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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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情發生，他絕對不願意自己的親愛的小妹妹，很羞辱地，無體統地，被摟在一個五十幾歲的老頭子的懷裡！
&ldquo爸爸和媽媽，他倆該多麼可憐呵！&rdquo阿貴的思想又轉到他的父母的身上來了，&ldquo辛苦了一輩子，到現在還是這樣地可憐，真是活受罪！這樣有什麼活頭呢？我看不如死去還快活些。
活着有什麼意思呢？天天累得如牛馬一般，反而吃也吃不到一點兒好的，穿也穿不到一點兒好的，這樣活着豈不是活受罪嗎？倒不如死去好些！&hellip&hellip&rdquo 阿貴的腦海裡霎時間起了一層劇烈的波浪，思路超出了常軌。
他決定了：跑進屋内将他們&mdash&mdash爸爸，媽媽和妹妹，統統都殺死，免得再受人間的痛苦。
那時爸爸可以不推小車子了，也可以不吃紅頭阿三的哭喪棒了；媽媽可以不提着竹籃為人家補衣服了，那一雙紅眼睛也可以不再折磨她了；小妹妹将來也不緻于被摟在一個五十幾歲的老頭子的懷裡&hellip&hellip等到将他們都殺死之後，阿貴便舉起手槍結果自己的性命，這樣，阿貴的一家人便很快活地進入别一個世界去了，永世脫離這種讨厭的，不公道的，痛苦的人世。
阿貴想道：&ldquo他沒有力量掙很多的錢來養活他的家庭，但是他現在卻有力量把他們殺死，使他們永遠地脫離苦海。
&rdquo這也許是不大妥當的辦法，但這對于阿貴，卻是唯一的出路。
阿貴是這樣地決定了。
&ldquo開門！&rdquo阿貴将手槍預備好拿在手裡，而用左手敲門，這樣聲音有點顫動地說。
&ldquo誰呀？&rdquo 屋内回答的聲音還未十分清晰地傳到阿貴的耳膜，阿貴忽然聽見後邊不遠的地方，有人在小聲地低語，接着便聽見走向他這兒來的腳步的聲音。
&ldquo難道說是來捉我的嗎？&rdquo阿貴一面很驚慌地想着，一面便轉過臉來看一看到底是不是有人來捉他。
他看見了幾十步以外，有幾個黑影子正向他這兒悄悄地移動。
他即時便明白了：應當趕快地逃跑呵！&hellip&hellip 阿貴已經聽見有人開門的聲音，但阿貴顧不得走進門去了。
他于是順着牆轉到屋的後邊，刻不停留地就逃跑了。
在夜幕中他也沒有辨明方向，隻是茫茫然地跑去：經過稻田，經過土丘，踉跄地跌了許多次觔鬥&hellip&hellip最後他覺着越跑離城市越遠了；在夜的憧憬中，似乎遍地都聳動着可怕的黑影，顫動着鬼的聲音。
他有點害怕起來了。
等到他看見從那黑森森的草叢中跳出來幾點磷火，忽明忽暗，忽高忽低，真就同鬼在那裡遊戲也似的，不禁毛發聳然，更為害怕起來。
他很疲倦，本待要找一個地方坐下休息休息，但此時他忘卻疲倦了，便回轉身向那亮的有燈火的城市跑去。
&ldquo我剛才回家似乎要做什麼事情，這一跑卻把事情跑忘掉了。
&hellip&hellip&rdquo快要進街的當兒，他放慢腳步，把心神定一定，想回憶起适才他回家的事情。
他忘卻了，一時記不起來。
&ldquo我似乎是預備進門去把他們殺死罷？&rdquo最後他是這樣恍惚地記憶起來了，但他卻不相信自己真起過了這種可怕的念頭。
&ldquo我為什麼要把他們殺死呢？&rdquo阿貴又繼續想道：&ldquo他們有什麼罪過？我恐怕是瘋了罷？&hellip&hellip兒子殺死父母？哥哥殺死妹妹？這豈不是發瘋嗎？我殺死張金魁，我殺死劉福奎，那因為他們有可殺死之道，因為他們都是做惡的壞人，但是我為什麼要把自己的父母和妹妹殺死呢？他們有什麼罪過？得罪我了不成？真的，我恐怕是瘋了！&hellip&hellip險些兒我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倒要感謝這些來捉我的人，不然的話，我真不知瘋到什麼程度！&hellip&hellip&rdquo &ldquo真的這不是奇怪嗎？&rdquo接着他又想道：&ldquo我為什麼忽然起了這種可怕的念頭呢？&hellip&hellip啊哈！原來是因為這個道理！他們活着簡直是活受罪，不如死了還快活些！&hellip&hellip也許這種念頭是對的？真的，他們活着簡直是活受罪！吃沒有吃的，穿沒有穿的，一天累到晚。
小妹妹呢？小妹妹将來難免也要同那些青蓮閣的姑娘一樣&hellip&hellip不如早死了還好些！活着有什麼意思呢？但是&hellip&hellip&rdquo阿貴想到此地，不禁又轉而想道：&ldquo這麼一來，那末，什麼事情都不算完了嗎？窮人死光，好讓那些有錢的人活着快活嗎？這不是妥當的辦法。
我們應當大家都設法快活快活才是道理呵！&rdquo 阿貴想起沈玉芳的話來了。
沈玉芳曾在講台上向學生說過，現在的世界固然不好，快活的太快活了，痛苦的太痛苦了，但是總有一天我們是能夠将它改變的。
隻要大家明白這個道理，隻要大家齊心，隻要大家努力&hellip&hellip總有一天窮人們可以過着快活的日子！ 希望充滿了阿貴的全身心了。
總有一天窮人們可以過着快活的日子！這豈不是說一切的窮人們都不要失望？這豈不是說可憐如阿貴的爸爸和媽媽那樣的人，也有過好日子的希望？至于小妹妹呢？也許她還未長得成人的時候，世界已經改變好了，那時将沒有窮人和富人的分别，那時青蓮閣也将沒有了，那時她将成為一個很幸福的，不受人侮辱的姑娘。
那時的世界是平等的世界，那時将沒有惡人立足的餘地。
阿貴不禁打了一個寒噤：如果在瘋狂的狀态下，他将他的父母和小妹妹殺死了，那這是一種怎樣大的，永世不能饒恕的罪過！父母和小妹妹本有過好日子的希望，而他卻殘忍地先把他們殺死了，那将是一種怎樣大的不可更改的錯！&hellip&hellip &ldquo隻要大家努力&hellip&hellip&rdquo這一種思想救出了阿貴，阿貴現在明白了：他的出路不是自殺或是将全家殺死，而是要努力，如張應生他們一樣地努力。
張應生他們是在那裡工作，奮鬥，是在那裡圖謀推翻現在的世界&hellip&hellip阿貴應當仿效他們，加入他們的一夥。
&ldquo我現在去找張應生去
活着有什麼意思呢？天天累得如牛馬一般，反而吃也吃不到一點兒好的，穿也穿不到一點兒好的，這樣活着豈不是活受罪嗎？倒不如死去好些！&hellip&hellip&rdquo 阿貴的腦海裡霎時間起了一層劇烈的波浪，思路超出了常軌。
他決定了：跑進屋内将他們&mdash&mdash爸爸，媽媽和妹妹，統統都殺死，免得再受人間的痛苦。
那時爸爸可以不推小車子了，也可以不吃紅頭阿三的哭喪棒了；媽媽可以不提着竹籃為人家補衣服了，那一雙紅眼睛也可以不再折磨她了；小妹妹将來也不緻于被摟在一個五十幾歲的老頭子的懷裡&hellip&hellip等到将他們都殺死之後，阿貴便舉起手槍結果自己的性命，這樣，阿貴的一家人便很快活地進入别一個世界去了，永世脫離這種讨厭的，不公道的，痛苦的人世。
阿貴想道：&ldquo他沒有力量掙很多的錢來養活他的家庭，但是他現在卻有力量把他們殺死，使他們永遠地脫離苦海。
&rdquo這也許是不大妥當的辦法，但這對于阿貴，卻是唯一的出路。
阿貴是這樣地決定了。
&ldquo開門！&rdquo阿貴将手槍預備好拿在手裡，而用左手敲門，這樣聲音有點顫動地說。
&ldquo誰呀？&rdquo 屋内回答的聲音還未十分清晰地傳到阿貴的耳膜，阿貴忽然聽見後邊不遠的地方，有人在小聲地低語，接着便聽見走向他這兒來的腳步的聲音。
&ldquo難道說是來捉我的嗎？&rdquo阿貴一面很驚慌地想着，一面便轉過臉來看一看到底是不是有人來捉他。
他看見了幾十步以外，有幾個黑影子正向他這兒悄悄地移動。
他即時便明白了：應當趕快地逃跑呵！&hellip&hellip 阿貴已經聽見有人開門的聲音，但阿貴顧不得走進門去了。
他于是順着牆轉到屋的後邊，刻不停留地就逃跑了。
在夜幕中他也沒有辨明方向，隻是茫茫然地跑去：經過稻田，經過土丘，踉跄地跌了許多次觔鬥&hellip&hellip最後他覺着越跑離城市越遠了；在夜的憧憬中，似乎遍地都聳動着可怕的黑影，顫動着鬼的聲音。
他有點害怕起來了。
等到他看見從那黑森森的草叢中跳出來幾點磷火，忽明忽暗，忽高忽低，真就同鬼在那裡遊戲也似的，不禁毛發聳然，更為害怕起來。
他很疲倦，本待要找一個地方坐下休息休息，但此時他忘卻疲倦了，便回轉身向那亮的有燈火的城市跑去。
&ldquo我剛才回家似乎要做什麼事情，這一跑卻把事情跑忘掉了。
&hellip&hellip&rdquo快要進街的當兒，他放慢腳步，把心神定一定，想回憶起适才他回家的事情。
他忘卻了，一時記不起來。
&ldquo我似乎是預備進門去把他們殺死罷？&rdquo最後他是這樣恍惚地記憶起來了，但他卻不相信自己真起過了這種可怕的念頭。
&ldquo我為什麼要把他們殺死呢？&rdquo阿貴又繼續想道：&ldquo他們有什麼罪過？我恐怕是瘋了罷？&hellip&hellip兒子殺死父母？哥哥殺死妹妹？這豈不是發瘋嗎？我殺死張金魁，我殺死劉福奎，那因為他們有可殺死之道，因為他們都是做惡的壞人，但是我為什麼要把自己的父母和妹妹殺死呢？他們有什麼罪過？得罪我了不成？真的，我恐怕是瘋了！&hellip&hellip險些兒我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倒要感謝這些來捉我的人，不然的話，我真不知瘋到什麼程度！&hellip&hellip&rdquo &ldquo真的這不是奇怪嗎？&rdquo接着他又想道：&ldquo我為什麼忽然起了這種可怕的念頭呢？&hellip&hellip啊哈！原來是因為這個道理！他們活着簡直是活受罪，不如死了還快活些！&hellip&hellip也許這種念頭是對的？真的，他們活着簡直是活受罪！吃沒有吃的，穿沒有穿的，一天累到晚。
小妹妹呢？小妹妹将來難免也要同那些青蓮閣的姑娘一樣&hellip&hellip不如早死了還好些！活着有什麼意思呢？但是&hellip&hellip&rdquo阿貴想到此地，不禁又轉而想道：&ldquo這麼一來，那末，什麼事情都不算完了嗎？窮人死光，好讓那些有錢的人活着快活嗎？這不是妥當的辦法。
我們應當大家都設法快活快活才是道理呵！&rdquo 阿貴想起沈玉芳的話來了。
沈玉芳曾在講台上向學生說過，現在的世界固然不好，快活的太快活了，痛苦的太痛苦了，但是總有一天我們是能夠将它改變的。
隻要大家明白這個道理，隻要大家齊心，隻要大家努力&hellip&hellip總有一天窮人們可以過着快活的日子！ 希望充滿了阿貴的全身心了。
總有一天窮人們可以過着快活的日子！這豈不是說一切的窮人們都不要失望？這豈不是說可憐如阿貴的爸爸和媽媽那樣的人，也有過好日子的希望？至于小妹妹呢？也許她還未長得成人的時候，世界已經改變好了，那時将沒有窮人和富人的分别，那時青蓮閣也将沒有了，那時她将成為一個很幸福的，不受人侮辱的姑娘。
那時的世界是平等的世界，那時将沒有惡人立足的餘地。
阿貴不禁打了一個寒噤：如果在瘋狂的狀态下，他将他的父母和小妹妹殺死了，那這是一種怎樣大的，永世不能饒恕的罪過！父母和小妹妹本有過好日子的希望，而他卻殘忍地先把他們殺死了，那将是一種怎樣大的不可更改的錯！&hellip&hellip &ldquo隻要大家努力&hellip&hellip&rdquo這一種思想救出了阿貴，阿貴現在明白了：他的出路不是自殺或是将全家殺死，而是要努力，如張應生他們一樣地努力。
張應生他們是在那裡工作，奮鬥，是在那裡圖謀推翻現在的世界&hellip&hellip阿貴應當仿效他們，加入他們的一夥。
&ldquo我現在去找張應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