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 我印象裡的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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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為期。

    旅順大連,乃甲午中日戰後日本已得而由俄國從中欺詐以去&mdash&mdash日俄戰後日本再從俄國手裡奪得之物;租借期隻廿五年,日本亦想做到九十九年。

    加藤提出植林,表示此非朝夕之功,格雷承認日本灑過血,是默契其特權。

    這個消息帶回東京,于是野心者更加小事化大,此即“廿一條要求”所由起。

    讀者知此時中國為何時乎?民國四年(一九一五)袁世凱稱帝前數月也!袁氏簽此喪權辱國條件,從此遼東半島外,山東半島亦招來了日本勢力。

     袁氏稱帝不成而死,繼之者在中國是段祺瑞當政,此即世所周知的“安福系”,勾結日本,借日本大外債,名為參加歐戰而實未出一兵,練兵僅為内戰征伐南方。

    “廿一條”中一部分在袁世凱時所保留者,段祺瑞時又默許之,此五四運動之由來也。

     華盛頓會議以後,日本人處心積慮以準備,中國則傾心歐美,鄙視日本,而并不自求振作。

    中國人傾心歐美,咎由日本自取。

    然鄙視日本,影響日本大多數人心裡,使他處處要做到中國人所崇拜之歐美無可奈何他,而使中國人心服。

    這點,中國人雖錯,日本人是更錯了。

     北海之熊之俄國,昔為普魯士鐵血宰相俾斯麥所恐懼而誘之東向,日俄之戰日本以地利、人和幸勝。

    共産蘇聯實為日本肘腋之患,國民黨聯俄容共,與日本是不相容的。

    這一時期的日本,對中國欲縱又收,忽收忽縱,知中國統一運動不可遏,亦知中國倒向蘇聯于日本不利。

    中國若在清黨以後,各派不相争而相合,不但中國有複興之機,對日本亦自有主動周旋餘地。

    蘇聯是不喜中日棄嫌隙而合作的,共産黨更不喜。

    無乃日本終無其度量,一着着做得使中國無與可親之道。

    中國亦不求諸己,不歸楊則歸墨,欲利用日蘇而終為日蘇所利用,坐待癰之養大,不可收拾。

     濟南慘案以後,日本派佐分利出使中國。

    關于佐氏與膺白間談話,和二人對東亞的看法,我大概零星已經說過。

    膺白認他為能見遠處,知道中日間亦須相忍為治之一人。

    當時日本以為田中在濟南釀了大禍,使中國了解日本的人不能立足,派佐氏使華以求轉圜。

    但膺白已經去位入山,中國民氣益憤慨而無可解說,日本亦并非真有覺悟。

    佐氏在短短使華期中,頗得中國人之認識,向來不求了解日本的人甚喜其态度。

    佐氏欲來莫幹山晤膺白,膺白再三推辭,請各到杭州靈隐參佛,如此相值,膺白亦不肯。

    佐氏歸國述職,忽以自殺聞;自殺被殺無人知,但幾希之有心人又弱一個。

     重光葵繼佐氏任,具體而微。

    其時日本法西斯軍人已開始行動,在東三省之陸軍釀成滿洲事變,而在上海之日僑與海軍陸戰隊亦肇成淞滬之戰。

    據重光氏自言,在滬經過中國排日分子道路稽遲及查問,均忍耐不使釀成問題,而淞滬開火前數小時,上海市長吳鐵城實已接受哀的美敦全部條件,日本野心者必欲肇禍明矣。

    重光葵解職回國時,曾告膺白:“日本軍備始終為兩面作戰準備,實力直在十年前之上”;他解說此乃友誼,非外交官的話,暗示我們勿低估日本實力,“十年前”即華盛頓會議。

    淞滬停戰,他在醫院待簽約而後割去其傷腿,恐生事之輩橫生枝節。

    我見過當時一個中國新聞記者的紀錄,因這次接觸而發見對方的人情。

    聽過人說起一個宴會席上重光葵的演說,他指着桌上魚翅謂:“日本出魚翅而不會烹調,經過中國廚子之手乃成美味。

    ”這外交辭令以示合作有道;然其時他們的外交官已經隻有“從惡”與“補苴”之二途了。

     塘沽停戰後,政整會委員之一&mdash&mdash南開大學校長張伯苓先生說:“日本人除開侵略中國之外,樣樣都好,事事可佩而可學的”;此話中國人未必聽得進,亦已經太遲了。

     膺白常常以“英美”“德奧”關系,想望“中日”,雖有争,各相尊重,而事适相反。

    試想中日間如能結善緣,互利而利人者,今日之亞洲為如何耶?斯世人道之責任,豈不可以分擔一部耶?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日本由戰敗而複興,有大轉變。

    中國亦有大轉變。

    今日之因,又将為他年之果,殷鑒不遠,一切看彼此及各自的努力了。

     (原載《傳記文學》第五卷第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