則王者正家之迹尚于此乎存故師摯之始闗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想自太師摯适齊而闗雎之樂無聞矣雍詩王者祀宗廟之樂歌也繼世雖無天子穆穆之徳而周之祖廟主祭者天子也助祭者辟公也聞其歌樂尚可以想見先王之迹及三家以雍徹而大夫僭用天王禮樂謂王迹尚存于祖廟可乎哉湛露彤弓故武子曰昔諸侯朝正于王王宴樂之于是賦湛露則天子當陽諸侯用命也諸侯敵王所忾而獻其功王于是乎賜之彤弓一彤矢百旅弓矢千以覺報宴今陪臣繼舊好君辱贶之其敢幹大典以自取戾觀武子之言王迹存乎否也曲此推之他如鹿鳴王者乞言之迹也四牡勞使臣也皇華遣使臣也采薇遣戍役也出車勞還卒也枤杜勞還役也魚麗嘉魚南山王者燕享所通用也蓼蕭桑扈魚藻王者燕諸侯也天子不乞言則鹿鳴不形之歌樂而王迹不既熄乎乞言之迹熄鹿鳴雖存而實亡矣即鹿鳴雅頌皆可類知不然三百篇至今存也謂之詩亡何哉孔子懼王迹熄也因詩亡而作春秋正以存王迹耳是故其事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其義則丘竊取之揭春王正月冠諸首而據事直書筆其有闗于人心世道者削其無闗于人心世道者自周王世卿以及列國諸侯大夫凡奉周正朔而禮樂征伐一遵乎王者之成憲則不待孔子褒之天下莫不以為是凡悖周正朔而禮樂征伐或違乎王者之憲章則不待孔子貶之天下莫不以為非是是非非燦如日星王政雖不大行于天下而猶存扵春秋之筆削此所以亂臣賊子懼也猶之乎告朔之禮不行于魯廟而饩羊存焉尚可以循迹而求其實也已噫嘻知孔子愛禮存饩羊之心則作春秋存王迹之意知我罪我蓋深有不得已者在矣雖然懼亂賊即所以存王迹也即所以淑世道正人心也周道陵夷使天下尚知周王之當尊者固由于桓文之霸使桓文之徒尚知王者之大義不敢逾越凜然有所畏忌者孰非作春秋之功哉但王政不得大行于華夷而其迹僅存于春秋猶愈于詩亡而并亡其迹乎然則詩雖亡而未亡者以有春秋在也信乎詩也春秋也其教一而已矣要之王迹存則治熄則亂孔子删詩作春秋不特存王迹于當時而萬世之下鹹得以見先王之迹者皆其澤也遐想三百篇未删之前其雜亂當何如也二百四十二年之行事未筆削之前其繁蕪當何如也雅頌各得其所孔子特删其無闗于王迹者耳予奪一循乎史文孔子特削其無闗于王迹者耳惟其一經聖人手筆遂為不刋之典柰何後之儒者既曰孔子降黍離為國風又曰孔子以夏時冠周月是居下悖上生今反古而反以悖亂王章加孔子也于心安乎哉今詩與春秋具在也安得知尊王之義者與之共論孔子之心 圖書編卷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