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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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隆家中有一段短而封閉的走廊,将車庫和房子相連。

    他走進走廊時,聽到屋子裡傳出陣陣笑聲。

    他打開門,進入鋪設地毯的門廳——一樓的所有房間均有一扇門通向此門廳,此時笑聲停住了。

    他聽見傑西卡在起居室裡喊道:“是你嗎,克勞夫?” 他一本正經地答道:“如果不是我,就出亂子了。

    ” 接着又傳來她悅耳的笑聲,“歡迎你,不管你是誰。

    我馬上就下樓來。

    ” 他聽到玻璃杯的叮當聲,冰塊在杯子裡晃動的聲響,知道傑西卡正在調馬丁尼酒,每晚他工作歸來,她都為他調酒表示歡迎,并幫助他從一天的疲勞中恢複過來。

     “你好,爸爸!”斯隆11歲的兒子尼古拉斯在樓梯口打招呼。

    就他年齡來說,他顯得過高,身材偏瘦。

    他跑過來擁抱他的父親時,眼睛閃耀着智慧的光彩。

     斯隆也擁抱了兒子,然後用手指撫摸着孩子棕色的頭發。

     他喜歡這種歡迎的方式,為此他得感謝傑西卡。

    幾乎打尼基剛一降生,傑西卡便向他表示自己的信念:愛撫之情應通過具體的方式加以表達。

     新婚之初,斯隆發現用行動表達感情對自己來說并非那麼容易。

    他平時感情不外露,話語不說盡,讓别人去捉摸,猜想。

    他生性矜持,但是傑西卡可不管這一套。

    她千方百計改變他的内向性格,先是為她自己,後來為尼基,她成功了。

     在與他人交往中,他的内向性格毫無改變。

    斯隆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似擁抱父親的。

    最近以來,他幾次想這麼做,但每次都退卻了,因為他不知道在與人交往時矜持而僵化的老安格斯會作出什麼反應。

     “你好,親愛的!”傑西卡穿着柔軟的綠色連衣裙出現了,綠色是斯隆一向喜歡的。

    他們熱烈地擁抱了一下,然後一起走入起居室。

    尼基像往常一樣進來待一小會兒。

    他已先吃過晚飯,稍頃便要上床休息。

     斯隆問兒子:“音樂學得怎麼樣?” “很好,爸爸。

    我正在練習格什溫的第二前奏曲。

    ” 無論是他還是傑西卡都已無法确切記得尼基從幾歲開始顯露出對音樂的濃厚興趣的,反正那時他還很年幼。

    現在音樂已成了尼基的第一愛好。

     尼基一頭紮進鋼琴之中,向一位家住在附近的新羅歇爾市的奧地利退休鋼琴師學習演奏鋼琴。

    這位鄉音好重的音樂老師早幾天前對傑西卡講:“你兒子的音樂天才,就他這般年紀來說已十分出衆。

    他将來可以成為演奏家或作曲家,也許可以成為學者甚至權威。

    但是,更重要的是,對這孩子來說,音樂是用天使和歡樂的歌喉來說話。

    音樂已經溶入了他的心靈,我敢預言,音樂将會成為他生活的主體。

    ” 傑西卡看了者表,說:“尼基,時間不早了。

    ”在相互親昵地道了晚安之後,尼基走了。

    稍後,他們聽到他在卧室裡彈奏電子琴,他無法在起居室彈鋼琴時,往往代之以電子琴。

     起居室裡光線暗淡,柔和,傑西卡重新拿起她原先在調配的馬丁尼酒。

    斯隆望着她将酒分到杯裡,心中不禁自問:一個人到底可以有多少福氣?望着傑西卡,望着她婚後20多年來依然顯得那麼可愛、嬌美,斯隆腦中常常會生出這一想法。

    她已不留長發。

    也沒有設法遮掩頭上的幾绺白發。

    她的眼角也已布上了魚尾紋。

    可是她的身材依然苗條,雙腿依然那麼富有魅力,男人們不由自主地會要再看上一眼。

    他想總的說來她沒有多大變化,他帶着傑西卡進入任何一個場合,一種自豪感照舊油然而生。

     她邊把酒遞給他,邊說:“聽你的說話今天夠忙的。

    ” “正是那麼回事。

    你看新聞了麼?” “唔。

    機上那些可憐的乘客!死得真夠慘的!他們大約打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沒有救了,隻有坐着等死。

    ” 一陣良心的責備掠過斯隆的心頭,因為他意識到自己當初可沒有這樣愁過。

    有些時候,一名職業新聞人員由于專心緻志于收集..新聞,而忘記了那些構成..新聞的人。

    他暗自納悶:這是因為我長期接觸新聞而造成的麻木不仁,還是那種要求醫生必須做到的“感情絕緣”呢?他希望是後一種,而不是前一種。

    “你若看了飛機的報導。

    也就看到了哈裡。

    你認為怎麼樣?”斯隆說。

     “他幹得不壞。

    ” 傑西卡的回答顯得冷淡,斯隆邊注視着她往下說,邊暗自尋思:過去的一切在她心中已蕩然無存了嗎? “哈裡似乎常跟麗塔合作。

    兩人之間有什麼事沒有?” “沒有。

    他們僅僅是配合默契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