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毒手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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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得理性全失,本能地展出“毒手” “哇!” 慘嗥聲中,黃面漢子栽倒桌邊,四肢一陣抽動,死了。

    所有酒客,全吓傻了。

     粗嗓門漢子亡魂盡冒,語不成聲地道:“閣下……閣下……是‘地獄書生’?” 徐文手一緊,道:“快說,否則斃了你!” “是……事實,半分不假!” “七裡崗距此多遠?” “西……西行約三十裡,便是……” 徐文一松手,飛射出店,向西奔去,腦海裡一片空白,像是靈魂已被剝離了軀殼。

     三十裡路程,不久便到,向路人問明了七裡崗位置疾撲前去,上崗,果見現場留有打鬥的痕迹,崗右下側方,是一片茂林,遮天蔽日,綿延數裡。

     徐文顯得有些踉跄地奔下崗子,撲入林中。

     一陣沙啦之聲,傳入耳鼓,徐文茫然無主地朝發聲之處奔去,林空地上,兩個鄉農正在掘土,一見徐文來臨,頓時驚得手足無措,徐文一眼瞥見不遠處的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像發瘋似地撲了過去。

     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眼冒金星,身形連晃,幾乎栽了下去。

     兩具,一樣的服色錦袍,頭面已不複辨認,顯見下手的人極是殘狠。

     兩個鄉農,怔怔地望着徐文。

     徐文努力鎮定了一會心神,才搖搖不穩地俯下身去,但,外表上已無法辨認哪一個屍體是屬于父親的。

     此刻,他還存着萬一的希望,死者是另外的人,但,這希望隻是一種親情之間的反應,事實上一切都成定局了。

     奇迹,不可能發生,父親業已被慘殺了。

     慘酷的現實,幾乎使他發狂。

     他試着從遺物中辨認屍體,他搜查了近身的一具,毫無所獲,接着又摸索第二具,藥瓶,藥包,制作精巧的“毒具”,一點不錯,正是父親之物。

     “噗!”的一聲,他跪了下去,手撫僵冷的屍體,淚水滾滾而落。

     他覺得一切都在變,天在變,地在變,一切都呈死灰之色。

     他沒有哭出聲音,隻咬着牙一任傷心之淚傾瀉,所謂“無聲之音最悲哀”,極度的痛苦,使他陷于麻木的狀态中。

     兩鄉農,本是好心要來掩埋這兩具無主屍體的,現在見有人認屍,鄉下人怕惹麻煩,尤其是江湖仇殺,悄悄地離開了。

     冰涼的雨滴,把徐文從無意識的狀态中喚醒,他頹然跌坐地下,想 父親死了,兇手是誰? 這假冒父親的人也死了,他是誰? 當初,這假冒父親的錦袍蒙面人曾對自己下過殺手顯然,他與父親有仇,也知道自己的身世,才會下手,現在他死了,謎底将永無揭穿之日。

     他聯想到另外兩個對自己下殺手的人,“七星故人與冒充“衛道會”總巡的黑面漢子,突地一線靈光從混亂的思緒中升起。

     他把先後所發生的事串連在一起,倏然若有所悟“七星故人”、“衛道會”總巡是否這已死的錦飽客一個所化? 不錯,這極有可能! 于是,他想起“妙手先生”承諾,五日内在開封道上可以與“七星故人”碰面,了斷過節,“妙手先生”易容之術獨步天下,與他一路的精于易容,情在理中,而今天,是第四天…… 照情形推測,“七星故人”以錦飽蒙面的化身踐約,在途中等候自己,碰上了父親,一真一假,相約決鬥,其中先到的一個,碰上了侵淩“天王寨”回頭的“神鷹幫主”一行,正巧他與“天王寨”有所淵源,于是乘機算帳。

     另外一個可能,便是那冒充者追殺“神鷹幫主”一行,正巧父親路過,碰上了。

     無論哪一個假設接近事實,有兩點是可信的。

     第一,另有仇家在旁窺視,待到決鬥的雙方精疲力竭時乘機下手。

     第二,“妙手先生”絕對知道“七星故人”之謎。

     第二點查證不難,第一點下手的仇家究竟是誰,就難以想象…… 他不期然地想起了上官宏,和“衛道會主”等一幹仇家,無疑的是他們之一所為,父親死了,“七星幫”早已冰消瓦解,無論當初結夥誰是誰非,這些血淋淋的債不假,此仇不報,何以為人? 他陡地站起身來,恨恨地跺了跺腳。

     他想,自己謹慎得近于孺弱,早該采取行動了,如果自己及早采取行動,父親也許不會遭這慘禍……” 他仰頭望着林空灰蒙蒙的天,朵朵烏雲,像是要覆壓而下,他笑了,是對自己命運的嘲弄,這一笑中,也含蘊了無比的殺機。

     将就兩個鄉農掘的坑,他含悲忍淚埋葬了父親,也順便埋了那假的錦飽客。

     事畢,他跪下去,凄聲祝禱:“父親,孩兒盡殲仇之後,再将遺骨運回故裡,造墓立碑,願父親在天有靈助孩兒複此血海深仇。

    ” 再拜之後,他出了這片傷心之林。

     眉目間消失的戾氣又重現了,那隻深藏的“毒手也從袖中現了出來,他無所顧忌,也無須隐瞞,他要開始流仇人的血。

     他冷靜了下來,考慮行止。

     開封,仍有一行的必要,父親的行蹤,是用不着聽了,翠玉耳墜的事,不能不有所交代,自己一旦展開索仇行動,生死莫蔔,不能欠這筆帳。

     明天是“妙手先生”所約的最後一天,如果碰不上“七星故人”,那自己的推想便成立,如果碰上,也好了斷這筆帳,同時追查謎底。

     心念既決,繞回正道,朝開封奔去。

     第五天! 第六天! 七天過去了,沒有見到“七星故人”的影子,也有碰上“妙手先生”,他意識到自己的推想已成事實“七星故人”便是那假錦飽蒙面人的另一化身。

     這一天,來到了開封城,這曆朝建都之所,氣勢其他城市大不相同。

     蔣府是開封首戶,無人不知,徐文毫不困難地找了地頭。

     他開始猶豫了,進門之後,該如何措詞?自己與對方雖屬世交,但近年來極少來往,自己家中疊遭慘變,又是初次上門,如果直接要見蔣明珠,當然不妥,見了蔣蔚民,又将如何啟齒呢?蔣明珠贈送自己翠玉耳墜,不知她父親可知情? 想來想去,想不出一個道理,暗忖,見了面再相機而行吧! 心念之中,硬起頭皮,直趨府前。

     一個黑衫老人,從門裡現身,看來是司阍者,朝徐文上下一打量,道:“公子找誰?” 徐文一供手道:“請通禀貴主人,說在下徐文求見!” “啊!公子來得不湊巧,家主人外出未歸。

    ” “這……小姐在府否?” 黑衫老人作色道:“公子請尊重些!” 徐文心想,這是與蔣明珠當面交代的好機會,雖嫌唐突,也顧不得許多了,當下微微一笑道:“在下與貴府是世交,請轉禀小姐,徐文有事求見。

    ” 黑衫老者皺了皺眉,道:“請稍候!” 工夫不大,黑衫老者入而複出,滿面堆了笑容,他身後閃出一名青衣小婢,朝徐文福了一福道:“家小姐未便親迎,相公請進!” 徐文颔了颔首,道聲:“不敢!”随着青衣小婢,進入府門,一路隻見重門疊戶,畫棟雕梁,氣派不珠王公宅弟。

     轉過兩重院落,到了一座跨院之中,一個宮裝小女姗姗迎來,微帶嬌羞地道:“世兄難得光臨,請入軒中談!” 徐文自覺地俊面發燒,一揖到地,讪讪地道:“冒昧造訪,世妹莫怪。

    ” “哪裡話,請進!” 另一個青衣小婢,打起小軒湘簾。

     “世妹請!” “請!” 兩人入軒分賓主落座,小婢獻上香茗,蔣明珠首先開口道:“聽家父言及世兄家逢不幸,小妹無日不在念中!” 徐文心内一慘,強忍住道:“多謝世妹關懷!” “仇家可有眉目?” “已有端倪!” “彼此屬通家至好,世兄卻吝貴步,令人不安!” 徐文不慣虛禮,想了想,開門見山地道:“世妹,愚兄特來請罪……” “請罪,為什麼?” “前承世妹相贈翠玉耳墜,愚兄不慎遺失了…… 蔣明珠粉腮微微一變,道:“是如何遺失的?” 徐文漲紅了臉,期期地道:“說起來,是愚兄太過粗心,拿在手中把玩,被人奪走的!” “啊……” “我猜想這下手搶奪的人,必已窺視很久,俟機出手,慚愧的是時至今日,還不知道對方是誰,連形貌都不曾看清。

    ” “世兄,事已過去,算了,反正别人得手等于廢物!” “愚兄誓必設法追回,世妹不罪,反使愚兄汗顔。

    ” “這一說便見外了!” “聽說世叔外出未歸?” “是的,也隻在這一二日内便會回家。

    ” “愚兄此來,是專為玉墜的事向世妹請罪,同時向世叔請安……” “小事不必再挂齒間。

    ” “愚兄想告辭……” 蔣明珠霍地變色道:“世兄,你這就不對了,雖然家父不在,彼此通家,小妹不避嫌也可作東道主,好歹也得盤桓幾日,等家父回來,對世兄将來行止,多少盡幾分心!世伯與世嬸……” 徐文鼻頭一酸,幾乎掉下淚來,他不願再提傷心事,強韌的性格,也不希望别人同情,當下含混地道:“還好!幸脫大難!” 兩人閑談不久,下人擺酒菜,徐文欲辭不能,蔣明珠毫無世俗女兒之态,落落大方地陪徐文入席。

    徐文曾救她離“聚寶會”之手,彼此也曾有過肌膚的接觸,如要避嫌,反是矯情造作了。

     倒是徐文有些坐不安席,當初若非中途邂逅方紫薇,他早已踵府求親。

     同時他想到途遇落尉民,對方冷漠的态度,自己慶幸錯有錯着,做對了。

     徐文左手籠在袖中,不敢碰觸桌上的器皿。

     酒過數巡,蔣明珠忽地驚覺,駭異地道:“世兄,恕小妹無禮,你的左手不是……” 徐文苦苦一笑,隻好把“毒手”的秘密說了出來。

     蔣明珠杏目睜得大大的,激動地道:“啊!世兄,你說‘無影摧心手’練成之後,終生不解,可有此事? 徐文沉重地一點頭,道:“是的,有此一說!” 其實他自己在初時也不清楚,直到不久前被“白石峰”絕谷怪老人點破之後才知道的,當時他有些恨父親葬送自己一生,現在,滿心滿腦全為仇恨所充塞,個人的将來,他已無暇計及了。

     蔣明珠顯得十分關切地道:“那世兄當初為什麼要練這毒功呢?” “這……”他當然不能诿過父親,一窒之後,道:“人各有志,如此而已。

    ” “真的無法散功了麼?” “恐怕是不可能了。

    ” “唉!” 這一聲歎息,微帶幽怨,也含有失望的成分,徐文想起“妙手先生”的話,不由心中一動,難道她真的别具深心麼? “世兄,小妹不勝酒力,請你自用吧!” “噢!是的……” 徐文漫應着,由于太多的積恨,使他有些失常,在潛意識的支配下,他有些借酒澆愁的傾向,不善飲酒的他,竟一杯接一杯地往口裡灌,起初,他保持着禮貌上的矜待,慢慢地,變成了落脫花迹的豪飲。

     當他發覺眼前的美人,麗影成雙時,猛省自己是醉了。

     這是相當失禮的事,他推杯而起,努力轉動舌頭,想把話說得清楚些:“世妹,愚兄太放肆了,請,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