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 首都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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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不聞其與國際有接觸。

     膺白到過洛陽一次,吳子玉先生邀與同飯,同往郊外試炮,聽其言論,甚為失望。

    他說:“科學吾國古已有之,格物一章而今亡矣,就是到西洋去了,老子出關西去,格緻之學被他帶走。

    ”試炮時,自稱其目測之準,遙指一點,說若幹米,試之果然,左右歎服。

    這樣自封自是态度,當大任是可憂的,與新世界亦距離太遠了。

    十年後,他還告訴膺白:堯辟四門即國會。

     吳甚厭惡馮,抑制其發展,馮兩次失去已得之地盤,而隊伍則反擴充,由陝西而河南,到北京郊外的南苑北苑,就陸軍檢閱使一個空名閑職,所部饷項無着,張敬輿是其在二十鎮時老上司,吳抑制馮,張則幫他。

    在張組閣及陸軍總長任内,準馮之隊伍正式編為一個師,三個混成旅,并指定崇文門稅關及京綏路局兩處,為馮軍饷項所出,馮于是反而得到在近畿練兵機會。

     南苑與北京間汽車一小時可達,膺白與馮見面機會漸多,漸漸熟識起來。

    他請膺白去作定期講演,膺白每兩星期出城往南苑一次,每次講演兩小時,馮自己與全軍營長以上官佐同聽。

    膺白這時在北京很忙,在内閣、北大(膺白在北大講軍制學的稿系嶽軍先生代筆)、師大,擔有職務或功課,但從不卻馮氏之請。

    往南苑的路極不平,我們的車很舊,兩小時往返路程,兩小時不斷講話,他夙有胃病,颠簸而歸,常捧着肚子叫痛,許久說不出話。

    我幾次勸他告假,他說:“這個集團可能為北方工作的惟一同志,彼此必須認識了解,且此中必有他日方面之才,能多認識本國及世界局勢,或者少誤國家事。

    ”無論如何忙與累,南苑之行不怠,自然而然,與馮常常談起時事來。

    一次,馮說到李漢老如何雲雲,膺白問其人是誰,馮笑曰:“您老在閣不識此人?”蓋曹之嬖人李彥青字漢卿,要人無不與之結歡者。

    馮亦請過膺白閱他的兵,黎明騎馬越阜躍溝,同看操。

    膺白最後一次在馮軍講演畢,請馮開一名單,定一日期,他要請其聽衆馮之部屬到吾家吃頓便飯。

    膺白一向不私下結歡有力者之左右,恐亂人秩序。

    這點,好處在有力者對之無疑慮,壞處其左右以為他目中無人。

    這日請的是晚飯,但客人很早已從南苑到來,且傳述馮關照的話:“黃先生不是空閑着的人,他為愛國肯來指導我們,北京城裡有地位的人誰還像他那樣,你們早點去,謝謝他。

    ”這是僅有的一次,在我們糖房胡同寓所,請馮部屬,從來沒有請過馮自己。

     北京城裡通常應酬很多,打牌是常有的事。

    太太們請客更是請打牌,帖子上寫着下午二時,我以為是請中飯,按時而往,上過當,鬧過笑話。

    後知不打牌盡可遲去,然七點鐘該是晚飯時候,不能再遲,到則見滿屋一桌一桌的牌,人多則分作幾間,往往到八點九點還不開飯。

    大家心在牌上,可憐燕翅全席大半敷衍了事,有庶務科算賬。

    亦有放着鴉片煙盤提神消遣。

    混在其中,日日往來,話即好說。

    在勢之家,素不相識之人,逢着拜壽道喜,隻要肯随俗,即可上門,如此相熟。

    我本非怕出門之人,經過這些,視酬應為畏途,朋友說我生“怕見人”病。

    我家亦不能舍正事而款待多方。

    請客無此鋪張,索然寡歡。

    心以為非,不敢表示,不參加之事須小心設辭,不然故意立異,在小節目上不随俗是非常得罪人的事。

    膺白應飯局亦務必周到,朋友告訴他:甯可到而不吃,不可不到。

    有一次赴五個飯局,空腹而歸,此種生活,我們常常叫苦,覺無地自容。

    他僚友某君,一次很認真要我勸膺白從俗,他說:“誰家誰家,來者不拒,賓至如歸,廚房同時開得出幾桌酒菜,議員記者随時光臨,情不疏隔,自然攻擊減少,笑罵不生。

    ”他說:“外面稱膺白為窮總長,不請客,不聯絡感情,這樣如何做得開,實大大影響其政治生涯。

    ”我謝他好意,但說:“烏煙瘴氣必同歸于盡,正想盡力維持一點清明空氣,不拟勸也。

    ”膺白在職時,除在署秘書外,家裡有一人專為他答複介紹人事的信。

    他的朋友唐少蓮(凱)先生素稱忠厚,常常擱筆大笑,要求之離奇,與措詞之幼稚,出意料之外也。

    參衆兩院議員之信尤多,不必相識。

    嶽軍先生在北京的一段期間,住在吾家,代膺白見客。

    嶽軍先生見客後,用小冊記明事故,有許多人仍要見膺白自己,而事故亦多半為請托。

    一日早餐時,二人面紅耳赤而散,我奔走其間相勸。

    嶽軍先生要膺白耐煩,人事周到,誤會可少,原為膺白。

    膺白最不長于人事,無辦法而敷衍,不肯。

    夙有胃病,飯桌上甚易動氣。

    這實是民生凋敝到極點,群向政治機關謀生,而少數集團猶是杳無止境地醉生夢死。

    賢如蔡孑民先生,其介紹北大學生書信之多,不可勝數,青年出路之難可知。

    膺白回國初次任職,第一個引用的北大李君即蔡先生所介紹。

     膺白在教育部時,一次不知内閣同僚中何人生日,同人公宴唱堂戲,事後庶務來收賬,總計七千餘元,每人攤派二百餘元,門房問我是否送教育部。

    教育部是最苦的一部,薪水常欠,我願在家裡付出。

    不久,又來一份“同人公啟”的堂會通知,請簽名,我叫門房退回,說已另外送禮。

    我退回公啟以後,正恐過分得罪了人。

    事有湊巧,次日見報載馮玉祥啟事一則,大意言同僚有慶,分别送聯緻賀,時勢艱難,不再參加公份等語。

    這是北京城裡少有的話,頗煞風景,卻令人稱快。

     民國十三年(一九二四)的秋天,又一次直奉之戰正開始。

    此時直系當朝,奉系為敵,皖系賦閑,在南方則粵系為尊。

    奉皖粵有三角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