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 戰後的莫幹農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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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畢業而已經任事的陳秀達應首有資格,經同仁商讨後,決定再待一年,迨其更為成熟;秀達在戰後第二年參加校董會。

     我在校董會提出一項原則的改動:以前是“通過學校以提倡生産”,今後要“着重生産以維持教育”。

    戰後農村凋敝,必須從生産恢複元氣,為莫幹小學本身,亦不得不以生産為基金所寄托。

    币不如貨,大家已得到經驗。

    我的力量非可源源不絕,亦深自感覺,這點最後有限之力,必須用在生生不已的事業上,方不落空。

    此時恃租米度日,米且極吃香,然隻能作過渡之計。

    收租原非心之所安,土地改革實行終有其時。

    田歸耕者,專家所拟有七年辦法,我校董會亦曾草拟五年還田方法:五年内請佃戶交足租額,可能則多交一定的量,至其他生産足以維持學校,則學校不再收租,亦即不再有田。

    以上這些,不僅是我心裡急切的盤算,亦屬時勢所必至和必要。

    我疏忽了一件事,沒有顧到性白的辛苦。

     我同性白懇談:複興必須有計劃,而首在于得人;生産事必須訪求專家,留得住專家同我們在一起。

    生産事業我完全外行,将仰賴吾舅葛運成(敬中),聽其指示,此時尚在昆明未歸。

    我們讨論到吸收新同事,亦提議請得力的舊同事回來,他都同意。

    舊人中楊肖才、祝書霖、張競心都對工作有志趣,我們一一提到。

    最後以為競心最可能亦最适當,若競心回來,則學校内部之事,可以舉重若輕。

    而性白得分身為全盤之設計,修葺舊物,整備新事。

    庾村每一片場、一所屋、一個人,他無不熟悉,多所經手。

     競心是性白以外惟一膺白所物色的同事,在同事中最喜讀書,自他到校,同事的讀書興趣都增加,我們辦臨時中學,多半是他的力。

    抗戰前一年,浙江省政府拟仿廣西鄉村政教合一辦法,委托莫幹小學校長兼莫(幹山)庾(村)區區長。

    性白兼了區的事,即由競心代校内的事,當時尚系膺白主持校董會而如此決定。

    競心随臨時中學到武康後,在戰事末期任浙西行政公署秘書,曾函大綱,介紹一條水路,必要時我可坐船離滬,轉往西南。

    勝利後,行署接收嘉興,是我故鄉,他亦來信,知其将往福建救濟分署任事。

    我與性白商定請他回庾,即由我寫信邀他,他立即答允。

    競心與肖才均系莫小幹部,曾告我随時可應召而歸。

    肖才的太太,離庾村時不甚愉快,故我與性白決定邀競心時,性白尚以其不受家庭影響,為容易相處一個理由。

    我們初辦鄉村工作,為使家庭能常住鄉間,發生同樣興趣,且裕收入,故鼓勵家眷同做事;這個想法後來事實是失敗的。

    膺白去世,戰後我亦不能常住鄉間,少調劑之力,提醒之功。

    适因諸事緊縮,人事簡化,故無有困難。

     以下是膺白延攬競心時的兩封信: 鏡心世仁兄如晤:昨日由杭返滬,得讀四日發手教,拜悉種切。

    弟于廿九日到莫幹山麓校内過年,三日午後到杭,昨晨車返滬。

    此次在杭,寓親戚家,未到西冷,臨行時本欲電約閣下一談,竟因時促事多,未能如願。

    日内不他行,如能于本月十六七号來滬一叙,至深盼企,并盼賜複為幸。

    耑複,順頌大安!弟郛頓首。

    (廿二、一、七) 鏡心世仁兄大鑒:頃奉到廿五日發手教,拜悉。

    大駕已由莫幹歸杭,學校事亦已與鄭、楊二君接洽妥當,至為快慰。

    此後得兄加入工作,學校前途必更有望。

    到校後,對于各項施設,如有高見,仍盼随時指示為幸。

    複頌大安!弟郛頓首。

    (廿二、一、廿七) 戰後庾村當地的準備工作是墾地、修屋,需性白主持。

    我把這些工作配合在生産計劃,即須用哪一間屋,先修哪一間。

    其他接洽之事都在上海,要我自己注意,一步不能放松,放松即永不能進行。

    自卅四年(一九四五)九月,我開始設計,直至卅五年(一九四六)清明,始親自到庾村。

    我在上海最要緊是等候兩個人:吾舅運成在昆明,吾弟君怡在重慶又在長春。

    吾舅是農業專家,除教過書,他沒有做過農業以外的事,運成舅自己對農村有抱負,他的理想“家給戶足小康合作農村”與膺白和我的想象目标正同。

    他在昆明寫信給我說:“我是志願農人,希望&lsquo谷與魚鼈不可勝食&rsquo。

    ”我回答說:“甥系家傳書癡,覺得&lsquo民無信不立&rsquo。

    ”舅年隻長我三歲,這是我在南屏教《孟子》《論語》時候,故引二書句會意。

    庾村複興應走之途徑,應取之方法,在我,除開他沒有第二人可以請教。

    有他這樣一個人而不請教,亦是錯過的。

     君怡對農業和農村都無關系,為我與膺白,他在重慶時已經替我想到運成舅是惟一助我的人,他們已經談過庾村的事。

    在中國社會,許多地方我不能自己跑。

    老朋友家換了門房或接電話的人,我可能被擋駕或幾次電話難通,而主人并未知道;到機關裡請教事情,更非有熟人不可。

    有些事大綱難以替我,央君怡代我跑,我可以不拘束不客氣。

    吾舅吾弟自己都有甚忙的職務,亦不定時時在上海,隻能由我湊機會、候時間。

    庾村同仁不能想到此。

     運成舅和舅母胡詠絮同緻力于改良蠶種有年,複員後他擔任中國蠶絲公司總經理,是政府的事,因此他不再複業他們自有的鎮江四擺渡“明明農場”。

    我請問他庾村植桑制蠶種之事,他最初似乎遲疑,我不問其理由,但問庾村土質宜否種桑,和天然絲的前途。

    戰前,我們農村改進會曾勸告蠶農,棄“舊種”而用“改良種”,第一年請先試用而後付價,若成績不如舊種,則補償其所損失。

    蠶農用改良種而産量大增,從此每年到學校預定,稱為“學堂裡蠶種”。

    有此信用,打動我設場制種之念。

    有些蠶商,不定自有桑園,購葉飼蠶,易多病害,損及蠶農。

    “蠶商”指制種者,“蠶農”系養蠶制絲者;我們是制種。

    庾村系山鄉,有自然隔離,我們墾地植桑,土質雖差,而病害少。

    蠶與桑二項技術人手,舅之經驗甚多,有時還可以請教舅母;事遂決定。

    由大綱向中蠶公司定購日本密集種桑秧。

    這種桑樹幹少而葉多,需耕地較少,一年後即可采葉。

     “莫幹蠶種場”即在卅五年(一九四六)成立,以藏書樓及莫幹小學一部分校舍為制種楊,請呂秀梅為技術主任,沈春富管桑園。

    運成舅送其“明明農場”一部分遺留的舊用具。

    卅六年(一九四七),我們的“天竹牌”蠶種已經上市。

    關于蠶種場的一切,我請秀梅、春富聽運成舅指導,不必問我。

    “天竹牌”蠶種,到一九五〇年我出國時,已成浙江省第二号牌子,僅次于在江浙兩省有數十年曆史之“老虎牌”。

     卅四年(一九四五)年底的一日,運成舅及舅母同來吾家,告我“聯總”(聯合國救濟總署)将有乳牛運到中國,這是複興農業很重要的一件事,庾村應有資格申請,由我自向當局請求,則知道庾村曆史,獲準較易。

    “牛”比“蠶”我更不了解,知非輕而易學。

    到此時止,我還沒有向膺白的朋友作過任何請求,如何拿這件小事相煩?我躊躇不決。

    其時墾地植桑之事,因性白遲疑,還未決定,我正在焦慮和茫茫。

    為庾村必須有一“遠景”,以打開“窄路”,我起了得失心。

    終于将乳牛的事,寫信給在重慶的張嶽軍先生。

    嶽軍先生是勝利後第一個函電頻來探問我的朋友,上面《分手與身後》章中曾附錄其來信之一,他對南屏亦曾贈款。

     報載蔣夫人回滬,我已八九年未見她。

    膺白喪中承她幾次見訪,我搬杭州,她還來過。

    抗戰後,隻通過捐屋一個電和對遊擊隊意見一次信。

    我急想見她,送函請約期往晤。

    陰曆正月初十我的生日,中午有幾家親友來同吃面,上海市政府送來紙條,叫我到賈爾業愛路見蔣夫人,時距約期極促,幸路不甚遠,我亦整裝可發,遂向客人告罪而行。

    我告訴蔣夫人已吃過飯,她如未吃,願陪坐多談一會。

    在一頓飯工夫,我陳述所拟的庾村複興計劃。

    我希望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