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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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反臉拔劍殺我?唔!不對,她的情意都是假的,她該已知道我冒充雙奇妹婿的事,故意戲弄我了。

    哼?這鬼女人裝得真像,罷了!” 他想歪了,龍玉雯極少與江湖人接觸,也不會與人交談打聽,怎麼知道潇湘鎮松林的事? 人在怨恨中,常會想歪了,一時偏激,便會走上極端,生出反抗的意識。

    他把心一橫,忖道:“被這小女子所愚弄,委實不甘心。

    哼!” 回到客店,丁倫一家老少已經遷走了,隻留下一名健仆等候着他,要他立即帶了行囊、至城南六十裡的雷石鎮會合。

     仆人告訴他,雲龍雙奇已從東安的白牙市動身前來府城,查訪在白牙市做下十數樁血案的歹徒,可能已得線索,因此必須離開,以免涉嫌遭了池魚之災。

     同時,府城風聲鶴唳,不能再稽留,群龍已先後動身赴九疑山,留在府城無益,必須早走。

     他心中明白,丁倫的主子神女峰無極丹士已經來了,已沒有再在府城逗留的理由,不走何自待? 仆人交代畢,徑自走了。

    他即收拾行囊,出城南下。

    他一面走一面想:“金眼雕與無極丹士硬拼一招,兩敗俱傷,不知是否仍有餘力在九疑山稱雄道霸?誰稱雄霸道,皆與他無關,他隻關心丁倫一家子,撒開大步向南趕。

     南下道州的小徑鳥道羊腸,傍山倚水迤俪西下,沿塗水秀山青,景色绮麗頗不寂寞。

     雷石鎮在潇湘旁,是這一段潇江的龍口,小流湍息觸石聲如雷鳴,所以叫聽雷口,是一座隻有百十戶人家的小鎮,屬零陵縣管轄,鎮南的龍白灘,便是零陵與道州分界處。

    該地北至底城六十裡,即非大市鎮,亦非中途站,因此市面并不繁榮,但地當南北要道,因此頗為著名。

     已經是申牌正末之交,天色不早了,今晚如不趕夜路,不可能趕到雷石鎮。

     他人地生疏,而南下道州的大道卻小得可憐,隻有三四尺寬,與一般的鄉村小徑并無不同。

    不同的是不時可以發現一般青石輔設路面,路面也因經常有人行走而鮮明易辯,但有些近村鎮的岔路,路面相差有限,分辨不易。

    尤其是夜間,迷路平常得緊。

    總之,他決定立即動身是相當冒險的。

     他唯一可憑藉的是,潇水入道洲向北流,道路在江左,即使走錯,也不難分辨方向。

     他知道,永州的群雄,皆已向道洲走了,至少府城中不再有逗留啦! 他忘了沙步衡,一個他鄉萍水相逢的陌生客,忘了他救沙步衡的恩惠,不再記懷這段平常的友情。

     但他未能忘懷龍玉雯這段令他懊喪的戀情,他在幻想,幻想那位白衣女郎并不姓龍、而是一個愛他,也被他所深愛的純潔小姑娘。

    令他魂牽夢萦的可愛知心膩友,今他願付出一生心力以獲取的愛侶。

    可是,幻想是會消失的,真實的前情往事,确是那麼無情,那麼清晰地出現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攆之不走。

     龍飛的名号,令他受到可怕的震撼,震散了他的戀情,震消了他的幻夢。

     他埋頭趕路,心情沉重寂寞,滿懷忿怒,心事重重難道難排。

     他遙望雲天深處,不自覺地低叫:“來吧!你們都來吧,我是不會被你們吓到的,我等着你們。

    ” 黃昏降臨,他已走到州裡,看不見路了,前面出現-座山嶺,放眼望去,全是嶺岩怪石,與一叢叢亂林荒草。

    嶺石不遠處,透出一星燈光閃爍不定,前行百十步,燈光便不見了。

     路徑穿過起伏的丘陵,林木森森,野草萋萋。

    好在路面光亮,尚可分辨不至迷途。

     他一面走一面進食,喝着葫蘆裡帶着的酒,吃着以荷葉盛包着的食物,邊吃邊趕。

    涼風吹來,暑氣全消,四周蒼涼死寂,不見有村鎮田地,附近全是沒有開墾的茂林荒野。

     接近山口,豺狗的凄厲長啤與夜枭的厲号,令人聞之毛骨依然,甚至,聽到令人心悸的虎嘯聲。

     他緊緊包裹,挾起斑竹打狗棍,灑開大步向前邁進,毫無所懼。

     松風怒号,松林刺刺作響,到了嶺下了。

    大道繞過一座山坡,進了兩山相峙的夾谷。

     “咦!剛才燈光不是路旁的村落呢。

    ”他想。

     路徑不難分辨,他不需打村莊問路。

    進入山口,獸吼隐隐,他想: “丁倫一家不知是否已經先到前面去了?仆人隻說在雷石鎮會合,并未說丁家是否已經先行。

    如果他們先走,有老有小乘轎走路,隻比我走半個時辰,那麼。

    應該快被我趕上了。

     唔!路上虎豹多,申牌以後不再有人敢走,他們大概并未啟程,還落在後面歇宿,我卻連夜向前趕,豈不太傻?” 星光朗朗,天空沒有月色,無意中他扭頭回望,突發現後面半裡地路中有物移動。

     “是人!”他駐足細看自語道。

     是兩個人影,腳甚快。

    敢走夜路的人,必定不是善男信女。

    同時,水州府龍蛇畢集,至九疑山的道路上高手絡繹于途,為免麻煩,須避免與人打交道。

     他向路側的茂草中一伏,靜候來人。

     兩黑影漸來漸近,皆穿有勁裝,帶來了包裹兵刀,腳下甚快,從他的潛身處急急奔過,顯然并未發現他。

    其中一個人是個大和尚,一看便知。

    他心中冷笑,自語道: “是歡喜佛和矮仙翁,這四兇分道揚镖了。

    ” 他對四兇并無成見,在潇湘鎮打了歡喜佛一枚制錢,惹上是非結下梁于,他并未在意。

     “等他們先走,免得路上碰頭,大家不愉快。

    ”他想,幹脆往草中一躺,歇歇腳再說。

     一刻時辰之後,他已小睡一覺,背起包裹重新上路。

     前面一峰當道,糟,路在此分道,左右兩條路一般大小,般光亮,那一條是至道州的正路? “且找找指路碑。

    ” 他伸手搜索字迹,上面刻着: “南至道洲一面廿裡,西至曾家墟廿二裡。

    北至永州三十裡。

    ” 他正待重行上道,後面突然火光乍現。

     “又來了一個。

    ”有人高叫。

     他一驚旋身察看,有人舉着一支以松明燃的劄制的火把,火光熊熊,黑煙滾滾,經風一吹愈燒愈旺。

    舉火把的是位以黑巾蒙面的人,黑勁裝,背劍,身材高大。

    左方不遠處,也站着一個蒙面黑衣人。

     他呵呵笑,說: “老兄們,是攔路收買路錢麼?在下隻帶十來兩盤纏,要走的路遠着呢,不能給你們。

     不是在下太吝啬,而是在下太窮。

    ” “閉嘴!”舉火把的蒙面人叫。

     “老兄們,出外靠朋友,兩位好朋友高擡貴手,方便方便。

    ”’“你的嘴好滑。

    ” 他向南下的路退走,前面火光一閃,又出現兩支火把三個人,相同的打扮,相同的神情攔住去路。

     他先向曾橋的路上退,隻退了五六步,迎面火光又現,三名黑衣人從草中現身,攔住去路,中間那人拿着一具匣弩,喝道: “站住!此路不通。

    ” 他向山上退,喝聲再起: “九枝弩箭等住你,你敢走?站住!” 他站住了,沉靜地說: “諸位,有何見教?” “是前往道州九疑山的人?” “在下是過路的。

    ” “不許說謊。

    ” “搜搜看。

    ” 一名蒙面人走近,喝道: “手張開高舉,規矩些。

    ” 他依言張開手高舉,蒙面人先搜他的腰部,再搜雙手是否戴藏暗器的臂套,摘下他的包裹察看背部,再屈身摸他的小腿與靴口,十分老練。

     他突然向下一伏,雙手一合,便鎖住了對方的咽喉向上提,大喝雙: “咱們好來好去,讓路!不然在下先宰了這位仁兄,再拼死兩個便有得賺了。

    ” 持匣弩的人投鼠忌器,不敢發弩襲擊。

    所有的人,做夢也沒有料到負責搜身的同伴如此不濟鎖住喉管便完全失過了抵抗力。

    不由大驚,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僵住啦! 他改鎖為挾,勒住蒙面人的喉部挾在身前,背起了包裹,徐徐向下的路上退,一面: “借光,那三位仁兄拜托往北退,快退!” “你走不掉的,閣下。

    ”持火把的蒙面人叫。

     “那是我的事,不勞你老兄擔心,你們讓不讓路?快退!在不說第二遍了。

    ” 三蒙面人隻好退至北面,他遠出三丈外,問道: “你們在此擄了多少人?快招!” 被制住的蒙面人心膽俱裂,叫道: “隻……隻捉了什餘名。

    ” “為何要攔路擄人?” “阻止到九疑山趁火打劫的江湖人。

    ” “剛才過去的和尚和矮老人怎樣了?” “已被擒住。

    ” “人呢?” “送走了。

    ” “有一個叫丁倫的人,帶了家小……” “他們在半個時辰前被捉的。

    ” “就你們這幾個人.便捉了他們十餘口?” “咱們的三位總管那時恰好在此。

    ” “人呢?” “押走了。

    ” “在何處?” “在下不……不知道。

    ” “你不說?” “殺了我,我也不知道。

    咱們隻知奉命行事,在這一帶潛伏人押走另有專人負責……” “滾!”他沉喝,将人向前一推,轉身撤腿便跑。

     後面趕的人象奔牛,他輕快得卻象一陣風,奔出半裡地,後面不再有人追來。

     他将包裹藏好,往路側一竄,往回走。

     火把已熄,路側有三名蒙面人在議論,一個說: “人沒捉住,定已走漏風聲,怎辦?” “二總管不在,必須等他來定奪才是。

    ”另一名蒙面人說。

     “不行,咱們必須撤走,免誤大事。

    ” “如果二總管降罪下來……” “好吧,先藏好再說。

    ” 不久,西面小徑來了五名大漢。

    伏路的人迎出,将剛才的經過禀明,請示下一步的善後大計。

     “撤走。

    ”一名大漢斷然地說。

     衆人往至曾家墟的方向急撤,埋頭趕路,竟不知後面有人跟蹤。

     先前有燈光閃動的地方,是一座破敗的山神廟,廟後的樹林中,搭了兩座草棚,席地共躺了什餘名神秘人物。

    廟前廟後戒備森嚴,并在附近設了伏樁。

     後殿的神座供有山神,神龍蛛網塵封,神像的金身早已剝落得現出泥胎,不再是神了。

     殿口把守着兩名大漢,監視着廿餘俘虜。

     俘虜全都反綁了雙手,雙腳也用牛筋索捆得結結實實,象是捆豬,分開各占一席地放倒,不許睡在一處。

     松明畢剝作響,火光明亮。

    兩大漢不住左右走動,手中拂動着一根皮鞭,俘虜如有異動不聽警告,皮鞭便會無情地光臨那位可憐的俘虜身上,一鞭一條痕,結結實實毫不詢情。

     什餘名俘虜,丁倫一家四口側身其中,還有四口随行的仆婦一并在内。

     歡喜佛真象一頭大肥豬,被梆得不住哼哼叫。

     矮仙翁最可憐,大概他曾反抗過,因此綁的是四馬攢蹄,那滋味真不好受,綁久了不松綁,恐将變成殘廢,難怪他龇牙裂嘴,額上青筋暴跳。

     小欣姑娘臉色蒼白,被丢在神案下,欲哭無淚,痛苦的呻吟,十分凄慘。

     前殿供的不知是何神祗,神像已經半坍,神案已經不知去向,目前已被人加以清掃,設了數座草榻,橫七豎八躺了五名中年大漢,一枝松明發出暗紅的光芒。

    廟外有一名警哨,有一組又三個人組成的巡哨不住的在廟附近巡邏,活動範圍并不廣。

     撤回的人先到廟後的樹林中安頓,由為首的人進入廟中禀報。

     跟蹤的方大郎閃入草叢中,蛇引驚伏逐寸接近廟左,悄然越過一個伏樁,從廟左的警哨身側不足兩丈爬過,草木不驚,無聲無息、如同一頭靈貓。

     平安超越警哨,接近破廟反而安全了。

     為首的大漢進入廟中,喚醒了一名中年人,将攔截失手的經過禀明,說是二總管不在,已奉徐爺之命,先行撤回,以免走漏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