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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能夠這樣狠心&hellip&hellip&rdquo &ldquo心不狠就沒有錢用呀!你曉得嗎?我的小乖乖!現在的世界還說什麼良心不良心,隻要能夠弄到錢,隻要有鴉片煙吸,隻要有女人摟着,吓吓,還問他媽的别的事情!&rdquo &ldquo對呀!最要緊的是鴉片煙與女人!什麼良心!要講良心,那我們現在隻好去讨飯去,隻好當豬頭三在廠裡一天做十幾個鐘頭工!你們女人,隻是男人掙錢給你們用,你們曉得什麼!老李,你說可不是嗎?&rdquo &ldquo真的,她們女人隻曉得用男人的錢,其他什麼事情都不曉得。

    我李盛才之所以有今日,也有鴉片煙吸,也有女人摟,唉!也實在是不容易的事情。

    我何嘗不曉得人家罵我,說我是害人精,&hellip&hellip管他媽的!讓他們罵好了!我還是快活我的!現在是這一種世道:誰個聰明些,誰個就站上峰。

    現在什麼總長,什麼大人物,口頭上都是冠冕堂皇,其實打開窗子說亮話,哪一個不是一肚子壞心思呢?我的小乖乖!我若是一個規矩人,那你也就用不着我的大龍洋了。

    &hellip&hellip&rdquo 阿貴聽至此地,覺着自己的頭發都要豎起來的樣子,頭腦子也似乎在發脹。

    他完全陷入一個萬丈深的憤恨的,厭惡的,鄙棄的,各種情緒混合的海底。

    他立起身來在房内來往踱了幾趟,似乎要做一點什麼事情,但不能決定一點要怎樣做。

    他覺得他不能與這些獸性的人們并存于世界上,尤其是現在,當他,王阿貴,正在這一間房内想着一些光明的,正義的,向上的事情,而在隔壁的房間内居然躺着這一些人類的仇敵,社會的魔鬼,并且他們是很高傲地,平靜地言談着,似乎忽視了阿貴的存在,這對于阿貴簡直是不可言喻的羞辱。

    阿貴能忍将下去嗎?不,阿貴已經決定了,他不應當與這些人們并存,尤其是不應當并住在兩個房間内。

    這是怎樣大的羞辱呵!&hellip&hellip 在現在的前一刻,阿貴雖然是憤恨這些卑鄙的人們,然也隻看見到他們的行動,對于他們心靈的深處,阿貴并沒有深透的覺察。

    現在他們在阿貴的面前,赤裸裸地把自己的鬼相完全暴露出來,一絲不挂地表現出自己的心靈的深處。

    唉!這些人們是何等地卑鄙!是何等地微小!同時又是何等地可惡!阿貴明白了:對于這些人們,在世界上隻存在着金錢,鴉片煙和女人!隻有那可詛咒的獸欲!如果照他們的想象,那世界上将有什麼東西是純潔的呢?喂!這簡直令人戰栗呵! 不!阿貴覺着無論如何,他有消滅這些魔鬼的義務!他深深地覺着而且明白這個&hellip&hellip &ldquo張應生這小子真有本事!他媽的!&rdquo 阿貴忽然又聽見張應生這三個字,無意中打了一個寒戰。

    &ldquo怎麼?他們又想到張應生的頭上來了!&rdquo阿貴為張應生擔起心來了,他要聽一聽他們将要對張應生做些什麼。

     &ldquo我想,阿金,你應當好好地用點力,一定要設法将張應生捉到。

    這東西太渾蛋了!把他幹掉,那我們要少做許多事情。

    張金魁恨張應生算恨透了!他一見面就托我&hellip&hellip呵,想起來了,他現在為什麼還不來呢?來了後我們好打幾圈麻雀,消消遣&hellip&hellip&rdquo 阿貴不禁暗暗地笑道:&ldquo這小子還在做夢呢!張金魁已經被我送到老家去了,他還等他來打麻雀呢。

    我的乖乖!恐怕你的麻雀打不成了呵。

    &rdquo &ldquo唉!他媽的,為着張應生的事情,我今天早晨受了一肚子氣。

    他媽的!&rdquo &ldquo你受了誰個氣呢?&rdquo &ldquo唉!真是料不到!今天早晨我遇着王阿貴了,你認識他嗎?他媽的!我好意請他吃點心,順便問一問他張應生住在什麼地方,并且我答應了他二十塊錢賞錢,他媽的,他卻打了我兩掌&hellip&hellip&rdquo &ldquo真的嗎?&rdquo &ldquo不是真的還是假的嗎?我李盛才吃過誰個虧來?今天不料被這個小雜種打了,你說可恨不可恨!反正我碰見了他的時候,我要他的小命,使他知道老子不是好惹的。

    他媽的!&rdquo &ldquo對付這個小東西還不容易嗎?加上他一個罪名,就請他吃一顆外國洋棗。

    &rdquo 阿貴不再聽将下去了,立起身來,即忙走至床前,伸手将裹在小褂子内的手槍取将出來。

    取出來了之後,将機關扭開,看一看還有三粒子彈,便将門開開,走至李盛才的門前;門原是未上栓的,阿貴不待扣門,已經進内了。

    這時床上躺着的男人見阿貴舉着手槍進來了,一時間莫明其妙發生什麼事情,便都很驚吓地立起身來。

    女人鬼叫了一聲,從床上跌到地上。

    阿貴不待他們說話,便笑着向兩個男人說道: &ldquo我的乖乖!你要請王阿貴吃外國棗嗎?來,我先請你吃罷!&rdquo 兩個男人忽地蔔通跪下了,齊向阿貴哀求地說道: &ldquo請你饒我們的命罷!我們與你并沒有什麼冤仇&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好,我來饒你們的狗命!&rdquo 阿貴一槍将李盛才打死之後,别一個男人便爬到床底下,想逃得性命。

    阿貴不問三七二十一,彎起腰來,就向床底下放去,隻聽&ldquo哎呀&rdquo一聲,床身翻倒在女人的身上。

    這時阿貴被一種勝利的愉快所籠罩住了,他覺着他做了一樁驚人的事業,因此,他看見目前的景象,隻是呆立着微笑。

    他勝利了!&hellip&hellip 旅館的上下充滿了驚擾的聲音。

    但阿貴沒有覺察到這個。

    當幾個武裝巡捕進到房内的時候,他還似乎沒有覺察到,仍然立在那裡癡呆地看着他目前的景物而微笑。

     最後他覺察到了:他已經在巡捕們的包圍中,他要被捕了&hellip&hellip這時他記起了他的手槍内還有一粒子彈,于是他将手槍對着自己的胸坎一舉,他便随着槍聲倒了。

     但是在明亮的電光下,在巡捕們的環視中,他的面孔依舊充滿着勝利的微笑。

    &hellip&hellip 1927年11月至1928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