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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戰國是中國古代社會從宗法貴族制向官僚地主制過渡的大變動時代。

    作為這種社會大變動的表現和結果,在當時湧現出許多思想主張互不相同的學派。

    其中影響最大的有二:一為孔子開創的儒家,一為墨子開創的墨家。

    它們在戰國時期并稱為當世的顯學。

    《韓非子·顯學》篇說:“世之顯學,儒墨也。

    ” 墨子名翟,魯國人。

    生卒年具體不詳。

    但從曆史文獻來看,我們可以斷定,墨家的産生當在儒家之後。

    據《淮南子·要略》之說,墨子原為儒門弟子,後因不滿儒家學說而另創一對立的學派: 墨子學儒者之業,受孔子之術,以為其禮煩擾而不說,厚葬靡财而貧民,(久)服傷生而害事,故背周道而用夏政。

     由此看來,墨家學說乃是墨子對儒家學說進行反思和批判的産物。

    從我們今天所能見到的《墨子》一書确實不難看到,墨家學派對儒家從周代貴族社會繼承下來的禮樂等文化形式進行了大量的攻擊,如《墨子》書的《節葬》、《節用》、《非樂》、《非儒》等,都可以說是直接針對儒家學說而發。

    因此,《淮南子》的論斷并非無稽之談。

    當然,應當指出的是,《淮南子》的作者把墨家學說的興起歸之為夏政的複一活,則有失于簡單。

    誠然,在《墨子》書中,夏禹被塑造成一位與儒家所宣傳的禮樂文化背道而馳的古代聖王。

    但是,這個形象并不是古代曆史的客觀反映,而主要是墨家理想的象征。

    墨家要借助夏禹來壓服儒家所聲稱的祖師爺文王、周公。

    事實上,在《墨子》書中,夏禹、商湯、文王都是被列為古代聖王的人物,并不是相互對立的。

    因此,與《漢書·藝文志》的百家出于王官說一樣,《淮南子》的墨家“用夏政”說也是一種想當然的皮相之見。

     墨家作為一個與儒家對立的新生學術政治一團一體而出現在儒家聲勢浩大之時,它不僅站穩了腳跟,而且獲得了與儒家平分秋色、甚至後來居上的地位,這用複古說恐怕是無法解釋的。

    墨家與儒家并稱為顯學。

    所謂顯學,包括兩個方面的含義,一是隊伍壯觀,聲威顯赫,一是仕途通達,君主信任。

    而要做到這兩點,它就必須讓統治者和被統治者都可以從它的學說中看到對自己有利的東西。

    而要做到這一點,關鍵在于和曆史前進的方向達到一緻。

    墨家之所以能夠在戰國前期異軍突起,其原因即是它比儒家更能抓住戰國初期社會發展的新形勢,提出了一些儒家所沒有提出的社會學說和政治方案,從而引起了當時自君主到庶民等階層的強烈興趣。

     儒家誕生的春秋時代,官僚地主制與宗法貴族制兩種新舊社會制度的一交一替尚處于一種潛在的一溫一和狀态。

    宗法貴族集一團一仍處于社會的統治地位。

    因此,作為新生社會力量的代表,孔子的思想雖然已超越宗法貴族時代而進入到官僚地主時代,但孔子的新思想卻依然披着貴族社會舊文化的外衣。

    他希望通過對貴族文化進行輸血式的改造而促成社會制度的變革。

    這樣一來,孔子的思想便不可避免地帶有一溫一情主義和維新主義的色彩。

    一方面,孔子雖然主張賢人政治和平民參政,但他并不想沖擊貴族階級的既得利益,仍希望“貴可以守其業”;另一方面,孔子雖然以新的社會理想對神、禮、德等貴族文化的核心内容進行了超越和改造,但他并沒有提出一套全新的政治方案,他所追求的有道之世乃是一個十分模糊的概念。

    而且,由于孔子把道德價值強調到獨一無二的至高地位,将理想的實現寄希望于執政者的道德自律,這就使 他的思想又帶有強烈的理想主義色彩。

    孔子去世以後,新舊社會制度一交一替的潛在狀态突然被打破。

    在先後左右着春秋時代的政治局勢的齊、晉兩個大國,代表新興的官僚地主社會方向的田氏與韓、趙、魏三家分别取代原先由周天子所分封的齊、晉諸侯而建立了新的政權。

    在春秋時代尚處于統治地位的傳統宗法貴族文化終于退出了曆史舞台。

    明、清之際的著名學者顧炎武在《日知錄》中對孔子死後百餘年間的這種曆史劇變曾有一一精一彩概括: 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