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集上

關燈
○汴梁雜事 羅壽可丙申再遊汴梁,書所見梗概。

    汴學曰文學、武廟,即昔時太學、武學舊址。

    文廟居汴水南,面城背河,柳堤蓮池,尚有璧水遺意。

    太學與首善閣五大字石刻,皆蔡京奉敕書。

    先聖之右為孟,左為顔,作一字位置,不可曉。

    北方學校皆然,先聖、先師各有片石,镌宋初名臣所為贊,獨先聖太祖禦制也。

    講堂曰&ldquo明善&rdquo,藏書閣曰&ldquo稽古&rdquo。

    古碑數種,如宋初翰苑題名,開封教授題名,九經石闆,堆積如山,一行篆字,一行真字。

    又有大金登科題名,女真進士題名,其字類漢篆而不可識。

    司天台太歲殿,徽宗草書&ldquo九曜之殿&rdquo。

    舊開封府有府尹題名,起建隆元年居潤,繼而晉王、荊王而下皆在焉。

    獨包孝肅公姓名為人所指,指痕甚深。

    樓閣最高而見存者:相國寺資聖閣、朝元宮閣、登雲樓。

    資聖閣雄麗,五檐滴水,廬山五百銅羅漢在焉。

    國初曹翰所取者也。

    朝元宮閣即舊日上清儲祥宮移至,半空。

    登雲樓俗呼為八大王樓,又稱譚(一作潭)樓,蓋初為燕王元俨所居,後為巨譚積有之,其奇峻雄麗,皆非東南所有也。

    朝元宮殿前有大石香鼎二,制作高雅。

    聞熙春閣前元有十餘座,徽宗每宴熙春,則用此燒香于閣下,香煙蟠結凡數裡,有臨春、結绮之意也。

    朝元宮虛皇台亦上清移來,下有青石礎二,刻畫龍鳳團花,極工巧,舊時是朱溫椒蘭殿舊物。

    台上有拜石,方廣二丈許,光瑩如碧玉,四畔刻龍鳳,雲霧環繞。

    内留品字三方素地,雲是宣、政内蘸時,徽廟立于中,林靈素、王文則居兩傍也。

    汴之外城,周世宗時所築,神宗又展拓,其高際天,堅壯雄偉。

    南關外有太祖講武池,周美成《汴都賦》形容盡矣。

    梁王鼓吹台、徽宗龍德宮舊基尚在。

    開封府衙後有蠟梅一株,以為奇,遂創梅花堂。

    北人言河北惟懷孟州,号&ldquo小江南&rdquo,得太行障其後,故寒稍殺,地暖故有梅,且山水清遠似江南雲。

    南門外有五嶽觀、太乙宮、嶽帝殿,極雄壯華麗,宮連跨小樓殿,極天下之巧,俗呼為暖障。

    聞汴有大殿九間者五,相國、太乙、景德、五嶽,盡雕镂,窮極華侈,塑像皆大金時所作,絕妙。

    徽宗定鼎碑,瘦金書,舊皇城内民家因築牆掘地取土,忽見碑石穹甚,其上雙龍,龜趺昂首,甚精工,即瘦金碑也。

    四方聞之,皆捐金求取,其家遂專其利。

    蔡京題額&ldquo政和定鼎之碑&rdquo。

    或雲九鼎,金人未嘗遷,亦隻在土中或水中耳。

    如資聖閣登雲樓覆壓歲久,今其地低陷甚多。

    曾記佛書言,山河大地凡為城邑、宮阙、樓觀、塔廟,亦是緣業深重所緻。

    光教寺在汴城東北角,俗呼為上方寺,琉璃塔十三層,鐵普賢獅子像甚高大。

    座下有井,以銅波斯蓋之,泉味甘,謂通海潮。

    旁有五百羅漢殿。

    又雲五百菩薩像,皆是漆胎,莊嚴金碧,窮極精好。

    《普賢洞記》石碑甚雅,金皇統四年四月一日,奉議大夫行台吏部郎中飛騎尉施宜生撰并書,所謂方人者也。

    後為金相,字步驟東坡。

    寺入門先經藏殿,殿極工巧,四隅不動,其中運轉,經卷無倫次,皆唐人書也,極精妙。

    大廟街近城,有古觀音寺,北齊施主姓名碑,佛殿開寶皇後命孫德元畫西方淨土,極奇古精妙,僅存半壁。

    僧崇化大師為之贊書,亦有法。

    相國寺佛殿後壁,有鹹平四年翰林高待诏畫大天王,尤雄偉。

    殿外有石刻,東坡題名雲:&ldquo蘇子瞻、子由、孫子發、秦少遊同來觀晉卿墨竹,申先生亦來,元三年八月五日,老申一百一歲。

    &rdquo又片石刻坡翁草書《哨遍》,石色皆如元玉。

    寶相寺俗呼為大佛寺,有五百羅漢塑像,甚奇古。

    又巽水石龍,镌刻甚精,皆故宮物也。

     ○蟛越馄饨 《軒渠錄》載,有人以糟蟹馓子同薦酒者,或笑曰:&ldquo則是家中沒物事,然此二味作一處怎生吃?&rdquo衆以為笑。

    近傳溆浦富家楊氏嘗宴客作蟛越馄饨,真可作對也。

     ○包宏齋桃符 包宏齋恢緻仕後,歸作園于南城,題桃符雲:&ldquo日短暫居猶旅舍,夜長宜就作祠堂。

    &rdquo年八十七薨。

     ○南風損藕 近聞亭臯蕩戶雲:&ldquo每歲夏月,南風少則好藕。

    曬荷葉遇雨,雨所著處,皆成黑點。

    藏荷葉則須密室,見風則蛀損不堪用矣。

    &rdquo ○燈檠去蟲 桃樹生小蟲,滿枝黑如蟻,俗名砑蟲。

    雖用桐油灑之,亦不盡去。

    其法乃用多年竹燈檠挂壁間者,挂之樹間,則紛紛然墜下,此物理有不可曉者。

    戴祖禹得之老圃雲。

     ○魚苗 江州等處水濱産魚苗,地主至于夏,皆取之出售,以此為利。

    販子辏集,多至建昌,次至福建、衢、婺。

    其法作竹器似桶,以竹絲為之,内糊以漆紙,貯魚種于中,細若針芒,戢戢莫知其數。

    著水不多,但陸路而行,每遇陂塘,必汲新水,日換數度。

    别有小籃,制度如前,加其上以盛養魚之具。

    又有口圓底尖如罩籬之狀,覆之以布,納器中,去其水之盈者。

    以小碗又擇其稍大而黑鱗者,則去之。

    不去則傷其衆,故去之。

    終日奔馳,夜亦不得息,或欲少憩,則專以一人時加動搖。

    蓋水不定則魚洋洋然,無異江湖;反是則水定魚死,亦可謂勤矣。

    至家,用大布兜于廣水中,以竹挂其四角,布之四邊出水面尺餘,盡縱苗魚于布兜中。

    其魚苗時見風波微動,則為陣順水旋轉而遊戲焉。

    養之一月半月,不覺漸大而貨之。

    或曰:初養之際,以油炒糠飼之,後并不育子。

     ○同裡虎 近歲平江虎邱有虎十餘據之,同裡葉氏墓舍在焉。

    其一大享堂,虎專為食息之地,凡人獸之骨交藉于地,蛇骨亦有之。

    聞虎之饑,則兼果實皆啖,不特獸也。

    其堂下大泥潭,虎飽則展轉于中。

    傍居之人熟窺之,凡食男子必自勢起,婦人必自乳起,獨不食婦人之陰。

    或有遇之者,當作勢與之敵,而旋退引至曲路,即可避去。

    蓋虎不行曲路故也。

     ○陶裴雙缢 丙申歲九月九日,紀家橋河北茶肆陶氏女,與裴叔詠第六子合著衣裳,投雙缳于梁間。

    且先設二神位,乃題自己及此婦姓名,炷香、然燭、酒果、羹飯,燭然未及寸而殂矣。

    嘗記淳熙間,王氏子與陶女名師兒共溺西湖,有人作&ldquo長橋月、短橋月&rdquo,正其事也。

    至載之《周平園日記》,何前後盛情之事,皆生于陶氏門中邪!近至元二十七年大水,湖州府儀鳳橋下有新生死小兒棄于水中者,兩手四臂四足,面相向抱持,胸脅相連,一男一女,丐者取以示人而乞錢。

    疑皆此輩所幻也,怪哉! ○因庸堂 謝府有因庸堂,穆陵禦書二字,蓋出《崧高》之詩雲:&ldquo因是謝人,以作爾庸。

    &rdquo注雲:&ldquo謝乃周之南國也。

    &rdquo此詩美宣王能建國,褒賞申伯,于此取義,固佳。

    然于兩句中各取一字,亦太穿鑿矣。

     ○德壽買市 隆興間,德壽宮與六宮并于中瓦相對,令修内司染坊,設著位觀,孝宗冬月正月孟享回,且就看燈買市。

    簾前堆垛見錢數萬貫,宣押市食歌叫直一貫者,犒之二貫。

    時尚有京師流寓經紀人,如李婆婆魚羹,南瓦張家圓子之類。

     ○天狗墜 丙申十一月十七日冬至,是夜三鼓,有大聲如發火炮,震動可畏,雞犬皆鳴。

    次日,金一山自山中來雲:&ldquo山中之聲尤可畏,野雉皆鳴。

    &rdquo或雲天狗墜故也。

     ○丁酉異星 丁酉正月初二日乙醜夜二鼓,天井巷張家金銀鋪遺漏。

    是夕,天中有如雲氣赤色,其大如箕而微長,或謂其大星,餘目昏視之不見。

    疑此雲氣為火氣所爍而然,凝然不動,殊為可異,不知何物也? ○彗星改元 是歲二月,忽有傳夜後西北角有星光芒曳尾者,餘不之信。

    數夕起觀,皆無所見。

    一夕于西邊見大星,光芒正在胄、昴間,然考之則太白耳。

    益疑小人妄傳。

    繼而有自吳來者雲,船中見之甚的,類景定彗星,而尾短僅數尺耳。

    餘終未之信也。

    及三月十七日,诏書到杭,改元大德。

    有雲&ldquo星芒示變,天象敬予。

    &rdquo始信前者為信然也。

     ○和劑藥局 和劑惠民藥局,當時制藥有官,監造有官,監門又有官。

    藥藥成,分之内外,凡七十局,出售則又各有監官。

    皆以選人經任者為之,謂之京局官,皆為異時朝士之儲,悉屬之太府寺。

    其藥價比之時直損三之一,每歲糜戶部缗錢數十萬,朝廷舉以償之,祖宗初制,可謂仁矣。

    然弊出百端,往往為諸吏藥生盜竊,至以樟腦易片腦,台附易川附,囊橐為奸,朝廷莫之知,亦不能革也。

    凡一劑成,則又皆為朝士及有力者所得,所謂惠民者,元未嘗分毫及民也。

    獨暑藥、臘藥分賜大臣及邊帥者,雖隸禦藥,其實劑局為之。

    稍精緻若至寶丹、紫雪膏之類,固非人間所可辦也。

    若夫和劑局方,乃當時精集諸家名方,凡經幾名醫之手,至提領以從官内臣參校,可謂精矣。

    然其間差訛者亦自不少,且以牛黃清心丸一方言之,凡用藥二十九味,其間藥味寒熱訛雜,殊不可曉。

    嘗見一名醫雲:&ldquo此方止是前八味至蒲黃而止,自乾山藥以後凡二十一味,乃補虛門中山芋丸,當時不知緣何誤寫在此方之後,因循不曾改正。

    &rdquo餘因其說而考之,信然。

    凡此之類必多有之,信乎誤注《本草》,非細故也。

     ○葛天民賞雪 葛天民字無懷,後為僧,名義,字樸翁。

    其後返初服,居西湖上,一時所交皆勝士。

    有二侍姬,一曰如夢,一曰如幻。

    一日,天大雪,方擁爐煎茶,忽,有皂衣者闖戶,将大張知省之命(即水張大尉也),招之至總宜園。

    清坐高談竟日,雪甚寒劇,且覺腹餒甚,亦不設杯酒,直至晚,一揖而散。

    天民大恚,步歸,以為無故為閹人所辱。

    至家則見庭戶間羅列奁篚數十,紅布囊亦數十,凡楮币、薪米、酒淆,甚至香茶适用之物,無所不具。

    蓋此故令先怒而後喜,戲之耳。

     ○彭晉叟 彭晉叟福州侯官人,亦有學,文亦奇,肄業京庠,每試多居首選。

    胡穎為浙西憲政,尚猛厲,物情不安,彭因僞作台章以脅之,有尼僧為之表裡,使以稿示之曰:&ldquo得之台中,行且止矣。

    &rdquo胡懼,就緻禱,約以獲免當以數萬為謝。

    已而月課不及,胡遂作台長,江古心書曆述所聞以謝之。

    古心下京府名捕,時政放堂試,賦題出&ldquo王言如絲&rdquo,彭為首冠。

    破雲:&ldquo王妙心緯,言關化機,于未布以先謹,如有絲之至微。

    &rdquo揭曉之際,彭已置理,乃以次名代之。

    獄成,黥隸貴州,久之宛轉自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