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包藏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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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際,避無可避,忙不疊沉氣落地,已經遲了一步,被那蟒尾擊中前胸,“蓬”的一聲響,悶哼一聲,翻身倒地,巨蟒更不怠慢,掉轉蟒頭,竄回身來,口開得比芭鬥還大,對準唐百州肩胛咬了下來。

     唐百州潑出性命,也顧不得胸口悶痛,急急一個翻滾,巨蟒一口沒有咬着,倒被唐百州翻臂掃着蟒頸,腳一揮,将巨蟒夾住,兩隻手緊握蟒頭,拼命向外撐着。

     那巨蟒一時奈何他不得,但蟒與任何動物相鬥,是最願意糾纏在一起,你不找它摟摟抱抱,它還要找你親親熱熱哩!唐百州無奈之際,舍命和它糾纏,這倒正合了巨蟒之意,但見它身軀幾次環繞,早将唐百州腰腹兩腿裹了個結結實實用力收緊,要把唐百州活活勒死。

     唐百州雙手都握着蟒頸,再無法趨避,漸覺環圍在身上的蟒身越來越緊,不但有一種擠迫的痛楚,呼吸也漸漸感到困難,手上力道漸失,那蟒頭距離自己不過二尺左右,鮮紅的舌信,伸縮之間,已經快要夠着面龐,心知除了一死,再無活路,不由得把心一橫,猛的拉過蟒頭來,自己頭一側,将蟒頭擡向後肩,張嘴一口,咬在巨蟒的喉頸上,死也不肯放松。

     蟒蛇之類,隻有喉頸七寸處最是軟弱,唐百州一口咬下去,就覺得一股腥惡無比鮮血激沖入口,順着喉管,直入内腑,他這時萬萬不能松口,也就顧不得蟒血中有毒無毒,一口一口地全咽了下去,說也奇怪,這蟒血一進内腑,突有一股灼熱的熱力,透體而下,直入丹田,刹時間唐百州混身起了一陣奇癢,這癢處又像在心頭,又像在四肢,又像在骨骼裡,反正那一種蟻行蟲爬的癢法,令他難熬難耐,幾次想松出一隻手去搔癢,又怕巨蟒掙脫,壞了自己性命,說不得隻好歪眉斜眼,強自按捺了。

     那蟒血源源不絕,宛若河水開閘,他小小胃囊,簡直裝不下啦!但不吃還不行,隻得一面向外吹氣,一面吞下少許,再過了片刻,血腥味已經溢至喉口,他頓覺得頭昏目眩,難以壓抑,抱着蟒頭,竟然昏了過去。

     待他重又醒來,石室中已經漆黑一片,想來外面業已入夜,全身骨骼,又酸又痛,而巨蟒纏在身上,仍然未松,不過蟒頭斜搭在唐後,顯見是已經死了。

    他長長吐了一口氣,深慶居然能在蟒口逃得性命,這倒是難逢的奇迹,慢慢将纏在身上的巨蟒解開,舒展了一下筋骨,卻感到酸痛雖是酸痛,勁力卻似較前增大了許多,最奇的是右眼分外清澈,黑暗中視物,居然一清二楚,隻不過臉上黏黏的,伸手一摸,全是濕淋淋的蟒血,他對這一點也未在意,回目細看室中,倒不由得一驚,敢情他進來的時候隻顧鬥蟒,無暇察看,這時候才看出這間石室除了四壁光滑,地上平坦之外,原來還曾經有人居住過。

     可不是嗎?靠那一角放着小小一張石桌,桌前還有石凳,桌上更有枯幹的油燈,以及火刀火石和空的水瓢等物。

     再向左看,赫然依壁靠着一副慘白色的骼骨,這骼骨身上原有衣衫,想是年代過久,早已風化,枯骨呈盤膝跌坐的式樣,約莫還能辨出定是個身軀龐大的大漢。

    唐百州心下一愣,忖道:“莫非我誤打誤闖,闖進什麼武林前輩的遺址?” 連忙脆倒,向那枯骨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站起來再看看身側,又赫了一跳,就在距他不及五尺處,另有一個小小墳墓,這墳隻不過三尺長,卻僅隻一尺多寬,端口築在石室的正中,既無墓碑,也沒有木牌或其他任何說明表記,若說裡面是埋着一個人吧?絕不會如此短,是埋了個嬰兒?也不會這樣窄,那麼,是埋着什麼東西呢? 他雖是好奇,但想想這埋在墓中的,必與骼骨有關,倘若這副骼骨果真是位前輩異人的遺體,卻不可魯莽無禮,他又想想這位前輩亦已太奇了,找着這麼個隐蔽所在,自己卻甯可坐以待斃,倒不知把個什麼東西制墳拱墓,埋得慎重其事的。

    但他此時也無心推敲這些,肚子雖已不餓了,身上濕淋淋的衣服裹着卻異常難受,要緊的是趕快生個火,烤幹了衣物再說,他先虔誠的向那骼骨禱告道:“老前輩,這兒沒有旁的人,晚輩身上濕濕的太難受,你得原諒晚輩放肆啦!” 禱畢,三腳二手便把棍身濕衣脫個精光,擰幹了水,取着了火刀火石,卻想起石室内并無生火的柴木之物,忍不住自己腼顔笑笑,又把火刀等放回石桌上,再把濕衣一件件攤開鋪在地上,讓它們風幹罷了。

     這石室中雖然投有第二個活人,但這麼赤身露體,仍然有些羞澀,他盤膝坐下,閉目行功,用以消遣這段無聊的辰光。

     體内真氣才行得一個周天,他已經感到大異往常,這時候,非但沒有血枯氣沉的征象,而且精元充沛,周身關穴,暢然無阻,這一來,不禁大喜,便一心一意練起功來,沒有一會,便進入人我兩忘之境。

     等到數次運行已畢,天色又已大明,正中天孔裡透下一股亮光,使得滿石室絲毫可辨,他舒了一口氣,從地上躍起,到孔下仰頭上望,但見這天孔甚是奇特,筆直直的向上,最上端隻餘下碗口大小一處空隙,孔外白雲青天,隐約可見,雖然想不出何以在這山腹中會有這麼一處孔道,這麼一間石室,但估量高度,總在百丈以外,縱有蓋世無匹的輕身功夫,也是上不去的。

     他立在孔下,越發顯得自己的渺小,造物神奇,一個人縱能無敵于天下,又豈能和蒼天萬物比拟,他不由得有一種癡想,倘能長遠住在這地穴之中,如像這位老前輩一般,無争于天下,無事于人世,淡泊終生,默默以殁,說起來雖然有些冤枉,但在心靈上又何嘗不是一種享受。

    因為,這人世也未免太險惡太卑詐了,梁承彥和自己同門習藝,情如手足,也會為了半部劍諧,用出那麼可鄙可歎的手段,自己去了一目,未必就死,他得那半部劍譜,難道就真的可以無敵天下了嗎?即算是,百年一過,亦不過是一坯黃土,一堆荒冢,連想如這石室中的前輩一般,獨占如此玄妙寬廣的埋骨石室,也不可得,那又是何等可笑可憐的事啊! 怅然良久,方一遊目,陡然間看到室頂山壁上,似有幾個甚大的字迹,他精神一振,仔細看時,果見就在臨近天孔四周,不知被誰人刻着鬥大四個字,寫着“玄鐵劍墓”。

     唐百州想:難道這石室專為存置這個劍墓的嗎?那麼這白骨又是誰呢?忙到坐在牆角的枯骨前詳細審視,這才發現那副骼骨的兩腿均已折斷,井非盤膝趺坐在那兒,他恍然大悟: 原來這石室并不是他的住所,必是他來探尋“玄鐵劍墓”,失足從天孔中跌落下來,以緻兩腿折斷,行功療傷無效,才依着山壁死去,這麼說來,墓中定然有什麼寶劍神物了? 虔誠之念一去,精神上似乎再沒有什麼顧忌,頓時起奇念,急急忙忙尋着自己的青鋼長劍,動手挖掘那一座小墓。

     墓上泥土掀盡,果然從地中露出一角沉重的鐵箱,好不容易把鐵箱從地下擡出地面,唐百州一顆心險要從胸口裡跳出口外,用劍劈落鎖頭,啟開鐵箱,不由令他有些失望,不錯,鐵匣裡的确橫放着一柄劍,但看那劍鞘,鏽漬斑斑,已經令人覺得不足為奇了,抽出劍來一看,更令人要作三日嘔,原來那一柄劍斑斓更甚,鏽漬遍體,不但沒有寶劍神物應有的寒氣毫光,簡直連鋒刃都沒有,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和他現在手上握着的青鋼劍比起來,真有天壤之别,這種劍别說用來對敵傷人,就算用來切豆腐,隻怕還要費點力氣才行。

     他一腔熱烈,換來不過是如此這般,心裡全是被欺騙後的羞辱感覺,掂了掂,那鏽劍還重得厲害,根本就不能稱手,這一氣,用力向山壁上摔了過去。

     那知他剛把鏽劍擲出,左手上握着的青鋼劍也似乎動了一動,好像也要跟着飛出似的,唐百州不覺心中也跟着一動,向劍匣裡看看,匣裡一本薄薄的書,書上另有三粒龍眼大小的藥丸,取出書來,見那書皮上寫着:“魔劍無上心法”六個字。

     唐百州更奇,放下手中長劍,坐在地上,将那書頁掀開,卻見第一頁上寫道:“既掘我墳,便入我門,毋需磕頭,不要拜神,劍與神通,神與劍凝,未傳心法,丸藥先吞。

    ”唐百州看它寫得似詩非詩,不倫不類,心裡好笑,忖道:“看來是個瘋人幹的事,取劍已經上了當了,誰知道這丸藥是什麼東西做的?且不要吃它,看看書上還寫些什麼。

    ”遂翻開第二頁,不由臉上躁紅,原來這第二頁上畫着一個赤身露體的男人,手裡正捧着一本書,活像就是自己現在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