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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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昏昏欲睡。

     突然間,細碎的腳步驚醒她,似乎有人踩在小石子上,朝她的方向走近。

     不确定是錯覺,或是疑心病發作,她緩緩的睜開眼,被蒸氣凝結成零狀的玻璃窗,居然印出一張男人的臉孔,她驚駭的大叫。

     「有鬼一一」 正常人見鬼的第一反應是驚惶失措,鐵木蘭也不例外的慌成一團,她匆匆忙忙地起身,随手捉了條浴巾裹身,面色發白地住外跑。

     老房子有鬼應該不意外吧!尤其是這種有點陰森感的日本老屋。

     但是她太蛤忙了,又剛搬進蘭屋沒幾天,忘了原木打造的地闆一沾水會十分濕滑,她人一出浴池,腳下頓時一滑。

     砰地。

    铿铿锵锵……「哪裡有鬼?你看到什麼了……蘭兒,你怎麼摔倒了,有沒有受傷?要不要緊,快說話呀!不要讓我擔心……是撞到頭了嗎?你回答我……」 沒有什麼比在晚上見到前夫還要驚悚,鐵木蘭兩眼發直,無法相信眼前的人影是實物,她驚訝得分不清是真實或幻境,也許在作夢。

     可是手的觸覺是那麼鮮明,她感覺身體被搖晃,臉部遭碰觸,整個人忽地騰空而起,接着被輕放上床鋪。

     太真了,真到她忍不住要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不妄想有人回答,隻當是跟空氣對話。

     若是太思念一個人,往往會出現幻覺,她就是放不下那個人,所以就算身體再累,還是會假想那人的到來,以溫柔的雙臂輕擁她顫抖的軀殼。

     「我搬到‘泷之屋’,住在梅屋,你的頭會不會暈,有沒有想吐?」希望不是腦震蕩。

     「你搬進‘泷之屋’……什麼?你,你住在我隔壁……」天呀! 他是真的,并非出自她的過度想念。

     鐵木蘭驚訝的睜大眼,煥散的神智倏地聚集。

     「告訴我,摔着了哪裡,是頭還是腳,或是其它部位?我馬上叫家庭醫生過來替你診治。

    」她一定吓壞了,臉色蒼白。

     一下手,一下腳被翻動查看,她怔愕地忘了拒絕。

    兩人更親密的事都做過,還怕他看嗎? 可是在他的手碰觸到大腿内側時,鐵木蘭敏感地一縮腿,這才後知後覺地發覺他們已不是夫妻,不該有逾禮的舉動。

     「不用了,我沒事,隻是滑了一跤,摔痛了屁股……」呃,摔痛了屁股這句話好像不宜在他面前說,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真的沒事?」不放心的周顯天一手探向她後背,想看她婰部的受傷情形。

     「啊!你……你别碰我,我……我沒穿衣服。

    」一條浴巾根本遮不了多少,她羞紅了臉,用手遮掩。

     他一聽微怔,笑聲由滾動的喉結發出「蘭兒,你真可愛,你全身上下哪裡我沒摸過,吻過,現在才來害羞會不會太遲了?」 「你……你走開啦!不許取笑我,我是看到窗戶外有鬼才吓了一跳……」要不然也不會出個大糗,被他瞧個正着。

     「鬼?」他表情古怪的輕咳,似忍俊不禁。

     「你在笑什麼?人家遇鬼很可怕,你還笑得出來!」她有些生氣,小嘴噘起。

     「蘭兒,我想你看到的鬼是我。

    」他不想承認是他把臉貼在窗上往内瞧,但怕她真以為有鬼而驚恐。

     「你?」她訝然。

     「我想看看你回來了沒,窗戶有霧看不清楚,所貼近點看。

    」除了一片霧忙忙,什麼也瞧不見。

     聞言,她的表情很精采,哭笑不得。

    「你搬來‘泷之屋’幹什麼,家裡的房間不夠大嗎?」 看到他,她心裡有說不出的歡喜,很想狠狠地抱住他,告訴他,她有多想他,想得心都痛了。

     可是她什麼也不能做,隻能把冒着泡泡的喜悅往心底壓,裝作她已經沒那麼愛他,婚姻結束了,愛情也跟着結束。

     「不,剛好相反,因為你不在了,它反而大得讓人感到寂寞。

    」 少了一個人,多了空虛。

     聽着他依舊深情的嗓音,鐵木蘭神色黯然,有點鼻酸。

    「你會習慣的。

    」 也許有一天,會有個人取代她的位置,他就不會再孤影伴冷。

     但是,别太快,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承受得住。

     「我永遠也不會習慣,沒有人能讓我像愛你愛得這麼深。

    」除了她,誰也走不進他的心。

     她轉開眼,不敢看他迷人的雙眸。

    「我們已經離婚了,你不要再說些令人誤會的話。

    」 「是誤會嗎?你問問自己的心,真能輕易地把我忘掉?」他捧起她粉色臉頰,強迫她注視他的眼。

     因為做不到,她才要離開他呀。

    「時間會拉開距離,說不定是你先忘記我。

    」 一想到他的記憶裡不再有她,莫名地,她胸口隐隐怞痛。

     「真傻,要是做得到,我也不會在這裡。

    」一個人如何把自己的靈魂剝離,那不隻痛不欲生,亦會如同行屍走肉。

     她自頭酸澀,欲語還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