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一(原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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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

    已而胡卻入語餘曰:『君自海上來,非逃卒也』?餘曰:『然!爾何從知之?然則奈何』?胡曰:『君适在村中,不有十許人過我門乎?避雨旁舍。

    予季問之,知君亦海上人也。

    恐吾導不力,所以來耳』。

    然胡終不知餘為何許人。

    胡之老人重具雞黍,為餘言:『此村中豪傑,向年亦舉義旌不成,受殘虐;故今莫有敢窺敵足而動者。

    不意此日石頭師挫,君輩又敗績,吾侪不複睹漢官威儀矣』!嗟歎久之。

    複前要盟,餘易姓名裡居相告,兼謀所向。

    佥雲:『當從安慶渡江』。

    初,餘之離蕪湖而趨上江也,舊相從歙人朱君來谒;叩其近狀,雲變姓名賣藥于安慶之高河埠市中,仍欲從餘戎行。

    餘謂『事已決裂,此行利鈍未蔔』:贈以金,麾之使去。

    至是,餘憶前語,遂令胡導至高河埠。

    而胡亦雲:『導至高河埠,能事畢矣』。

    餘益不得不訪朱君而問道焉。

     信宿,達高河埠,已薄暮。

    餘令導與童子先之,問朱君築室所在?能知朱君别餘,複他往,尚未返。

    高河市人見童子之問朱君也,覺有異;群蹤迹之。

    市中豪徐某、金某,皆歙産;與朱君善。

    偶過此,聞童子之問朱君、市人之蹤迹童子,亦覺有異:竟以數語解散市人,故餘得無恙。

    然朱君未返,無居停主,轉投逆旅。

    逆旅老妪,亦歙人;聞餘為朱君故,止宿餘。

    而胡之導餘者,将于次朝别餘歸。

    餘怅怅無所問津,益無聊。

    晨興,忽憶安慶向有賣稻船往來江南北,必取道枞陽湖;而高河之去枞陽,一水可通。

    遂令胡代餘覓便帆,将渡江出池州,登九華山,徐圖歸計。

    買舟既定,舟人相期亭午鼓棹,餘故暫止逆旅。

    而徐、金二人自外入,與餘聯坐;問餘何來?餘告以館谷歸江南,便道訪朱君。

    逆旅中無賴子遂诘餘,訪朱君為何者?餘惟詭詞以答。

    而金與徐素昧平生,言語時,陰左右餘,且目餘起。

    餘起,金引入空舍中,問餘曰:『君得毋姓張乎』?餘詭曰:『吳姓』。

    金曰:『不然。

    日者我同朱某來江上,從鄰舟窺見豐采,君固司馬公也。

    業提師入山矣,何以至是?将何之』?蓋餘同朱至江上時,方作焚舟計事。

    旁午,金未晉谒,而朱别去;金以踉跄歸,以故朱與餘交誼,金稔知之。

    而朱與金行蹤,徐所熟聞也。

    先一夕餘過市,金固疑之;與徐謀曰:『茲二客之訪朱君,得非山中使者乎?盍往物色焉』!故時晚之解散市人及是晨之過逆旅,殆有天幸。

    及見餘,徐不識也、金識之;餘亦不諱,告以故。

    金以告徐,徐曰:『江上未解嚴,誰能為蘆中丈人者?倘疏虞,可若何』!固邀餘至其家,匿之。

    始各道姓名,備述夜來事如此;二君誠有心人哉! 适安慶敵兵過高河,士民畏之如虎,盡室避村野。

    餘不得已,亦相随避兵至一何姓家,亦金、徐密友也。

    翌日兵去,金、徐另買賣稻舟,藏餘舟次,令何某伴餘,由枞陽出江,渡黃湓,抵張灘登岸;而金與徐别從安慶來,相會于張家灘。

    張家灘,屬池之東流。

    徐之兄賣藥其村中,故問津焉。

     于是由建德祁門兩山中,走休甯;羊腸鳥道,較霍山尤甚。

    餘複病瘧,扶疾而行。

    頭岑岑,汗下如雨;形容枯槁,幾作溝中瘠矣。

    東、建袤高山,多小寇出沒,或乘夜剽掠;土人相率持兵守嶺頭。

    凡過客,皆榷金,名曰禦寇,實為寇也。

    餘冒險奔馳,道路以目。

    将次祁門,江右義旅陳九思屯朱橋,村舍逋逃、商旅裹足,而獨餘行行不止,人多怪之。

    賴導皆歙人,得無他。

    計程兩日,可抵休邑;買棹溪行,即可達嚴陵。

     未至休邑三舍,辄聞有兵阻;抵郭外,果蜂屯蟻聚,闉阇盡閉。

    蓋彼之叛将新複歸敵,長吏慮有變,因而登陴。

    餘緣是不得入,止郭外招提;戢羽潛鱗,雖子胥吹箫不是過也。

    而耳目漸集,乘間抵城中,寓徐之諸父家。

    其諸父善岐黃術,有隐君子風。

    餘至,盛為治具;然亦謂餘館師,與其猶子善,不知為餘也。

    兵退,買棹嚴陵。

    過新安,亭長呵止之;索篙師金,委放行。

    達街口,有巡司廨,邏卒登舟譏察;見餘将北音、貌魁梧,疑為逃卒,持之急。

    徐起而與邏者鬥,而巡司适之郡不在廨,是以事得解。

    解維至淳安,已入浙矣。

    省會有文符插民艇載兵絕浮梁,餘船藏他港不獲免,為所司插去。

    行路難,一至此哉!餘乃迂道走瑞安,凡兩買棹,始達嚴陵。

     餘既入浙,晦迹益難。

    計唯有山行,可無恐。

    乃自婺之東、義出天台,以赴海壖。

    然鳥道羊腸,較徽更甚。

    時餘将已令取道于杭,而金、徐諸人皆不谙浙道裡;向者導導餘,而茲則餘導導;然餘實茫然問途。

    已經得至海濱,濱海居人鹹來問訊,遠近哄然,知餘得生還矣。

     回思霍山奔亡以來,之安慶、之池、之徽、之浦江、東、義、台,之天台、甯海,計程二千餘裡;間關百折,何其窮也!複回思自崇明進師瓜步、潤州,而和陽、太平、甯國,而徽、池、廬之諸州邑;乘勝長驅,又何其壯也!然而轉瞬成敗異勢、榮辱殊形,是又戲也、夢也?餘自丁亥迄己亥,前後入江,皆歲在雙魚;而一再踬,疑若數焉。

    然以十五載之揣摩簡練,既得而複失之;人壽幾何?河清難俟!不亦重可慨也夫? ●使臣碧血 苌弘之事周王,忠于公室以黨于範氏,晉人讨而殺之,藏其血三年而成碧。

    此忠之所由積也。

    今左先生之為使臣,執節類蘇屬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