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遊滴瀝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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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也叫作鼓山白雲峰湧泉院的選佛大道場。

    湧泉寺的建築布置,原也同其他的佛地叢林一樣,有頭山門,二山門,鐘鼓樓,天王殿,大雄寶殿,後大殿,藏經樓,方丈室,僧寮客舍,戒堂,香積廚等等,但與别的大寺院不同的,卻有三個地方。

    第一,是大殿右手廂房上的那一株龍爪松;據說未有寺之先,就有了這一株樹,那麼這棵老樹精,應該是五代以前的遺物了,這當然是隻好姑妄聽之的一種神話;可是松枝盤曲,蒼翠蓋十餘丈周圍,月白風清之夜,有沒有白鶴飛來,我可不能保,總之以軀幹來論它的年紀,大約總許有二三百歲的樣子。

    第二,裡面的一尊韋馱菩薩,系跷起了一隻腳,坐在那裡的。

    關于這鎮坐韋馱的傳說,也是一個很有趣味的故事,現在隻能含混的重述一下,作未曾到過鼓山的人的笑談,因為和尚講給我聽的話,實際上我也聽不到十分之二三,究竟對與不對,還須去問老住鼓山的人才行。

     從前,一直在從前,記不清是那一朝的那一年了,福建省鬧了水荒呢也不知旱荒;有一位素有根器的小法師,在這湧泉寺裡出了家,年齡當然還隻有十一二歲的光景。

    在這一個食指衆多的大寺院裡,小和尚當然是要給人家虐待,奚落,受欺侮的。

    荒年之後,寺院裡的齋米完了,本來就待這小和尚不好的各年長師兄們,因為心裡着了急,自然更要虐待虐待這小師弟,以出出他們的氣。

    有一天風雨雷鳴的晚上,小和尚于吞聲飲泣之餘,雙眼合上,已經朦胧睡着了,忽而一道紅光,照射鬥室,在他的面前,卻出現了那位金身執杵的韋馱神。

    他微笑着對小和尚說:&ldquo被虐待者是有福的,你明天起來,告訴那些虐待你的衆僧侶罷,叫他們下山去接收谷米去;明天幾時幾刻,是有一個人會送上幾千幾百擔的米來的。

    &rdquo第二天天明,小和尚醒了,将這一個夢告訴了大家;大家隻加添了些對他的揶揄,那裡能夠相信?但到了時候,小和尚真的絕叫着下山去了,年紀大一點的衆僧侶也當作玩耍似的嘲弄着他而跟下了山。

    但是,看呀!前面起的灰塵,不是運米來的車子麼?到得山下,果然是那位城裡的最大米商人送米來施舍了。

    一見小和尚合掌在候,他就下車來拜,嘴裡還喃喃的說,活菩薩,活菩薩,南無阿彌陀佛,救了我的命,還救了我的财。

    原來這一位大米商,因鑒于饑馑的襲來,特去海外販了數萬斛的米,由海船運回到福建來的。

    但昨天晚上,将要進口的時候,忽而狂風大雨,幾幾乎把海船要全部的掀翻。

    他在艙裡跪下去熱心祈禱,隻希望老天爺救救他的老命。

    過了一會,霹靂一聲,桅杆上出現了兩盞紅燈,紅燈下更出現了那一位金身執杵的韋馱大天君。

    怒目而視,高聲而叱,他對米商人說:&ldquo你這一個剝削窮民,私販外米的奸商,今天本應該絕命的;但念你祈禱的誠心,姑且饒你。

    明朝某時某刻,你要把這幾船米的全部,送到鼓山寺去。

    山下有一位小法師合掌在等的,是某某菩薩的化身,你把米全交給他罷!&rdquo說完不見了韋馱,也不見了風雲雷雨,青天一抹,西邊還現出了一規殘夜明時的月亮。

     衆僧侶歡天喜地,各把米搬上了山,放入了倉;而小和尚走回殿來,正想向韋馱神頂禮的時候,卻看見菩薩的額上,流滿了辛苦的汗,袍甲上也灑滿了雨滴與浪花。

    于是小和尚就跪下去說:&ldquo菩薩,你太辛苦了,你且坐下去息息罷!&rdquo本來是立着的韋馱神,就突然地跷起了腳,坐下去休息了&mdash&mdash&mdash 湧泉寺的第三個特異之處,真的值得一說的,卻是寺裡寶藏着的一部經典。

    這一部經文,前兩年日本曾有一位專門研究佛經的學者,來住寺影印,據說在寺裡寄住工作了兩整年,方才完工,現在正在東京整理。

    若這影印本整理完後,發表出來,佛學史上,将要因此而起一個驚天動地的波浪,因為這一部經,是天上天下,獨一無二的寶藏,就是在梵文國的印度,也早已絕迹了的緣故。

    此外還有一部血寫的《金剛經》,和幾時菩提葉畫成的藏佛,以及一瓶舍利于,也算是這湧泉寺的寺寶,但比起那一部絕無僅有的佛典來,卻談不上了。

    我本是一個無緣的衆生,對佛學全沒有研究,所以到了寺裡,隻喜歡看那些由和尚尼姑合拜的萬佛勝會,寺門内新在建築的回龍閣,以及大雄寶殿外面廣庭裡的那兩枝由海軍制造廠奉獻的鐵鑄燈台之類,經典終于不曾去拜觀。

    可是廟貌的莊嚴偉大,山中空氣的幽靜神奇,真是别一個境界,别一所天地;凡在深山大寺,如廣東的鼎湖山,浙江的天目山,天台山等處所感得到的一種絕塵超世,缥缈淩雲之感,在這裡都感得到,名刹的成名,當然也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