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獨闖狼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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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說話可能是實,但退一萬步說,如果“七星故人”是父親的化身,他怎會向自己下手,把自己迫落“白石峰”斷岩?此間有父親殺兒子的道理麼?不可能,一百個一千個不可能!” 他忘情地大叫道:“不可能!” “喪天翁”接口道:“為什麼不可能?” 徐文目中陡然射出碧芒,厲聲道:“你想死容易,稍待片刻,現在不幹你事,少開口!” “喪天翁”何等人物,論名輩份,武林中有幾人能和他并列,這幾句極盡侮辱的話,他怎能受得了,登時須發蓬立,大喝一聲道:“老夫劈了你!” 雙掌一揚…… “痛禅和尚”從徐文的目芒,看出形勢的嚴重性,忙搖手道:“老施主暫息雷霆,容貧僧把話問完!” “痛禅和尚”年紀不高,但功力卻是“衛道會”數一數二之流,地位也極尊。

     “喪天翁”氣呼呼地收回了雙掌,直吹胡瞪眼。

     徐文的目光,回注“病禅和尚”,道:“‘痛禅’,你隻說你是否下手殺二錦衣人的兇手?” “不是!” “真的不是?” “貧僧豈是對你說謊之人?” “你憑什麼說‘七星故人’是先父的化身?” “任何事實,隻能蒙混于一時,貧增認得出他的身形手法與為人!” “你……就憑這臆測而下斷語?” “開封道上死的,查系中毒,而你父是此中高手!” “未見得?” “而你認為呢?” “先父并非‘七星故人’,但兩人被害是事實!” “痛禅和尚”目中起了困惑的光影。

    他憑經驗看出徐文不是信口亂說,果如徐文所說,徐英風真的不曾死,徐文不會以如此深厚的仇恨目光質問自己。

     “徐文,你說為什麼‘七星故人’不是你父親?” “因為‘七星故人’曾下手殺害過我!” “痛禅和尚”面上困惑之色更濃了。

     徐文接着冷厲地道:“血洗‘七星堡’可是上官宏等所為?” “不是!” “真的?” “千真萬确!” 徐文腦内更加渾噩成了一片,自己一再向“衛道會”尋仇,結果全非那麼回事,這中間隐藏了多少蹊跷呢? “你說,你對先父有深刻的認識?” “一點不錯!” “我想知道。

    ” “應該讓你知道,你曾否還記得上官宏對你說過的故事?” 想起那故事,徐文内心有說不出的痛苦,因為理屈在父親,奪人妻滅人嗣于前,殺人妻子後,那簡直不是有人性之人所為,但子不言父之過。

    何況父親已死,當下咬緊牙關一點頭道:“記得的,怎樣?” “上官宏昔年自毀容貌,投入‘七星堡’,被列為‘七星八将’之末,目的是希望會見被奪的愛妻與她腹中的骨血,結果事機不密,被你父探知,便殺了他的妻子……” 徐文歇斯底裡地怒道:“别說下去了!” “痛禅和尚”一窒,又道:“你父命八将之首送上官宏出堡,其實是授命将周大年取他的人頭回報;周大年良心發現,反而縱了上官宏,自己則亡命江湖……” 徐文切齒道:“誰能證明這是事實?” “貧僧!” “憑什麼?” “貧僧目擊全部經過!” “‘痛禅’,此等事會讓外人目擊麼?” “你道貧僧俗家姓名是誰?” “你是誰?” “貧僧便是當年‘七星八将’之首周大年!” “你……” “徐文腦内“嗡”地一響,身形打了一個踉跄,他萬想不到這功力莫測的“痛禅和尚”,會是父親座下八将之首。

     他陡地想起“痛禅和尚”被冒充該會總巡邱雲的黑面漢所惑。

    赴桐柏仗義尋仇,無一對手,最後“衛道會主”指出對方姓周,出家不到二十年,頓化幹戈,原來是這麼回事;而當日“痛禅和尚”之赴桐柏尋仇,是因為自己與“天台魔姬”被黑面漢殘害所緻。

    說起來,自己還欠他一筆人情,當然那時自己身分未明,誰也不知道自己是“七星堡主”的後人。

     “痛禅和尚”嚴厲地道:“徐文,話已說完,貧僧要動手了?” 徐文退了一步,道:“‘痛禅’,你最好别動手!” “為什麼?” “你不是我的對手。

    ” “也許,但身為武林有所不為亦有所為!” “可是貧僧卻要除去你,以靖武林。

    ” 徐文再退數步,到了廊沿,道:“那你就出手試試看吧?” “痛禅和尚”出了廳,兩人在寬敞的走廊上對峙。

     場面再度罩起栗人的殺機。

     徐文冷喝一聲:“出手吧!” 普年父親手下,而今竟成生死之敵,此事的變幻,的确太可怕了!然而使他真正痛心的,木是現實,而是父親的為人。

    他不願意去想,但這意念如附骨之蛆,根本除不掉,也忘不了。

     “痛禅和尚”沉重地道:“徐文,照理貧僧不該對你出手,然而事逼如此……” “用不着假惺惺了!” “看掌!” 喝話聲中,袍袖一揚,一道罡風,罩身卷向了徐文。

     徐文一咬牙,揮掌相迎。

     “波”的一聲裂空巨響,雙方各退了一步,人影一分再合,雙方不差先後地又出了手。

     徐文這次用足了十成功力,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徐文身形一晃,“痛禅和尚”卻退了兩步。

     所有在場的,均為之面目失色。

     “痛禅和尚”沉哼一聲,掌影如幻,變空劃為實擊徐文“嘿”地一聲,“毒手一式”穿對方掌影直襲心窩。

     一聲驚呼,“痛禅和尚”暴退了四五步,面上陡露一片駭悸之色。

     徐文又閃身揉進,施出了“毒手二式”一“屠龍斬蚊”。

     驚呼陡起,空氣在刹那之間凝固了,驚呼之後是窒人的死寂。

     徐文右掌距對方“璇玑穴”三寸之處停住,左掌幾乎貼上了“天靈”。

    顯然,他在将結束對方性命的刹那間收住了勁勢,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來,如他不刹勢,“痛禅和尚”業已橫屍當場。

     “痛禅和尚”面上掠過陣陣死亡的恐怖,一張臉成了蒼白之色。

     “下手啊!貧僧認命了!” 徐文撤回了手掌,寒聲道:“我曾欠你一筆人情,現在放過你,從此兩不相欠。

    ” “痛禅和尚”發出一聲長歎,半晌無言。

     徐文退了兩步,目光朝廳内射去,盯在分壇主姜珏的面上,目不稍瞬。

     姜珏垂下了頭。

    他明白,無論是“地獄書生”或“衛道會”,都要得到他而甘心。

     徐文陡地轉身向“痛禅和尚”道:“把他交給我!” “痛撣和尚”一怔神道:“為什麼?” “别管為什麼,我要帶走他。

    ” “這辦不到!” “本人言出不改!” “喪天翁”氣呼呼地道:“‘地獄書生’,你太目中無人了?” 徐文連頭都不轉地道:“不幹你事!” 老秀才滿面怨毒之色,憤然道:“狼子,你要帶走他,必須殺盡本會在場的人!” 徐文發狠道:“必要時我會做的!” 空氣再呈緊張。

     “痛禅和尚”沉聲道:“徐文,你帶走他的目的是什麼?” “第一,追查‘五方教’總壇所在;第二,另有私事待決!” “第一目的與本會相同,貧僧與你有個君子協定……” “什麼君子協定?” “你從他口中得到有關‘五方教’的資料,必須供給本會!” 聽口氣,“痛禅和尚”準備讓步。

     徐文知道“衛道會”與自己之間,實際上并無仇怨存在之後,觀念上已有轉變,當下一點頭道:“這一點可以辦到!” “那你就帶他走吧,其餘的本會仍有處置的價值。

    ” 徐文的目的,隻在姜珏一人,因他是師門叛逆,必須秉師祖之命,清理門戶,至于其餘的教徒,他根本管不着。

     老秀才與“喪天翁”雖然心中極不願意,但在場的無一是徐文的對手,硬來的話後果不堪設想,同時“痛禅”是此行之首,他的決定自不能反對,隻是那神情可就難看了,的确應了一句俗語:敢怒而不敢言。

     徐文心念疾轉,自己口說要帶走姜珏,帶到哪裡去呢?就地處置,最适當不過,于是開口道:“‘痛禅’,姜珏留下,其餘的不管如何處置,請即撤出此間。

    ” “痛禅和尚”思索了片刻,一揮手,發令道:“撤退,這批人全部帶走!” 一聲令下,“衛道會”衆弟子紛紛動手,一人招呼一個,向外撤退。

     老秀才臨去恨根地向徐文道:“‘地獄書生’,你的事不能算完!” 徐文冷森森地道:“在下随時候教!” “衛道會”一方撤退完畢,廳内剩下了姜珏一人,驚飾地望着徐文。

     徐文挪步入廳,目中碧芒熠熠,瞪視着姜珏道:“姜珏,我們先來談談幾個問題,然後再解決正事,希望你坦白些,别迫我用殘酷手法對待你!” 姜珏顯然功力被制,毫無反抗的迹象,威風盡失,與第一次見面時判若兩人。

     徐文挫頓之後,接着道:“旅邸中‘三指姥姥’是何人所殺?” “教主親自下的手。

    ” “好。

    那女的現在何處?” “已被帶往總壇。

    ” “總壇在何處?” “不知道。

    ” “什麼,你不知道?” “不知道。

    ” 徐文重重地一哼道:“你想先吃些苦頭才說麼?” “你斬了我也是如此,不知道。

    ” “好,這暫且不談,你們教主是何方高人?” “不知道。

    ” 徐文怒火倏升,暴喝一聲道:“你敢再說一句不知道?” 姜珏咬牙切齒地道:“‘地獄書生’,本座不幸落入你手,要殺便殺,不必作威作福,告訴你,你也不會活得太久,找你算帳的人快到了!” “是你們教主?” “憑你還不配教主親自動手!” 徐文氣炸肺腑,伸手便要點對方“陰穴”,但念頭一轉,他止住了。

    姜珏既是本門上代傳人,必須正以家法,如用其他手段,便超越門規的範圍了。

    他現在不知道自己身分,如果揭開關系,他便不會會狡滑舌了。

     心念之中,面容一肅,以一種嚴肅而冷厲的聲音道:“姜珏,報出你的門派!” 姜珏不理。

     徐文再次道:“你以殘酷手段,對待石牢中的老人,可知犯了何律?” 姜珏猛擡頭,道:“什麼律?” “欺師滅祖者死!” “欺師滅祖?” “難道你還圖狡賴不成?” 蓦在此刻 一個令人毛發皆豎的聲音起自廳門: “小子,你吃了天雷豹膽,竟敢與本教作對?” 徐文轉頭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雞皮疙瘩遍起,隻見廳門外廊沿上站着一個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怪物,滿頭紅發,紛披肩背,一道刀疤,從左額角斜劃到右嘴邊,左眼連半邊鼻子隻剩下一道深槽加兩個洞,黝黑精瘦,猶如一具風幹了的僵屍,獨眼青芒閃爍,攝人心神,二襲黑布衫,既寬且長,像晾在竹竿上。

    徐文定了定神,道:“閣下如何稱呼?” “‘五方教’副教主‘七煞神’周謹!” “送死來了?” “嘿嘿嘿嘿,小子,老夫活剝你的皮?” “憑閣下這副尊容……” “小子,與老夫滾出來!” 徐文一指,點倒了分壇主姜珏,口裡道:“姜珏,我奉師祖之命清理門戶,你且候着!”說完,緩緩舉步,走出廳門。

     “七煞神”周謹獨目連眨,拉開了劈竹也似的嗓音道:“小子,你清理什麼門戶?” 徐文在對方身前六尺之處停步,冷冰冰地道:“不關閣下的事!” “七煞神”周謹追問道:“小子,你與姜分壇主是同門麼?” “不錯!” “據老夫所知,姜分壇主别無同門,你小子……” “住口!在下沒工夫扯淡,隻有一句話請閣下答複,貴教主如何稱呼?” “你不配問!” 徐文嘿地一聲冷笑道:“好極,這是你最後一次開口了!” 聲落,雙掌挾以畢生功力劈了出去,他有心在三招兩式之内解決了對方,好繼續處置師門叛逆姜珏。

     以徐文目前功力,這一擊豈同小可,真有泣鬼驚神之威。

     “七煞神”周謹怪叫一聲,身形似陀螺般原地一轉,竟然逆萬鈞勁道而進,枯瘦如鳥爪的十指,分抓徐文的面門與心窩。

    這一手,的确是奇絕武林之學,使人連封折的餘地都沒有。

    更談不上反擊了。

     徐文心内一驚,電閃後挪三尺。

     “七煞神”周謹如影附形而進,招出如故…… 隻這瞬息的緩沖時間,徐文已有反擊之機,“毒手一式”電劃而出,以攻應攻。

    “七煞神”周謹暴退數尺,驚呼出了聲。

    這種玄奇詭辣的招式,的确令他震驚。

     徐文身形一欺,“毒手二式”跟着展出。

     “七煞神”周謹悶哼了一聲,連打了兩個踉跄,身形已在廊沿之下,滿頭紅發蓬飛,醜惡的刀疤頓呈血紅,一彈身,電閃越屋而逝。

     徐文心頭也是吃驚不小,想不到“毒手二式”僅使對方受傷而沒有倒下,這證明“七煞神”的功力業已到了相當駭人之境,看來要在“痛禅和尚”與“豫南特使” 簡青山等人之上。

    他沒有起意去追,心思仍在師門叛徒姜珏的身上,轉身,返回廳中一看,不由呆了,姜珏業已失去了蹤影。

     姜珏穴道被制,若是沒有旁人援手,自身決無法解穴脫困,這證明暗中還潛伏有對方的人,不然姜珏不會無故失蹤。

     急怒交迸之下,七竅冒出了煙。

     師祖屍首未寒,嚴命猶在耳邊,豈能讓這欺師滅祖之徒逍遙在家法之外。

     他一掌劈碎屏風,沒有人影。

    他劈開了房門,一間又一間,一院又一院,始終不見半個人影。

     怒氣與殺機如熾如狂,但卻找不到發洩的對象。

     姜珏兔脫,一切都落了空。

    門戶無法清理,“天台魔姬”與母親也無從着手施救,“五方教徒”并無特殊标記,除非對方找上門來,否則很難發現對方。

     一時之間,他感到進退失據。

     如果有黃明同行,當不緻顧此失彼,但當時他考慮到門戶之事,不宜外人幹預,所以堅不允黃明同行,現在黨得自己的經驗閱曆的确不夠,否則焉有此失…… 一陣激動之後,他慢慢地冷靜下來,想着該采取什麼行動? 首先,最要緊的是查出“五方教”總壇所在,然後才能談到别的,但這相當不容易,隻有寄望于機會。

     他沮喪地離開分壇所在的巨宅。

     不知不覺間,步出了郾師城。

     斜陽古道,充滿了蒼涼的況味。

    身具蓋世功力的他,踽踽行在古道上,影子被夕陽拖得長長的,顯得那麼孤寂、落寞。

     一些熟悉的面孔,一個一個地從腦海湧現,又消失,随之而來的,是一幕血淚仇怨交織的場景,不斷疊出…… 精神,接近了崩潰的邊緣,簡直無法負荷。

     倏地,他想到了“神鷹幫”。

    “神鷹幫”雖非名門大派,但在武林中也占有一席之地,并不是秘密幫會,是以立舵之處,盡人皆知,找起來毫不困難。

     第三天,日出之後不久,徐文到了該幫立舵之地“藏龍谷”。

     藏龍谷,在群山叢中,峻峰夾峙,谷道幽深,道中怪石嶙峋,的确地如其名。

     徐文停身谷口,打量了片刻,不見任何動靜,心裡不由暗自嘀咕,看來“五方教”這組織的确有些鬼裡鬼氣,郾師城内第二分壇的情形便可窺一斑。

     他思索之中,舉步便朝谷内走去。

     谷道不寬,約三丈餘,一條僅容一騎通行的小徑,在亂石中左旋右轉,彎曲而進。

    走了約莫有百來丈遠近,耳畔突傳劈啪之聲,回頭一看,濃煙沖空,來時的谷口,竟被烈火封死了。

     徐文意識到對方早已有備,自己此行似在對方意料之中,才張網以待,當下,并不以為意,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