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 “九一八”沈陽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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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馮之戰,其二是共産黨在江西之“坐大”。

    我在所作《膺白家傳》曾言: 時統一甫告成功,而内戰又起,戰事激烈,甚于曩昔,乃于事定之始,作“祈禱和平”一文,同日遍登上海各報為社論,胪舉:國力耗于内争;建設因以停頓;同類相殘,勝亦不武之義,期朝野之覺悟,事在十九年冬。

    共産軍久踞江西,而日本少壯軍人亟于思逞,密請中央注意東三省大吏,匆使逗留關内,生後顧之憂,事在二十年春。

     這所謂内戰即指閻、馮,“祈禱和平”文見前章。

     至于東三省,在中國早似禁地。

    對外,因條約而有“中東”“南滿”兩鐵路,前者屬俄,後者屬日,平分勢力。

    羅鈞任(文幹)先生一次與膺白閑談,說到東北文化,北滿的家庭多挂俄國風景畫,南滿則挂日本名勝,從小節窺一斑而歎息。

    對内,則有事奉軍入關問鼎,無利退守稱孤。

    其間又往往不免有外交關系,給外人以可進之路、可乘之機。

    自閻、馮之戰,中央獲奉軍袖手之功,因而緻勝,将奉軍主帥捧上九天,為蔣總司令以下第一人。

    我們久居北方,即在北洋軍閥時代,一般人對奉軍亦視作可怕中之更可怕。

    新聞記者邵飄萍、林白水,抓到不加審問而槍斃,在北方的人應都知之。

    即以一般局勢看,閻、馮縱有不是,不如東北之對内對外均有極大危險。

     閻、馮戰後,思為大大的和平運動,在上海有三個人:張公權、李石曾和膺白。

    石曾先生疊電膺白促下山返滬,張、李二位常常來吾家;具體的計劃和文章由膺白寫,國際情形之可慮,他們所見相同。

    在這前一月,由膺白草成對黨政軍三者改革案,事已記在前章。

     二十年(一九三一)的四月,我們還在滬,日人土肥原賢二大佐、田中隆吉中佐,一再托人來說,要見膺白。

    土肥原是号稱中國通的軍人,在北方久混。

    膺白觸動起對東北的不安,見了他二人,這是三四年來偶然之事。

    自佐分利死後,膺白頗悔當時之拒不接見。

    在山見過今關壽麿(今關後來有挽膺白五古長歌,記其事),重光葵到任,派秘書林出到山,亦見了。

    然在上海,還是可避均避。

    見軍人最沒趣,這次實為時局擔憂而見。

    土肥原的話大略如下:自張作霖死,楊、常被殺,張學良逍遙平津,對日本懸案取不理态度,對日本人取避不見面政策,日本已到無可再忍階段。

    又日本曾經戰事的軍人,此時都已到将官階級,佐官以下少壯軍人,均不知戰争之險,而功名心切,急望立功。

    二者湊合,東三省情勢十分嚴重。

     這段話危言聳聽,但事實确有可慮,不由人不着息,膺白寄了信傳了言。

    此時政局适小康,關外之事,中央鞭長莫及,不以為燃眉之急。

    一般人粉飾太平,聞此毫無反應。

    這土肥原即後來攜溥儀出關,制造滿洲僞國之人。

    我們後悔當時不将他的話,更加嚴重解釋而後傳達。

    膺白在廿年九月十九日(沈陽事變之次日)的日記,不免說有幾句沉痛的話。

    這天夜裡,他彷徨無主,提着燈籠去看張靜江先生,适已赴京,回來轉側不能成寐。

     靜江、嶽軍二先生同具名由滬電促膺白下山。

    伯樵受社會上和新聞界朋友之托,亦電促我們即日返滬。

    杭州、上海各地關心國難的朋友陸續來山,見面都不勝憂和憤。

    一向不敢批評政治的人,露骨開口責備。

    責備有何用處?沖動隻有偾事,無補于國。

    我們先力自鎮定,經過兩個星期,十月五日始由山返滬。

     在诟谇責罵無濟于事的時候,上海是人才荟集之處,一改幾年來言論沉默情況,開會聚議,拍電主張,無可阻止。

    最踴躍而可能做的事,是捐款援助東北義勇軍。

    一般人都在熱烈和沖動之中,怨恨敵人,指摘政治。

    國家的真實情形,人不盡知,不知的原因,為沒有健全的輿論指導,由來已久。

    輿論不健全,養成中國人愛道聽途說,而少用理知思索。

    培養國民用理知了解國事,本須積之以漸,而我則反其道而行之。

    至于對日本情況,則知者更少。

    此不知的原因為不屑知,不屑知為中國人不想自己解決自己的事,而想望僥幸,想望靠外國人。

    這點,連知識階級都不免,許多人以為中日鬧起來,英美就會出來制裁日本,很少能看到國際情形的人。

    政府則不堪蘇聯壓迫而謀與日本溫舊。

    濟案之後,曾謀親英,後來又曾報聘蘇聯。

     “九一八”空前國難,而政府仍苦于對内,其難處:中國統一,而國民黨不統一。

    兩廣始終與南京對壘,小之又小,成為反蔣。

    謠傳兩廣實予日本以可乘之機,不可置信,然“九一八”以前,兩廣有要人赴日是事實。

    中日之間不圓滿已久,兩廣同為國民黨,派人赴日何為者!中日問題是一件曆史積債,然大難臨頭,仍不能外禦其侮,至為可痛。

     各地學生在南京打外交部,打中央黨部。

    上海學生欲至南京被阻于車站。

    滬市公安局處置群衆不當,平津學生代表來滬被毆捕,三千學生包圍市政府,開民衆法庭,李烈鈞入團調解未成,嶽軍市長被困在市府。

    膺白偕君怡同往市府欲勸說,在門外鹄立一小時未得入。

    事後知起因實自南京來,又知由于好弄小策之輩,不知究竟為何? 南京政府改組,二十一年(一九三二)一月一日,孫科就行政院長職。

    蔣先生已于廿年十二月十五日去職了。

    膺白連接蔣先生電要他到杭州相晤。

    在号召團結下,恰巧馮玉祥到滬;馮在一月二日來吾家拜年,對膺白說:“都是您老不在京之故,您如在京,蔣先生有誤會,可代解釋幾句,我馮玉祥不對,您亦可責備,何緻雙方被人挑撥,釀成内戰,耗此國力,以緻無法應敵!”話說得很漂亮。

    那日我亦看見他,穿着藍布襖褲之狀,以後他每日借吾家見客。

    吾家樓下有兩間客廳,中間有一穿堂,電話所在,亦有坐椅一排。

    膺白自用客廳和書房見客,馮借用後客廳,随從秘書等在穿堂。

    馮要到奉化看蔣先生,蔣先生的哥哥介卿先生代複電,謂兄弟遊山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