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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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讓狄青明白彼此的身份,已不容兩人再有任何瓜葛。

     "一個走了,一個死了。

    "狄青的臉色鐵青,話中有不容置喙的果斷。

    他的眼中,也有閃電一般的光芒閃動。

    他仿佛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

     "雪鴻,我愛你。

    "他聲音微顫卻義無反顧地說,"從第一次在溪邊見到你起就愛你——可你不覺得這很可笑麼?一個馬夫、囚犯,憑什麼對一個郡主小姐抱有非分之想?何況以我的身份,上有高堂,又有了妻子,又怎能容我有逾禮之想?" 未央郡主怔怔看着他,一時間還以為自己在夢中—— 這樣的話……還以為畢生都不會有機會再聽他親口說出來了。

     他歎息了一聲:"我自小一心想從軍隊中出人頭地,為家門增輝。

    我實在不想……不想自毀前程。

    " 未央郡主微微一笑:"沒……沒什麼,我不怪你。

    好男兒……好男兒當掃除天下……咳,咳……匈奴未滅,何以為家……對不對?"她蒼白的雙頰,泛上了奇異的血潮,蒼白的臉突然有了生氣。

     狄青手撫辟疆劍,聲音郁郁:"我和丁甯不一樣。

    他是将門之子,一生下來就是統帥……可我,所有的一切,隻是靠自己一步步走出來。

    我不能随便放棄。

    " 未央郡主倚在他肩上,一雙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微微喘息了幾口,低低:"我…我突然覺得很冷……"她單薄的身體,已如風中的枯葉一般發起抖來。

     狄青抱住她,喂她喝了一口烈酒,急問:"你怎麼樣?" 剛才萬軍壓境不動聲色的他,聲音中卻有無法控制的顫抖。

     "冷……冷到了骨髓裡……"未央郡主的牙齒在格格作響,聲音已上氣不接下氣。

    她好不容易平息了喘息,一字字微顫地說:"很……好……你終于……承認了……也……也不枉……不枉我……" 一句話未說完,又劇烈的喘息起來。

     她的眼中流出了淚,晶瑩的淚流過蒼白的雙頰,在頰邊凝成了冰。

    她的手握在狄青溫暖有力的手中——這樣溫暖的一雙手,是她在王府冷酷的教養之中,一直渴望的啊……可是,可是……太遲了麼? 狄青緩緩道:"五兒已經死了。

    我也準備解甲歸田,你……你還跟我去麼?" 未央郡主驚訝地看着他:"你……你的志向,你的夢想呢?……你不想……不想做一個……名垂史冊的……一代名将?" 狄青擡頭看着插在雪中的辟疆劍,臉上浮出一絲苦笑:"還是……還是算了吧。

    " 未央郡主虛弱至極地笑笑,搖了搖頭。

    緩慢而又堅決的搖了搖頭。

     "不可以……你決不……不可自毀……前程,我……我不想……不想攔你……你的路。

    若是……若是……千年之後,史冊上……有你的……名字,我……我會……很高興。

    她嘴角微現笑意,斷斷續續地道,說一句,喘一口氣,"丁甯……丁甯是個……很好的人,我、我能嫁他,也是……福氣。

    我不想……為将軍府……和郡王府……丢臉。

    " 狄青低頭看她,目中亦含了淚。

    傷心處别時路有誰不同? "求你……帶我……回去,就是我……我死了,也……也把屍體……帶給他。

    我們……趙家是天族,說過的話……決不反悔。

    "一句話未畢,血色迅速從她的唇上和雙頰褪去,她的聲音,亦緩緩低了下去。

     湛藍的天空中,有一對白雕展翅掠過蒼穹。

     那一天,風沙真大,吹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狄青在營門前下了馬,正準備扶下馬背上的人,隻見一騎從北方奔來,也在十丈外下了地。

    丁甯。

    兩人緩緩牽馬走了過去。

     "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丁甯緩緩道,從馬背上橫抱下一個人,"五兒她沒有死,隻是受了輕傷,暫時昏了過去而已。

    " 狄青的目光閃了一下,但仍伸手接過了自己的妻子。

     "我不知道這一來你是否更加為難,但……你知道我必須帶她回來。

    "丁甯道。

     狄青突然火了,脫口低喝:"住口!你以為我是什麼人?隻因為不喜歡一個人,就巴不得她死麼?"他又略略壓了壓失控的情緒,低聲道:"我也帶了一個人給你……隻是,隻是……很抱歉,我不能确定她能不能活下來。

    " 丁甯看到了馬上的未央郡主和她背心的二支箭,臉色大變。

     二話不說從馬上抱下她,已奔入了營中,他邊走邊吩咐士兵:"快請禦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