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書》與《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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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書》與《詩》 《周禮》〔1〕,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2〕今已莫知其書為何等。

    假使五帝書誠為五典,則今惟《堯典》在《尚書》〔3〕中。

     “尚者,上也。

    上所為,下所書也。

    ”(王充《論衡》《須頌篇》)或曰:“言此上代以來之書。

    ”(孔穎達《尚書正義》)緯書〔4〕謂“孔子求書,得黃帝玄孫帝魁之書,迄于秦穆公,凡三千二百四十篇。

    斷遠取近,定可為世法者百二十篇:以百二篇為《尚書》,十八篇為《中候》。

    去三千一百二十篇。

    ” (《尚書璇玑钤》)乃漢人侈大之言,不可信。

    《尚書》蓋本百篇:《虞夏書》二十篇,《商書》《周書》各四十篇。

    〔5〕今本有序,相傳孔子所為,言其作意(《漢書》《藝文志》),然亦難信,以其文不類也。

    〔6〕秦燔燒經籍,濟南伏生〔7〕抱書藏山中,又失之。

    漢興,景帝使鼂錯往從口授,而伏生旋老死,僅得自《堯典》至《秦誓》二十八篇;故漢人嘗以拟二十八宿。

    〔8〕《書》之體例有六:曰典,曰谟,曰訓,曰诰,曰誓,曰命,〔9〕是稱六體。

    然其中有《禹貢》〔10〕,頗似記,餘則概為訓下與告上之詞,猶後世之诏令與奏議也。

    其文質樸,亦诘屈難讀,距以藻韻為飾,俾便頌習,便行遠之時,蓋已遠矣。

    晉衛宏〔11〕則雲,“伏生老,不能正言,言不可曉,使其女傳言教錯。

    齊人語多與颍川異,錯所不知,凡十二三,略以其意屬讀而已。

    ”故難解之處多有。

    今即略錄《堯典》中語,以見大凡: “……帝曰:疇咨若時,登庸。

    放齊曰:胤子朱,啟明。

    帝曰:籲!嚚訟,可乎?帝曰:疇咨若予采?驩兜曰:都!共工,方鸠僝工。

    帝曰:籲!靜言庸違,象恭,滔天!帝曰:咨,四嶽!湯湯洪水方割,蕩蕩懷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

    有能,俾乂。

    佥曰:於,鲧哉!帝曰:籲,咈哉!方命,圮族。

    嶽曰:異哉!試可,乃已。

     帝曰:往,欽哉!九載,績用弗成。

    帝曰:咨,四嶽!朕在位七十載,汝能庸命,巽朕位。

    嶽曰:否德,忝帝位。

     曰:明明,揚側陋!師錫帝曰:有鳏在下,曰虞舜。

    帝曰:俞!予聞。

    如何?嶽曰:瞽子。

    父頑,母嚚,象傲。

     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奸。

    帝曰:我其試哉。

    女于時觀厥刑于二女,釐降二女于妫汭,嫔于虞。

    ” 揚雄曰,“昔之說《書》者序以百,……《虞夏之書》渾渾爾,《商書》灏灏爾,《周書》噩噩爾。

    ”(《法言》《問神》)〔12〕虞夏禅讓,獨饒治績,敷揚休烈,故深大矣;周多征伐,上下相戒,事危而言切,則峻肅而不阿借;惟《商書》時有哀激之音,若緣厓而失其援,以為夷曠,所未詳也。

    如《西伯戡黎》: “西伯既戡黎,祖伊恐,奔告于王曰:天子!天既訖我殷命,格人元龜,罔敢知吉。

    非先王不相我後人,惟王淫戲用自絕。

    故天棄我,不有康食。

    不虞天性,不迪率典。

    今我民罔弗欲喪,曰,天曷不降威,大命不摯?今王其如台。

    王曰:嗚呼!我生不有命在天?祖伊反曰:嗚呼!乃罪多參在上,乃能責命于天?殷之即喪,指乃功,不無戮于爾邦!” 武帝時,魯共王〔13〕壞孔子舊宅,得其末孫惠所藏之書,字皆古文。

    孔安國〔14〕以今文校之,得二十五篇,其五篇與伏生所誦相合,因并依古文,開其篇第,以隸古字寫之,合成五十八篇。

    會巫盅事〔15〕起,不得奏上,乃私傳其業于生徒,稱《尚書》古文之學(《隋書》《經籍志》)。

    而先伏生所口授者,緣其寫以漢隸,遂反稱今文。

     孔氏所傳,既以值巫盅不行,遂有張霸〔16〕之徒,僞造《舜典》《汨作》等二十四篇,亦稱古文書,而辭義蕪鄙,不足取信于世。

    若今本孔傳《古文尚書》,則為晉豫章梅赜〔17〕所奏上,獨失《舜典》;至隋購募,乃得其篇,唐孔穎達〔18〕疏之,遂大行于世。

    宋吳棫〔19〕始以為疑;朱熹更比較其詞,以為“今文多艱澀,而古文反平易”,“卻似晉宋間文章”,并書序亦恐非安國作也。

    〔20〕明梅鷟〔21〕作《尚書考異》,尤力發其複,謂“《尚書》惟今文傳自伏生口誦者為真古文。

    出孔壁中者,盡後儒僞作,大抵依約諸經《論》《孟》中語,并竊其字句而緣飾之”雲。

     詩歌之起,雖當早于記事,然葛天《八阕》,黃帝樂詞〔22〕,僅存其名。

    《家語》謂舜彈五弦之琴,造《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