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開堂摘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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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被“衛道會主”延為上賓,而且竟然離席相迎,這使他驚疑莫明,他對這位會主,可說素昧生平,這從何說起呢? 他略事謙讓之後,便在左首空位上入座。

     同席的,他僅認識一個“無情叟”,其餘的完全陌生。

     “衛道會主”那張看來有些沉滞的面孔,令人有一種極不自然的異樣感覺。

     一碗熱騰騰的燕窩,端了上桌。

     徐文呼吸之間,眉鋒一皺,差點脫口驚呼,憑他訓練有素的特殊嗅覺,發現這碗案中被人下了毒,而且是無形的慢性劇毒,任何人都無法覺察。

     此刻在座的,全是江湖中有頭有面的人物,大多數是一門之長,或是一方之霸主,包含了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江湖豪客,如果悉被毒斃,後果簡直無法想象。

     他想喝破,但一個念頭阻止了他。

     這毒,是獨門秘方配制,除了父親,他想江湖中不可能有第二個人能配制。

    父親下毒的目的何在?為了報仇麼?在座的不見得全是仇家? 他又想起清源寺中的那件毒案,更為疑惑? 該阻止這慘劇發生嗎? 正自思慮不定之際,座中一個鸠形鴿面的枯瘦老人,突地栗聲吼道:“燕窩有毒!” 這一喊嚷,鄰近的幾桌已有不少的賓客聽到,登時引起了一陣騷動。

     同桌的一個個臉色大變,異口同聲地驚道:“毒?” 隻有“衛道會主”臉色一絲一毫都不曾變,回頭低聲向随侍弟子道:“這道菜停止上,傳總管!” 筵開百桌,要阻止決不可能,然而對方隻吩咐停止上菜,看來對方早已防到這一着意外,不然沒有獨上首桌,然後待命上其餘各桌的道理…… 徐文不期然地把目光瞟向那枯瘦老人,心中震駭至極.這種毒,可說是無色無味,除了懂得配制這毒藥的人。

    可以憑特殊的嗅覺能予辨認外,任何人均難察覺,這老人是何來路,竟能認得這毒? “衛道會主”轉目向那老人道:“幸而不出所料,否則本座無以向天下同道交代了!” 枯瘦老人面上的皮肉微微一陣牽動,道:“鬼伎倆,令人不齒!” “衛道會主”起立洪聲發話道:“諸位,請安心盡歡,沒有事!” 嘈雜的聲浪,才漸漸平息下來。

     徐文忍不住又把目光向枯瘦老人瞟去。

     枯瘦老人也把目光回注徐文面上,緩慢地道:“聽說小友對于‘毒道’頗有造詣?” 徐文心中暗地一震,心想:自己除解過上官宏之毒,和在“聚寶會”表演過一手辟毒之外,并未展露過,這老者是根據什麼而作此語?聽說這兩個字大有文章,莫非……心念之中微一欠身道:“略識毛皮而已,談不上造詣,閣下是聽何人道及的?” “哈哈,小友,江湖上沒有任何事是絕對秘密的!” 徐文一顆心陡地收緊…… “衛道會主”用手一指枯瘦老人道:“小友,容本座介紹,這位是當今毒道‘同道’稱為……” 徐文倏地想起一個人來,不由脫口接話道:“敢莫是‘崔無毒’前輩!” “衛道會主”一颔首道:“不錯,小友一猜便着。

    ” 徐文再次欠身道:“小可失敬了!”。

     “崔無毒”哈哈一笑道:“哪裡,哪裡!” 徐文心念疾轉,曾聽父親提及這位風塵異人,當今之世,唯有他可算是“毒道” 名手。

    他本名崔吾獨,為人孤僻古怪,不與任何人交往,所以取号吾獨,對“毒道” 有深造詣,無毒不識不解,但生平不曾以毒傷過人,“吾獨”“無毒”諧音,武林同道遂以“崔無毒”稱之,本名“吾獨”反而不彰了。

     “衛道會主”舉杯道:“崔老兄此番慨允出山,受聘為本會壇掌令,本座深感榮幸,請各位共浮一白,以為武林蒼生賀。

     徐文跟着大家舉杯,一照。

     “雀無毒”手指那碗燕窩道:“小友當識得這毒?” 徐文故作尴尬的一笑道:“此毒無色無味,小可無能分辨。

    ” 就在此刻 一個藍衣中年匆匆來到席前,施禮道:“古總管今人參見會主!” “古總管,菜中發現有人下毒?” “是,卑職敬領失察之罪!” “古總管認為下毒的人是誰?” “這……啤職未獲證據之前,不敢妄指!” “如此說來,貴總管心中已有端倪了?” “是的!” “傳令刑堂文堂主,親率執事弟子前來聽命,同時立即監押認為可疑之人。

    ” “領谕!” 總管古今人躬身一禮,退了下去。

     徐文心中大是忐忑,既然傳集刑堂執事,顯然是準備當衆執法了,而這毒,分明是父親的獨門配方,下毒的人是誰呢? 工夫不大,一個濃眉巨目的虬髯老者,後随四名彪形大漢,各披了一條猩紅斜披,來到席前,由那為首的老者道:“刑堂文介山候令!” “衛道會主”抑低了聲音道:“立即準備,席散後開堂!” “遵令谕!” 文介山率四執事施利而退。

     酒席終場,已屆二更時分,衆賓客有的被迎到客舍,有的連夜下山,不到一盞茶工夫,十停中便散去了七八停。

     徐文另懷目的,正自委決不下,去?抑留? “衛道會主”突地轉面道:“小友,請你列座參觀敝會開堂?” 徐文登時一窒,江湖幫派開刑堂接例都是秘密進行,絕沒有請外人參與的道理,因為開堂是對内執法,一時之間,他不知如何是好,他猜不透對方有什麼居心。

     難道自己的來曆已被對方認出,而被疑為下毒之人?但适才對方分明下令監押下毒之人…… “小友認為大悖常情是不是?本會立舵伊始,便發生這不幸事件,如果不是及早發覺制止,受害的将是所有與會同道,本座勢必成為武林千古罪人,所以,今夜開堂,各門派幫掌門,全在被邀之列!” “哦!”徐文又松了一口氣,困惑地道:“區區江湖末流,何以能當會主青睐……” “不必太謙,請随本座來!” 徐文心中雖驚疑不定,但他卻極想知道這下毒的人,當下不再言語。

     這是一間可容百人的廣廳,廳中兒臂粗細的巨燭高燒,三張披紅公案,在靠上方的一面作品字形排列。

     居中一案,香煙缭繞,供着一塊牌位,上面刻的是“天地”二字,這十分别緻,通常各門派開堂,供的是該門派的祖師神位,而“衛道會”供的卻是“天地”牌,想來這是取以天地為心之意,與該會名稱宗旨,倒也吻合。

     另兩案,左方坐的是“衛道會主”,右方赫然擺着那頂神秘的彩轎。

     “衛道會主”座後,并排坐着立舵大典時壇上列坐的七老者,“無情叟”、“喪天翁”,崔無毒也在其中。

    徐文想起了那青衣蒙面女人,自己走後,不知兩個怪物是如何收場的? 有首靠壁一邊,也就是徐文這一排,坐的是各門派首腦或代表人。

     面對公案的一方,刑堂堂主文介山率八名披紅弟子,挺胸肅立。

     廳中靜得落針可聞,隻偶爾有一兩聲燭花爆蕊的聲音,算是死寂中的點綴。

     空氣沉重得使人窒息。

     蓦地 廳門口一個洪亮的聲音道:“吳香主候今傳見!” “衛道會主”沉聲道:“進來!” 一個面色青慘的黑衫老者,低頭走了進來,身後是兩名披紅大漢,顯然這被稱做吳香主的黑衫老者是被押解而來的,不用說,他便是開堂的對象了。

     黑衫老者腳步有些浮晃地走到紅案之前。

    仍低着頭,兩名披紅漢子,卻退入下方原先站立的那八名法堂弟子行列。

     死寂的空氣被一種肅殺的氣氛所取代。

     “刑堂一堂主文介山洪喝一聲:“開堂!” 十名被紅大漢,跟着哈喝:“開堂!” 黑衫老者打了一個哆嗦。

     所有在場的,心弦立時繃得緊緊地,臉上全現出了凝重之色,場面雖不若官衙的威嚴,但氣氛肅殺,卻非官衙可比。

     “衛道會主”滞晦的面色毫無改變,僅面皮抽動了數下,沉重地開了口:“吳香主,你知罪麼?” 黑衫老者倏地擡起了頭,厲聲道:“卑屬不知所犯何罪!” “你加入本會之初,曾在‘天地’牌前立過誓,所以無論如何,你是本會弟子的身分,你承認這身分嗎?” “承認!” “如此,你對‘天地’神牌下跪!” 黑衫老者,雙膝一屈,對居中香案跪了下去,不知有意抑或無意,頭一偏,目光射向了徐文。

     僅隻那麼一瞥,徐文全身如觸電似的一震,血行驟然加速,從眼神他已認出了這姓吳的香主是誰了,他表面上力持鎮靜,但内心有如鼎沸,他不知該如何做才是? “衛道會主”俟黑衫老者跪定之後,又道:“菜中放毒,企圖謀害與會賓客,是何人主使?” “卑屬實不知情。

    ” “吳昆,别忘了你曾起過誓,面對‘天地’神牌,你還是坦白供承的好!” “會主明鑒。

    ” “哼!吳昆,本會清源寺籌備處百餘弟子被毒殺,可是你的傑作?” “冤柱!” 彩軌中發出了聲音:“給他證據吧!” 徐文怦然心驚,對方竟然還有證據,自己誤打誤撞,碰上了清源寺慘案,曾被“轎中人”指為兇手,幸而“天台魔姬”以師門信物擔保解了圍,原來受害的是“衛道會”弟子…… “衛道會主”冷笑連連道:“吳昆,你本名不叫吳昆吧?” 黑衫老者全身一顫,沒有答腔,目光再次掃向徐文,徐文又大感不安,如果對方供出自己來路,今日便是不了之局,以“轎中人”、“無情叟”、“喪天翁”等人的身手來看,會主的功力當更不可思議,而自己卻非任何一人之敵…… “文堂主?” “卑座在!” “揭下他的面具!” “遵令!” 刑堂堂主文介山跨步上前;黑衫老者陡地站了起來,一掌向“衛道會主”劈去…… 彩橋中傳出一聲低喝,一道怪異的罡風,從轎門卷出,黑衫老者劈出的一掌,被消散于無形…… 文介山一個虎撲,反剪了黑衫老者的雙臂,手指戳處,黑衫老者悶哼一聲,虛軟地坐了下去。

    文介山伸手朝他面上一抓,人皮面具應手而脫,露出了一個面如重棗的精悍面目。

     “衛道會主”冷森森地道:“這位便是“七星堡’總管方炳照!” 此語一出,舉座皆驚,客座中,少年“羅漢堂”住持“一心大師”宣了一聲佛号,聲如洪鐘似地道:“七星保主徐英風做出這等人神共憤之舉,意在何為?” “無情叟”接口道:“居心叵測,目的可能是想獨霸武林天下!” “武當掌教”真如道長一沉聲道:“聽說‘七星幫’總舵被挑,該幫業已冰消瓦解,莫非是徐英風的障眼手法?” 徐文心中一陣絞痛,他想起“七星堡”不忍卒睹的那一幕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