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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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先不把莫爾太太的死訊告訴阿齊茲,等明天再說,因為他是那麼喜歡她,這個噩耗将會毀了他的一腔歡樂。

     “噢,這真讓人無法忍受!”哈米杜拉喃喃道。

    因為奎斯蒂德小姐又回來了。

     “菲爾丁先生,羅尼告訴你這個最新的不幸了嗎?” 他鞠了一躬。

     “天哪!”她坐了下來,似乎凝固成了一塊墓碑。

     “希思洛普正在等着你呢,我想。

    ” “我真的特别希望能一個人待着。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對我的重要性要遠勝過對他。

    我沒辦法忍受跟羅尼在一起……我無法解釋……無論如何我想請你幫我個大忙,就讓我暫時住在這兒行嗎?” 哈米杜拉用本國語狠狠地罵了一聲。

     “我非常高興,不過希思洛普先生希望這樣嗎?” “我沒問他,我們都太心煩意亂了——問題太複雜了,并不是高興不高興就能解決了的。

    我們倆都應該一個人待着,好好想想。

    請一定跟我一起再去見見羅尼。

    ” “我想這次是他應該進來了,”菲爾丁道,感覺他說這話更多的是出于自己的自尊心。

    “請務必請他進來。

    ” 她跟他一起回來了。

    他的神情是一半悲慘一半傲慢——确實,非常奇怪的混合——而且立刻就有點語無倫次地說了起來。

    “我來是要把奎斯蒂德小姐接走的,可是她在特頓家的客居已經結束,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其他的安排,我現在的住處又是單身漢的——” 菲爾丁客客氣氣地打斷了他的話。

    “别再說了,奎斯蒂德小姐暫時就住這兒吧。

    我隻是想征得你的同意。

    奎斯蒂德小姐,你最好派人把你自己的用人叫來,如果還能找得到的話,當然我也會吩咐我的用人盡其所能為你服務,而且我還會知會童子軍。

    本校自打停課以來,他們就一直擔當守衛工作,說不定還得繼續守衛下去。

    我真的認為你在這兒會跟在任何地方一樣安全的。

    我将在星期四回來。

    ” 與此同時哈米杜拉卻下定決心不讓他的敵人有一時一刻的喘息時間,他已經對羅尼道:“我們聽說,先生,令堂已經仙逝。

    我們可以問一句那電報是從哪兒發來的嗎?” “亞丁。

    ” “啊,您還曾吹噓說她已經到達亞丁了,在法庭上。

    ” “可是她一離開孟買就去世了,”阿黛拉插話道。

    “今天上午當他們呼喊她名字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她一定是葬在海上了。

    ” 不知怎的,阿黛拉的這番話使哈米杜拉閉上了嘴,停止了自己的殘忍行徑,菲爾丁曾因此而比其他任何人都大感震驚。

    在安排奎斯蒂德小姐暫住校園的具體細節時,他一直都保持了沉默,隻是對羅尼說:“有一點我們都應該很清楚,先生,不論是菲爾丁先生還是我們當中的任何一位,對于這位女士居留國立學校期間的安全問題都概不負責。

    ”對此羅尼表示同意。

    說完這句話後,他就饒有興緻地觀察着這三個英國人那堪稱騎士風度的一舉一動;他覺得菲爾丁的表現一直都傻到了極點,面慈心軟得令人難以置信,那兩個年輕人自尊心的匮乏也讓他眼界大開。

    在他們駕車前往迪爾庫沙的路上——那已經是幾個鐘頭之後了,他對陪同他們一道的阿姆裡特勞道:“阿姆裡特勞先生,你認為奎斯蒂德小姐支付的賠償金額應該有多少?” “兩萬盧比吧。

    ” 誰也沒再說過什麼,但這句話卻讓菲爾丁不寒而栗。

    他實在不忍心去想這位古怪而又誠實的姑娘竟要損失這麼一大筆錢,而且可能同時還要失去她的未婚夫。

    她突然之間就這麼闖進了他的意識當中。

    而且,這殘酷無情而又冗長無比的一天已經令他心力交瘁,他喪失了他對于人際交往那一貫清醒理智的認識,感覺我們并非存在于我們自身,而隻是存在于相互間的意識當中——這種觀念從邏輯的角度看來純屬荒誕無稽,而且在此之前也隻在他的腦海中閃現過一次,就是災難發生的那天傍晚,他站在俱樂部的涼台上遠眺馬拉巴爾山脈,看到那宛若拳頭和手指般的群峰逐漸膨脹起來,直到将整個夜空全都攥在了手心裡的那一刻。

     *** [1]一億七千萬印度人:哈米杜拉所說的人口數遠遠少于實際的數字,在一九二一年,印度有三億一千九百萬人。

     [2]據原書附錄的“詞彙表”,“達克之家”(DakBungalow)是“為旅行者提供膳宿的一處出租房屋,原由印度政府負責維護和照顧之責(之後‘國營’的程度有所減輕)”。

     [3]除非與神同在的道本身也是神:典出《約翰福音》第一章第一節:“(太初有道,)道與神同在,道就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