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 攝政内閣

關燈
自稱“臣”的一張相片,我們亦得一份。

    國民政府在南京,每逢北方多事,曾幾次要膺白到北方去,最不露痕迹的名義為故宮博物院理事長,膺白對古物及藝術均無素養,謝不肯當。

    除決定以故宮供大衆文化用,原則以外,他沒有什麼貢獻。

     不識大體之輩,群相造作,使溥儀走向極端,供人利用,無形中,都負有對不起國家的責任的。

    至于道聽途說,以清帝出宮為有政治以外作用,則更是常識以外的想法了。

    攝閣又曾撤銷民國九年(一九二〇)七月以後因政治而被通緝者的明令。

    内有一條“前軍務處傳令通緝吳敬恒一案着即撤銷”之令,我不知稚晖先生幾時在北方有此事也。

     段祺瑞入京,時稱“執政”,公布“中華民國臨時執政制”,事系天津軍事巨頭會議所決定。

    安福系活動已久,奉張撐段之腰以抑制國民軍,緻馮玉祥到津不得不屈服。

    吳佩孚之甯釋舊怨而不放新仇,馮部實用最大之力以迎擊而打通京津之線,凡此均出意料之外。

    馮出京赴津,攝閣無人知。

    段将入京,攝閣見報見通電而始知之。

    馮在其《我的生活》書中所記“首都革命”有一節如下: 民十三十月二十三日我到了北苑,知道城中的事情業已辦妥,這時胡笠僧和孫二哥(嶽)也都來了。

    第二天便召開會議,商議正式組軍之事,當決定推我為中華民國國民軍總司令兼第一軍軍長,胡笠僧和孫二哥為副司令,分任第二第三兩軍軍長。

    這時雖已收複首都,完成了革命的第一步工作,但知道洛吳尚有十幾萬可供驅使的部隊,他必然不甘屈服而作最後掙紮。

    正當會議未散的時候,果然接到報告說:吳佩孚已從前線撤回一部勁旅,正在回攻楊村。

    因又念及山東督軍鄭士琦此時所處地位至關重要,他若被吳拉攏,則至為可慮,若我們能與之聯絡,則吳佩孚前後受敵,立可使之潰亡。

    鄭士琦為段祺瑞皖系的人,為了應付當前軍事上嚴重的困難,孫二哥便臨時提議請段祺瑞出山,以示與皖派聯絡,俾使魯督鄭士琦出而截阻直系援軍北上。

    大家亦以為一則目前困難非此不能打破,二則中山先生是否北上尚不可知,一時隻看見了軍事的成敗,而忽視了政治的後果。

    孫二哥這個提議竟得全體一緻的贊成,真是“失之毫厘,謬以千裡”;哪知由于這個臨時動議,竟斷送了此回革命的全功。

     這件事關軍事,而孫禹行所提議擁段出山之計,當時我未聽膺白說過。

    十三年(一九二四)十月二十二日與二十三日,正是膺白從高麗營與馮同到北苑,他雖不問軍事,然若擁段之計已定,則不必再商去曹以後辦法,京津之間朝發而午至,徑請段入京主持可也。

     段在天津所發通電說:“各方袍澤,力主和平,拒賄議員,正義亦達。

    革命既百廢待興,中樞乏人,征及衰朽&hellip&hellip不得已于十一月二十四日入京執政。

    ”這個通電是二十二日所發。

    段在十一月十八日有電給膺白曰:“北京國務院黃膺白弟台鑒:文欽來,具道都中困難情形,執事苦心孤詣,力任其難,殊深欣慰。

    當茲國事未定之時,務望堅持鎮定,勉維現狀為盼,段祺瑞。

    ”未有一語道及執政之事。

    實則都中困難之事,正無不由天津所領導發起者也。

     段到京時,膺白代表攝閣迎之于車站,到他府學胡同私邸,報告他:國務院所保存的清室大小玉玺一共十五方,他的秘書長梁鴻志在旁應曰:“送執政上房吧!”北京的上房就是内室。

    膺白回到國務院,與同人商決,這是國家之寶,有曆史意義,全部送交教育部的曆史博物館保存,這是攝閣最後辦的一件公文。

     若沒有這安福系臨時出來的岔子,中國統一或不需要經過後來這場極辛苦的北伐。

    國力、内政、外交形勢都要不同。

    膺白原是維持暫局,并無戀棧之意,但他曾對馮說:“國民軍若隻為清君側,未免小題大做。

    ”今去一直系,而擁一皖系,對國家過去之責任,此有更甚于彼者,其有何說!照中國政治道德,膺白自己不得不避嫌,勿持異議。

    他後來還要為國民軍,表示與之相安,在京浮沉一年,至國民軍失敗,始不敷衍而出京。

     以下章太炎先生又一封信,看得甚為清楚的。

     膺白我兄同志:周參議來,得誦手書,時事搶攘,不能為澈底改革,此亦形勢制之。

    前者驅遣清酋一事,差為快心,曾有快郵代電,勸以莊田還民,惠布德澤。

    今聞各軍已舉合肥為臨時執政,則斯事亦不可望。

    目下煥章諸君與雨亭并屯畿輔,勢成兩大,故使閑人得出而籠罩。

    行政委員之選,業已中止,而吳齊又橫舟長江,以護憲軍自命,且雲尊段讨馮,則以段之背後尚有奉軍,非齊輩所敢撄,而視馮為脆弱易勝故也。

    竊觀馮胡諸軍氣象新穎,而兄等四内閣又皆民黨舊人,新舊對峙,皎皎者易遭忌嫉,此亦人情所必至,願努力向前而已。

    職位雖有屈伸,志行豈為變易!自今以後,北方數省恐與長江将分為二,西南本自為一區,殆如鼎峙,故鄙人早以分國為言,如欲勉強統一,非委員制無以翕聚,然今竟不能行,知天固不欲使中國混一也。

    唯可變者局勢,不可變者吾同志之素心,豐城雙劍,終當會合,願勿因是灰心也。

    肅複,敬頌公綏不具。

    章炳麟白。

     (原載《傳記文學》第五卷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