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雜說下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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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史(六條) 夫盛服飾者,以珠翠為先;工缋事者,以丹青為主。

    至若錯綜乖所,分有失宜,則彩絢雖多,巧妙不足者矣。

    觀班氏《公孫弘傳贊》,直言漢之得人,盛于武、宣二代,至于平津善惡,寂蔑無睹。

    持論如是,其義靡聞。

    必矜其美辭,愛而不棄,則宜微有改易,列于《百官公卿表》後。

    庶尋文究理,頗相附會。

    以茲編錄,不猶愈乎?又沈侯《謝靈運傳論》,全說文體,備言音律,此正可為《翰林》之補亡,《流别》之總說耳。

    如次諸史傳,實為乖越。

    陸士衡有雲:"離之則雙美,合之則兩傷,"信矣哉! 其有事可書而不書者,不應書而書者。

    至如班固叙事,微小必書,至高祖破項垓下,斬首八萬,曾不涉言。

    李《齊》于《後主紀》,則書幸于侍中穆提婆第,于《孝昭紀》則不言親戎以伐奚,于邊疆小寇無不畢紀,如司馬消難擁數州之地以叛,曾不挂言,略大舉小,其流非一。

     昔劉勰有雲:"自卿、淵已前,多役才而不課學;向、雄已後,頗引書以助文。

    "然近史所載,亦多如是。

    故雖有王平所識,僅通十字;霍光無學,不知一經。

    而述其言語,必稱典诰。

    良由才乏天然,故事資虛飾者矣。

     案《宋書》稱武帝入關,以鎮惡不伐,遠方馮異;于渭濱遊覽,追思太公。

    夫以宋祖無學,愚智所委,安能援引古事,以酬答群臣者乎?斯不然矣。

     更有甚于此者,睹周、齊二國,俱出陰山,必言類互鄉,則宇文尤甚。

    而牛弘、王劭,并掌策書,其載齊言也,則淺俗如彼;其載周言也,則文雅若此。

    夫如是,何哉?非兩邦有夷夏之殊,由二史有虛實之異故也。

    夫以記宇文之言,而動遵經典,多依《史》、《漢》,此何異莊子述鲋魚之對而辯類蘇、張,賈生叙鵩鳥之辭而文同屈、宋,施于寓言則可,求諸實錄則否矣。

     世稱近史編語,唯《周》多美辭。

    夫以博采古文而聚成今說,是則俗之所傳有《雞九錫》、《酒孝經》、《房中志》、《醉鄉記》,或師範《五經》,或規模《三史》,雖文皆雅正,而事悉虛無,豈可便謂南、董之才,宜居班、馬之職也? 自梁室雲季,雕蟲道長。

    平頭上尾,尤忌于時;對語麗辭,盛行于俗。

    始自江外,被于洛中。

    而史之載言,亦同于此。

    假有辨如郦叟,吃若周昌,子羽修飾而言,仲田率爾而對,莫不拘以文禁,一概而書,必求實錄,多見其妄矣。

     夫晉、宋已前,帝王傳授,始自錫命,終于登極。

    其間箋疏款曲,诏策頻煩。

    雖事皆僞迹,言并飾讓,猶能備其威儀,陳其文物,俾禮容可識,朝野具瞻。

    逮于近古,我則不暇。

    至如梁武之居江陵,齊宣之在晉陽,或文出荊州,假稱宣德之令;或書成并部,虛雲孝靜之敕。

    凡此文诰,本不施行,必也載之起居,編之國史,豈所謂撮其機要,翦裁浮辭者哉?但二蕭《陳》、《隋》諸史,通多此失,唯王劭所撰《齊志》,獨無是焉。

     夫以暴易暴,古人以為嗤。

    如彥淵之改魏收也,以非易非,彌見其失矣。

    而撰《隋史》者,稱澹大矯收失者,何哉?且以澹著書方于君懋,豈唯其間可容數人而已,史臣美澹而譏劭者,豈所謂通鑒乎?語曰:"蟬翼為重,千鈞為輕。

    "其斯之謂矣! ○别傳(九條) 劉向《列女傳》雲:"夏姬再為夫人,三為王後。

    "夫為夫人則難以驗也,為王後則斷可知矣。

    案其時諸國稱王,唯楚而已。

    如巫臣谏莊将納姬氏,不言曾入楚宮,則其為後當在周室。

    蓋周德雖衰,猶稱秉禮。

    豈可族稱姬氏而妻厥同姓者乎?且魯娶于吳,謂之孟子。

    聚麀之诮,起自昭公。

    未聞其先已有斯事,禮之所載,何其阙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