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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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現在有一種渴望降臨到他們身上,就像在其他場合一樣;一個夢想的影子的影子籠罩在他們那明确清晰的利害考慮之上,那些從未見過的物象就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信息。

     “我真的非常喜歡你,如果可以這麼說的話,”他鄭重地道。

     “我很高興,因為我也喜歡你。

    後會有期。

    ” “肯定會的,在英國,如果我探親休假的話。

    ” “不過我覺得你還不大可能會那麼做。

    ” “可能性很大。

    事實上現在我已經有此打算了。

    ” “噢,那真是太好了。

    ” 于是就這麼結束了。

    十天後阿黛拉踏上了歸途,跟她那位已逝的朋友走的是同樣的路線。

    雨季之前最後的一陣熱浪已經襲來。

    整個印度都深受其害,變得天昏地暗。

    房屋、樹木和天地全都像是一個模子裡鑄出來的,變成了同樣棕色的糨糊,孟買附件的海水就像一鍋肉湯一樣來回撞擊着各個碼頭。

    她此次印度之行的最後一段曆險是安東尼造成的,他跟在她後面上了船,并試圖勒索她。

    她一直都是菲爾丁先生的情婦,安東尼說。

    也許是因為安東尼嫌自己的小費給得太少。

    她按響了船艙裡的電鈴,叫人把他從船上趕了下去,可是他的胡說卻幾乎造成了一樁醜聞,以至于在第一段航程中乘客們都不怎麼跟她說話。

    橫穿印度洋和紅海的旅途中都沒人搭理她,隻有昌德拉布爾的那些社會渣滓們願意跟她搭讪。

     船到埃及之後,氣氛才為之一變。

    那些潔淨的沙子,堆在運河[4]的兩岸,像是要一舉擦掉令人煩惱以及暧昧含混的一切,而且在淺玫瑰色的晨光中,就連塞得港都顯得純淨而又迷人。

    在那兒她跟一位美國傳教士一起上了岸,去觀看了雷賽布的塑像[5],盡情呼吸着黎凡特[6]那醉人的空氣。

    “奎斯蒂德小姐,您在飽覽了熱帶風光之後,到底是出于什麼樣的義務使您重返您的祖國呢?”傳教士問她。

    “請注意,我說的不是轉向,而是重返[7]。

    每一個生命都應包含着一個轉向和一個重返。

    這位著名的先驅”(他指着那個塑像)“将使我的問題變得更加清楚。

    他轉向東方,他又重返西方。

    您可以從他那雙手的漂亮姿勢中看出這層寓意,其中一隻手上拿着一串香腸。

    ”為了掩蓋他心靈的空虛,傳教士面帶幽默的神情地看着她。

    他根本就不知道“轉向”和“重返”雲雲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出于道德意味上的鮮明顯豁,他經常成對地用詞。

    “我明白了,”她回答道。

    突然間,在地中海的清澈明淨當中,她豁然開朗。

    重返英國後她的首要任務就是去看望莫爾太太的那一對兒女:拉爾夫和斯黛拉;然後她将緻力于自己的職業。

    莫爾太太曾打算将她兩次婚姻産生的結果分開,而阿黛拉至今還沒見過她第二次婚姻的那對年幼的兒女。

     *** [1]此處“案子”和“狀況”一語雙關,英文都是同一個詞:“case”。

     [2]思慮過度,我們就會被它所懾服(Wearesubduedtowhatweworkin):此句是對于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第一一一首:“Andalmostthencemynatureissubdu’d/Towhatitworksin,likethedyer’shand”的化用。

    (梁宗岱的譯本譯作:“也幾乎為了這緣故我的天性/被職業所玷污,如同染工的手。

    ”) [3]典出《白雪公主與七個小矮人》的童話故事。

     [4]蘇伊士運河。

     [5]雷賽布的塑像:塞得港建有蘇伊士運河的創建者費迪南·德·雷賽布(FerdinanddeLesseps,1805—1894)的塑像,福斯特一九一二年十月十一日的印度日記中曾如此描述:“雷賽布的塑像,一隻手指向運河,另一隻手上則拿着一長串香腸[塑像的另一隻手實際上握着一長卷規劃圖,“香腸”雲雲是福斯特的戲谑語。

    ],整個形象俗不可耐,無任何新異之處。

    ”香腸的形象在《向東方緻敬》一文(《倫敦墨丘利》雜志一九二一年七月号;後收入《阿賓格收獲集》)再度重提。

     [6]黎凡特(Levant)為地中海東部諸國及島嶼的古稱,包括叙利亞、黎巴嫩等在内的從希臘直至埃及的整片地區。

     [7]“轉向”和“重返”的原文分别為“turn”和“re-turn”,文字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