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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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曠神怡,塵念盡消。

     村西的棚口外,便是南北大道,北至東關驿,南下曹娥壩。

    棚外除廠一座歇腳亭由村中供應茶水之外,通常不許外人入村的。

    因此,陌生人不可能入村逗留,想入村查探,那是不可能的事。

     雲龍雙奇連袂行道江湖,迄今将近七年了。

    七年來,結了的仇家自不在少數,前來高橋龍家找麻煩的人,确也難以計數。

    當然,來的人都不是什麼成名的人物。

    即便是稍具名望的高手,一問清龍飛不在家,也就幹幹脆脆離開,冤有頭債有主,算過節必須找龍飛本人,與他人無關,找錯對象那是犯忌的事。

     但那些江湖敗類,卻不管什麼江湖規矩,不管龍飛在不在,同樣的來向龍家的人報複。

     龍鼎新不在乎有人前來找麻煩,他本人的藝業本來就深不可測。

    敢于侵入村中生事的人,根本就用不着他出手,他的幾位侄兒與幾名仆人,任何人皆可獨當一面濟身于武林一流高手之中而毫無愧色。

    村中有幾位管理佃戶的長工頭兒,這幾位仁兄的身子,也足以和江湖的高手名宿相提并論。

     但除了龍飛之外,村中人從不在江湖走動,因此,外界皆不知村中這些高手子弟的底細。

    反正知道不少前來找麻煩的人,皆垂頭喪氣地溜之大吉而已,當然也有不少人從此失蹤。

    但失蹤的經過誰也不知其詳。

     這就是高橋村龍家,一處江湖人不敢正視的地方。

     龍家這四代的輩份排名是寶、鼎、兆、祥。

    龍飛出外闖蕩行道江湖,用的名是飛,但在家的輩名是兆平。

     這天一早,龍飛的一位堂兄帶了兩名長工,出村南下走向十裡外的丁家埠。

    兩名長工押了一乘暖轎,兩名轎夫不是高橋村人,而是曹娥壩的轎店夥計。

    曹娥壩是大市鎮,有各種行業的店号。

    附近村鎮皆用小船往來,富有的人家自備有轎的人不多,雇轎必須到曹娥壩去請。

     轎中自然是女眷,也必定有要事方雇轎外出。

     一行五人選題南下,踏着朝陽向南又向南。

    曹娥江河谷沃野,稻田中種着雜糧,遍地桑麻,一片升平氣象。

    兩岸遠處青山連綿不絕,不時伸出三兩條山腿插入曹娥江,因此大道不時繞山腳而過,或者越嶺腳而行。

     大道在五裡外向上升。

    婉蜒直上一座不算高的土嶺,路側茂林已現秋色,一陣風呼嘯而過,落葉紛飛。

     年輕的小夥子龍兆壁,穿了一身寶監色緊身,腰帶上帶了一把匕首防身,唱着俚曲一步步領先向上走,滿臉春風,狀極得意。

     穿越一座桂林,金黃色的佳花散滿一地,但仍然異香撲鼻,令人心神振奮。

     龍兆璧扭頭回顧,山下有兩個村夫在後面跟來。

    他不在意。

    繼續趕路唱道:“豔色天下重,西施甯久微?朝為越溪女,暮作吳宮妃……” 暖轎中突然傳來瀝瀝驚聲叫道:“官人,你胡說什麼?” “呵呵!娘子,不許唱麼?”他扭頭笑問。

     “官人,你明明是嘲笑妾身高攀你龍家哪!是不是嫌……” “哈哈!娘子請别多心……咦!” 前面路兩側的樹後人影一閃,跳出兩個黑衣勁裝大漢,攔在去路,肩上劍稻飄飄,神色陰森森來意不善。

     龍兆壁舉手一揮,兩名長工左右一分,在長布卷中取出了連鞘長劍抓在手中。

     轎夫止步停轎,已意識到有點不妙了。

     兩名黑衣大漢仍在五丈外屹立路中,不言不動。

     腳步聲入耳,後面兩名村夫逐漸上來了,每人手中點着一根細長的斑竹手杖,其色暗紅,光澤耀目。

    兩人像貌極為神似,皆是所約花甲上下的老村夫,滿臉風霜,看臉貌顯得老。

    右首那人留了花白八字胡,左面那人是三绺短髯。

    腳下利落,挺胸直腰毫無龍鐘之态,與像貌完全不同,象是年輕人。

     “小心後面。

    ”龍兆璧和一名長工叫。

     長工閃至轎後,全神戒備。

     左面林中突然傳出一聲怪笑,一名小花子在六七丈外現身,年約十三四歲,百衲衣油污閃亮,點着一根打狗棍,腰帶上插了一根洞箫,挂了一隻中型讨米八寶袋,臉上髒兮兮黑膩膩,一雙大眼明亮銳利。

     看長相與身材,是個十三四歲的小花子。

    但看步伐與一雙露出外面的雙手,手背約可看到青筋,明眼人立可看出,這小花子的真實年齡已經不算小了,少估些,三十出頭已是最保守的估計。

     三面受敵,雖則尚未到達的兩個老村夫尚未有所表示。

     小花子大踏步而來,站在路旁扳住樹幹含笑問:“喂!你們怎麼啦?” “有人攔路。

    小花子,何必明知故問?”龍兆璧沉着地答。

     “哦!這個……他們好象不是攔路的強盜呢。

    ” “小花子,你們到底有何用意?” 小花廣搔搔頭皮,怪笑道:“請你們歇歇腳,并無其他用意,喂:你們是那座村的人?” 兩村夫到。

    在暖轎後三四丈止步,留八字胡的老村夫叱道:“你們好大的股子。

    誰不知他們是高橋龍家的人?” “哦!高橋龍家的人?失敬失敬,這位爺尊姓大名,能否劍告?”小花子怪笑着說。

     “在下龍兆璧。

    ” “久仰久仰。

    請教,龍飛是你的什麼人?” “乃是敝堂弟。

    ” 小花子向兩端的人亮聲叫:“喂!你們聽見沒有?他是龍飛的堂兄。

    ” “聽見。

    ”兩黑衣大漢.與兩村夫同聲答。

     “咱們怎辦?”小花子再問。

     “正用得着,向他請問消息。

    ” “好,正用得着,我小要飯的請他。

    ”小花子怪腔怪調地說,站正身軀向前接近。

     龍兆璧已看出不妙,沉聲問:“閣下,咱們有仇麼?” “沒有。

    ”小花子信口答。

     “那……” “但咱們與龍飛仇深似海。

    ” “咦!龍飛與你們結仇,與在下何幹?” “雖與你無關,但你是他的堂兄……” “住口!他的事……” “你少抖威風。

    咱們……唉!咱們也是不得已。

    ” “咦!你們……” “咱們宰了你,那龍飛不是可以早些趕回來麼?他如果趕回來,便可以少管些閑事,少殺些在江湖上混飯糊口的江湖朋友了。

    ”小花子怪勝怪調地說。

     龍兆璧知道不妙,手按匕首柄冷冷地說:“你們既然找上頭來,在下不叫你們失望就是。

    ” “謝謝!呵呵!”怪小花子笑着答。

     “諸位請亮名号。

    ” “是想到閻王爺面前控告咱們麼?” “就算是吧。

    ” “抱歉,反正你死定了,何必告訴你?” 老村夫嘿嘿笑,叫道:“老丐童,告訴他無妨。

    ” “那麼,你們自報名号好了,出了纰漏可不能怪我。

    ”老丐童不以為然地說。

     老村夫傑傑笑,說:“咱們既然來了,還在乎出纰漏不成?我,川南雙煞大煞羅龍。

    ” “二煞龍虎。

    ”另一名老村夫接口。

     前面兩名大漢也亮聲叫:“漢川雙傑,狂風劍客極啟明,旋風劍客趙起風。

    咱們都是失巢之鷹,被龍飛那小子迫得無處藏身,仇深海恨比天高。

    ” 老丐童嘻嘻笑,此牙咧嘴說:“在大河兩岸混的人,誰不知我者丐童吳澤是個睚眦必報的報應閻王?小輩,你先别慌,咱們會給你一次公平決鬥的機會。

    ” 龍兆璧哼了一聲說:“在下不認識你們這些人,但你們既然找上頭來,在下已别無選擇……” “你還有選擇,選擇如何死得痛快些。

    ”老丐童欣然地說,似已胸有成竹,穩操勝券一般。

     “你們并無必勝的把握,何必在嘴皮上逞英雄?”龍兆璧沉着地說。

     “哈哈!咱們在高橋村附近潛伏了月餘之久,貴村的一舉一動,全在咱們監視之下,一直就在等候機會,也等候加速趕來的人。

    雖然咱們至今仍不會入村查探,并不是咱們不進去,而是怕打草驚蛇得不償失。

    目下咱們已準備妥當,從今起開始不下手報複,如無必勝的把握,怎敢公然出面攔截閣下。

    高橋附近十裡内,高手如雲,貴村三十餘戶人家,男女老少僅兩百八十二名,雞犬不留的命運已經注定了,不過你們幾個提早去見閻王而已。

    哈哈哈哈……”老丐童口沫橫飛得意洋洋地說,在狂笑聲中,突然疾沖而上。

     龍兆璧匕首出鞘,拼開馬步立下門戶,匕首半伸虎目生光,凝神候敵。

     川南雙煞往路旁的樹幹上一靠,大煞呵呵大笑道:“聽說高橋村龍家,一條狗也會幾爪絕招,咱們得好好瞧瞧,看是否言過其實。

    ” 老丐童身材矮小,十分靈活,一聲長笑,打狗棍來一記怪招“莊家亂劈柴”,潑野地急劈而下。

     龍兆璧不慌不忙後退兩步,棍招落空,冷笑道:“你的棍雖比巴首長……” “哈哈”老丐童怪笑,招變“鐵牛耕地”迫進攻下盤。

     龍兆璧突從棍側切入,快!快速電光石光,象是向前撞入,匕尖倏吐,直探中宮要害。

     老丐童吃了一驚,向側一閃,杖尾猛帶,斜點對方的腰脅。

     “得”一聲輕響,巴首一揮,削斷了半尺長的棍尾,龍兆璧身匕合一,旋風似的緊迫跟進,匕芒匹練橫空,緊跟在老丐童的脅背,森森冷電行将及體。

     老丐童第三次陷入危局,不由火起,笑容消失了,向前一撲,大喝一聲,棍花一翻,突然點出,兇狠地點向龍兆璧不敢大意迫進,火速撤招暴退,雙方都失招落空。

     老丐童一躍而起,展開了花子打狗絕招,形如瘋狂,七歪八扭棍出如狂風暴雨,毫無章法,但第一招皆出乎雙方意料之外,亂七八糟估計困難,奇招疊出變化萬幹,隻片刻間,便将龍兆璧圈在棍中,右沖右突脫身不得,險象橫生。

     龍兆璧起初想脫身,被迫得手忙腳亂,右大腳外側挨了一棍,幸而身法快捷閃得恰到好處,未被擊實,但已感到大腿發麻。

    他把心一橫,改采以守為攻的拼命險招封架,反而逐漸穩下來了。

     好一場兇狠的激鬥,似乎棋逢敵手。

     三照面五盤旋,老丐童攻了三十四招,龍兆璧也回了二十餘匕,雙方都感到心驚。

     旁觀的狂風劍客胡啟明暗暗心驚,叫道:“拖下去沒意思,小心有人路經此地露了咱們的行藏,為何不用你的看家本領以法寶速戰速決?” 聲落,激鬥中的險惡局面突變,蓦地八音齊鳴,令人聞之心神大亂,氣血浮動。

     人影倏分,惡鬥乍止。

     龍兆璧倒飛丈外,“砰’一聲摔倒在地,“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胸正中衣破血湧了。

    他胸口被箫所點中,胸骨斷了一對。

     老丐童如影附形縱上,左手的箫餘音仍在。

    右手的打狗棍猛地劈下,要敲破龍兆璧的腦袋瓜。

     一名長工及時搶到。

    一劍揮出叫:“慢來!” “喀”一聲響,劍震偏了打狗棍。

     老丐童大怒,箫再次發出令人昏眩的魔音,拂向長工的肩膀。

     長工身軀一震,突又一聲怒嘯,脫手将劍擲出。

     老丐童沒料到想到長工存心拼命,更沒料到長工并未完全被魔音所控制,劍虹入目,躲閃已來不及了,也将箫擲出,拼個兩敗俱傷,撈回本錢死也死得暝目。

     雙方相距不足八尺,伸手可及,誰也躲不開對方的拼命一擊。

     劍貫入老丐童的右胸,箫也射入長工的小腹。

     “哎呀……”兩人狂叫着倒下了。

     重傷難起的龍兆璧突然拼餘力大叫道:“回去報信……” 第二名長工不假思索地向側一竄,躍入林中逃命。

     大煞羅龍右手疾擡,狂笑道:“躺下啦!哈哈哈……” 長工剛入林,青虹似電,淬了奇毒的六寸柳葉飛刀,無聲無息地貫入脊心,奇準無比。

     長工僅身軀一震,入林仍向林木深和飛奔,奔出十餘步,突然一聲嘶叫,重重地摔倒。

     二煞虎沖向暖轎,一把拉掉轎簾叫:“女的給我。

    ” 旋風劍客到了,劍光一閃,蜷縮在一旁發抖的一名轎夫,腦袋應劍飛落。

     二煞羅虎手向轎内伸,厲叫道:“你不能自殺……” 可是,已叫晚了,轎中的美麗少婦已用頭上的鳳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