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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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儀禮自是經,二戴記自是傳,豈可以傳補經?但可作逸經傳耳。

    其分碎原文尤不可。

     道也者,路也,以言乎其事也,用也。

    仁也者,仁也,以言乎其心也,體也。

    無其心則無其事,無其本則無其用。

    是故苟去富貴而徒取貧賤者,天下有之矣,末之難矣,原憲高柴是也。

    處富貴貧賤而各得其道,仕止久速之惟時,天下一人而已矣。

    故君子不可以去仁,至終食造次颠沛之不違,而必於是焉,所以存其心之仁,而達之於富貴、貧賤、去處之間,然後各得其道,為體用之大全也。

    若夫舍富貴、甘貧賤,而其心不能灑然,不足以與於道者,衆矣。

    周子曰:「見其大則心泰,心泰則無不足,而後富貴貧賤處之一。

    」能化而齊大者,仁之謂也。

     以一得一失去取人者,則其人亦以一得為得。

    執德不弘,可以為善士,不可以入大道。

     明堂位當與月令作一類看。

    明堂位隻可看前一節,後皆僞也。

     曲禮:「天子建天官,與司徒、司馬、司空、司士、司寇為六官。

    」司士即宗伯也。

    六太,天官之屬也。

    六府,司徒之屬也。

    六工,司空之屬也。

    其三屬則亡之矣。

    此周禮之綱也,是周禮是曲禮之目耳。

    吳臨川并列為三禮,不亦謬乎!故愚嘗以為二禮耳。

    故經曰「經禮三百,曲禮三千」,隻是二禮。

     月令是古先王之制,但中亦有秦人添入者,如命太尉及縣鄙,便是秦制。

     儀禮為經,禮記為傳,婚義、冠義諸篇正解冠婚禮,如易,孔子彖傳、象傳、文言正解經義,可附各卦者。

    若其餘哀公問、及孔子燕居等篇,通論諸禮者,則如上下系、說卦、序卦、雜卦等篇通論易道,難於附系,自當列於後。

     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今人始學便說性,豈不是妄?惟其妄生想象,故有以為性惡者,有以性為善惡混者,有以為性有三品者,皆出於想象之私,見世間有此幾樣人,便謂如此,何曾見性之本原?故性即理也,理無不善,極至之論。

     聖人無假言,夫子何以有浮海之歎而不果去也?義可以去,可以無去也。

    聖人之心無可無不可也,何謂可以去?去一國可也,避色焉、避人焉、避地焉,可也。

    何謂可以無去?去一世也,浮海是也,不可也。

    安知天下無賢君乎?無可為之國乎?是故魯不可行則之齊,齊不可行則之陳、之蔡、之楚,不忍有忘天下之心也。

     明堂位曰:「昔者周公朝諸侯於明堂之位。

    」後人便訛以為周公攝位踐阼朝諸侯,非也。

    蓋 周公制禮,使諸侯朝天子於明堂耳。

    故繼以天子負斧依,南向而立其後雲。

    此周公明堂之位也,可見是周公制此禮。

    若雲周公朝諸侯,大害義理,啟後世亂賊之心,必此言也。

    周公踐天子之位以下,皆後儒附會其文,牽強不可信。

    周公祭以王禮,或是褒贈之類,如祀孔子亦以王禮,後世公爵者死亦贈王,止可用於周公廟耳,其它則不可。

    明堂位雲「天子之禮」,固非;又雲「魯公之廟文世室,武公之廟武世室」,決不是當時賜之之[意],後代僭用因襲之弊耳。

    後儒因而附會之,甚害事。

     何以為成章也。

    狂者成乎其狂,狷者成乎其狷,成[則]不易反也。

    裁也者,變化之也,狂者化狷,狷者[化]狂,狂狷相[化]而[各至]乎中矣。

     [服問為]儀禮傳無疑。

    觀服問首稱傳曰[可見]。

     今樂記是一篇好文字,流傳有格言、本言。

    樂與禮對說,便有根本。

    樂者,禮之終也,古别有樂經已亡,今記特其義耳。

    吾欲輯補樂經,樂經隻是度數,而病未能也。

     何以為君子儒也?學其大者為大人也。

    何以為小人儒也?學其小者為小人也。

    何以為大人也?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大人也。

    何以為小人也?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也。

    大人之學。

    由仁義行也,集義所生也。

    小人之學,行仁義也,義襲而取之也。

    大小内外之辨,君子小人之所以分也。

     闵子之不為費宰有三義焉。

    何謂三義?費,私邑也,為私臣,一不義也;不命於公朝而命於私家,二不義也;季氏不臣,仕則失己,三不義也。

    此闵子所以辭也。

    向使遇明君,公舉以仕於公朝,闵子又何義之辭焉? 能原始則無始矣,能要終則無終矣。

    屈伸相感,循環無端,非知性者,孰能與於此? 文質彬彬,充實而光輝也。

    充實之謂質,光輝之謂文,文質皆得,謂之有德。

     蟲之感也,以春而鳴;草木之感也,以陽而生。

    觀其所感,而天地之仁可見矣。

    蟲之寂也,蟄而息;草木之寂也,歸其根。

    觀其所寂,而萬物之仁可見矣。

     火之焰,水之光,是陰陽各有其精華,與日月同,元不相受。

     ,故無得而知之、稱之,此所以為德之至也。

    若謂太王有翦商之志,則非所以為太王矣。

    夫太王之德,猶能棄國而避狄,豈謂其去商滅之世尚遠,一日天命未絕,君臣之分猶不可犯,如文王隔之三世,猶能以其天下之二服事殷,而謂太王乃於三世之前,遽有翦商之志乎?泰伯遽逆知其有天下於三世之前,而先以天下讓乎?向使文王有三分之二而未取,武王無缵緒之功而遂殁,則周之有天下,亦未可知也。

    若謂泰伯之德足以朝諸侯有天下,則季劄之德不亦足以有天下乎?如天命之未改何??(二)[三]以天下讓。

    三者,固也;以者,有也。

    有天下之讓,讓之大。

    此泰伯居長不立,逃之荊蠻,以固讓其國於季曆也,是天下之大讓也。

    舜謂禹:「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争能。

    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争功。

    」是天下之功能也。

    泰伯有天下之讓,德亦猶是也。

    揖讓者三,人可得而見之稱之也。

    泰伯逃而讓焉,讓泯於無 手足者,父母之遺體也。

    全父母之遺體,所以全歸也。

    所謂全歸者,非全其形之謂也,全其性之謂也。

    是故戰戰兢兢,臨深履薄,敬以全其性,以保其身,可謂孝矣。

    若夫鄉裡之自好以全身,而不能全其天地父母所生之性,以踐其形者,皆謂之仁孝可乎? 物我第十八 苟知物我之無間而萬物同體,如一人之身,手足爪牙之相犯,人無有校之者矣。

     中庸戒慎恐懼與慎獨皆隻是敬,皆一段功夫,無分動靜,二之即非敬矣。

    後一節即解前節,隐微即不睹不聞,慎獨即戒慎恐懼,隻是一段涵養工夫,以養成未發之中為已發之和,其動其靜渾是天理。

    延平告晦翁時亦有此意,後晦翁悔曰:「孤負此翁。

    」 天将雨,身必潤;天将晴,身必燥;此可以知感之理矣。

    此可以見人即天地之氣矣。

     射不主皮。

    射,禮之記文也,孔子引之,乃知此記甚古,或同儀禮時有也。

    諸禮皆然。

     學者多以伊川叙明道先生墓「自孟子之後一人而已」,而不及濂溪,遂疑濂溪之學。

    殊不知此隻叙其辯異端、辟邪說之功,以繼孟子之後耳。

    若以自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遂疑自古聖人之非,可乎?若以道以學,則周程一也。

    觀墓表全篇可見。

     文禮,一本也。

    文也者,文也,道之顯於言行者也;禮也者,理也,道之存於身心者也。

    我立而後博約之功有所措也。

    支以博之,開我知也,知也;禮以約之,恒我知也,行也。

    知之者萬殊,其用廣也,故曰博;行之者一本,其體要也,故曰約。

     中庸一篇皆為學者作,其舉聖人天道,不可與人道對說,不過将聖人作個标的,令賢者勉而至之耳。

    如惟天下至誠至與天地參,是标的也。

    其次緻曲至為能化,勉學者至之也。

    其它皆然。

     中庸一篇總是一篇文字,無許多日節。

    首章是個頭腦,其下節節每舉聖人之事,而欲學者法之,說了又說。

    正如易系辭重複而意不同,不過要深切著明以勉人之意。

    二分屬及一一分天道人道,恐無意(未)[味]。

     帥之於三軍,二也;志之於人,一也。

    故二可奪而一不可奪。

     未之思也,夫何遠之有?思則[不]遠,感應之理也。

    何謂感應之理?自感自應也。

    書曰「思曰睿」,睿者,無不通也,是故思也者,通天而天,通地而地,通四方而四方,通乎古今之往來而古今。

    程子曰:「思長安即是長安,不必更求長安。

    」然則曰「思室即室,不必更求室之遠」,亦可也。

    夫然,故思馬而馬應,思賢而賢應,思仁而仁應,亦可也。

    思馬而馬應,「思馬斯徂」是已。

    思賢而賢應,「帝赉良弼」是已。

    思仁而仁應,「欲仁斯仁至」是已。

    是故思也者,聖學之功也,其至矣。

     先進禮樂,野人也,存之於野人也,禮樂失而有求野之思也。

    後進禮樂,君子也,壞之於君子也,禮樂失而有傷時之慨也,傷時之君子壞之也。

    何謂時之君子也?時之士大夫也。

    君子於文王周公之時,文質嘗彬彬矣。

    自國都而化之郊野,猶是彬彬矣。

    及其文之過而禮樂壞也,亦自國都始。

    君子壞之,而野人質樸而未變,猶夫昔之彬彬也,此夫子所以猶幸其存之於野人也。

     夫子於顔淵之死,何以恸也?門人視之恸,從者視之恸,而實未嘗恸也。

    何以言「有恸乎」也?疑其詞以問之,實無恸也。

    恸者,哀傷之過也,聖人情性之正,哀而不傷,謂哀傷之過,非聖人之心也。

    然則何以謂「非夫人之為恸而誰為也」?以言其若有恸乎,則宜斯人之為恸也,而聖人情性之正,實非恸也。

    諸子記者皆不足以知聖人之心之性情之正,未嘗踰矩也。

     夫人之初志也,若強弩然。

    其始發也力,及其末也不能穿鹵?。

    何者?其力盡也,微也。

    故師久則老,老則無功,其猶夫人之志乎!是故不可不急先務,其所用力之方矣。

     非禮者四,而其原一也。

    勿之者四,而其心一也。

    如精中軍,以應四敵,其師一也,是之謂目也。

    目也者,要也。

    自夫支離之說興,而聖人精一學亡矣。

     ?木為師,而敬禮之久,則有感通之神。

    故谷亭黃石可以為帝者師,非夫木石之力也,精誠之極也。

    今之事師弗敬信,傳而弗習者,其欲成也,不亦難矣乎? 己私生於一念之萌,則勿之於幾而用力焉,乾知太始,聖人之學也。

    故得聖人之學,顔子而已矣,故曰:「請事斯語矣。

    」非顔子其孰能知幾乎?易曰:「顔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複行。

    」此之謂也。

     回也聞一以知十,是故首尾盡矣,至矣。

    賜也聞一以知二,舉其一二而遺其八九矣。

    是故一也、二也、十也,皆以其一事分數言之者也,是故二子淺深之相懸矣。

    易曰「精義入神」,知十之謂也。

    一心也,見於接物謂之敬,見於處物謂之恕。

    其未感應也,恕存於敬之中;其既感應也,敬行乎恕之内。

    敬恕立而德不孤,其斯以為仁乎! 察言觀色,非窺伺之謂也。

    征於色,發於聲者,自省、自修、自力也。

     政也者,正也,所以正人倫也。

    典禮命讨,政也,皆所以正人倫也。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則人倫正而家國理矣。

    君臣父子,道也,三王之政皆以道為本者也。

     四時行,百物生。

    聖人示人以道體,與鸢飛魚躍川上一也。

     遇不順者必反己,反之又反,以至於盡己,直推至賢聖之域。

     諸生為學須識大頭腦。

    何謂大頭腦?随處體認天理是也。

    此與論語中求仁,孟子擴充四端,中庸謹獨,大學格物,皆一理。

    前乎千百世聖賢,後乎千百世聖賢,不過此二字。

     夫道,時焉而已矣。

    時也者,中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

     為學以知行為功夫,知行固不可混,亦不可離,故學、問、思、(辦)[辯]、笃行五者,如五星齊明,豈有離二?書曰:「學於古訓,乃有獲。

    」若非知行并進,何以有獲?諸生自靜居省察念慮,讀書體貼身心,應接事物,(辦)[辨]其義理,親炙師友,講去其偏,以歸於中,無非知行用功之地,内外合一之實。

    固不可以讀書應接親師友為外而求諸内;亦不可以知為行,以行為知;又不可謂今日知之,明日行之,而判内外知行為兩途也。

    程子謂如車兩輪,豈有兩輪而可判為兩途哉? 管仲者,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義也。

    何也?子糾以戰而死,仲赴其難,與之同死可也。

    桓公既立,而魯殺子糾,曰魯殺之也。

    仲死不及糾難,可以無死,而志存澤物之仁,故夫子以其澤物之功而知其仁也。

     科舉之學,或以為當廢之,然後可以入聖學。

    吾以為人累舉業耳,非舉業累人也。

    且此當代之制,若違之,是生今反古也。

    設令讀異教之書以應科舉,雖勿為可也。

     祖宗立法,欲學者讀聖經賢傳,開發其良心,存之為德行,發之為辭章。

    有司因其言辭而知其所存,何有不可?故吾嘗謂德業舉業同事而異志,修德業者固讀聖賢之書,為舉業者亦讀聖賢之書,其業一也,顧其志何如耳。

    故有不易業而可與進於聖賢之道者,科舉是也;有不易志而可以大助於科舉之業者,聖學是也。

     為學須先義利之辨,此是生死路頭,自一念以至萬事皆然。

     聖人,道德之中正也。

    微生畝者,為固而過中者也,故視聖人之中為佞。

    又焉知自世俗之為佞而不及中者,不視聖人之中為固矣乎? 以言詞相接,不若以禮樂之入人深也。

    禮也者,示人以理者也。

    樂也者,示人以樂者也。

    樂得其理,非言語可及也。

     聖人存心天下,形於擊磬之間,聲音之道與心通者也。

    曰:「聞磬聲,讵可以知聖人之心乎?」曰:「古之有聞琴聲而知殺心者矣。

    」 懸(孤)[弧]矢六,射上下四方,示志也。

    宇宙内事即性分内事也。

     何以無為獨稱舜與?使後世之君皆慕恭己無為以隳庶事者,必若斯言矣。

    記有之:「前有疑,後有(承)[丞],左有輔,右有弼,然後王可以中心無為,以守至正。

    」舜紹堯而治,四嶽、九官、十二牧,惟時以亮天工,有以為之者矣。

     先王之世,其待人也以年,故人之自待也以年,故分定而不惑也。

    後世教弛,故少年相競於僥幸之中,而風俗壞矣。

     約言者德,先言者賊。

    先言者兇,約言者吉。

    吉兇榮辱之主也。

     立也者,自我立之也。

    親其親,斯不獨親其親,長其長,斯不獨長其長。

    孝弟之德立於身;行於家,及於國推之四海而準,同此心,同此理也。

    經曰:「愛敬盡於事親,而後德教加於百姓,刑於四海。

    」此之謂也。

     教者為類而設也,猶醫者為病而設也。

    教也者,變其二而複諸一,一則無類也。

     思也者,心之神也。

    心之官曰思,思曰睿,睿作聖,思者,其聖人之本乎!心一也,而曰九思,必有九心,不亦支乎?事雖九而思則一也。

    心一而已矣,故視也、聽也、色也、貌也、言也、事也、疑也、忿也、見得也,其事九而思則一也。

    一者何也?其理一也,理一而名九,随處以體夫天之理也,理無往而不在也。

    九思者,其聖人之心學與! 恭,仁之著也;寬,仁之量也;信,仁之果也;敏,仁之力也;惠,仁之愛也。

    五者存其心故可行,是故心存而理得。

     知安親則不違其志矣,懼辱親則不虧其體矣,孝之至也。

     夫六德者,皆美德也,好之而不學則蔽。

    蔽也者,偏之為害也。

    學也者,所以覺其理,去其蔽,變其偏,使會其全,合其中正,以有之於己也。

     夫學,覺而已矣。

    伊尹,天民之先覺也。

    覺也者,知也。

    知覺也者,心之本體也。

    天地之常明也,以普萬物而不遺;聖人之常知也,以照萬事而無外。

    故知圓如天,行方如地,天包乎地,知通乎行。

    通乎行而知者,聖學之始終也。

    易曰:「知至至之,知終終之。

    」記曰:「聰明睿知達天德。

    」其知也。

    夫知之用大矣哉!是故知天而天,知地而地,知萬物而萬物,知天地萬物而不遺者,其惟聖人乎! 此個天理,吾初學精思自得之,以質於先師,先師喜甚,答示雲:「得十一月某日書,讀之,遂忘其病也。

    随處體認天理,著此一鞭,何患不到聖賢佳處。

    」[俯仰]今昔,五十餘年矣,竟未得了手,隻是死而後已。

     待旦急行,則未旦時如何?說壞了成湯、周公了。

     宇宙間隻是一氣,隻是一理,隻是一心。

    感應之機,[捷]於影響。

    何者?以其一也。

    會此則知道矣。

     近年覺此學隻在切問近思,自存養以達於事業。

    人倫庶物,無非此心一以貫之,如一樹相似,自根本以至枝葉,無不是此生意一氣通貫,本末具備,初無前後。

     宇宙内無一事一物合是人少得底。

    蓋人與天地萬物一體,宇宙内即與人不是二物,故少不得也。

     勿忘勿助隻是說一個敬字,忘助皆非心之本體也,此是聖賢心學最精密處,不容一毫人力,故先師石翁又發出自然之說,至矣。

    聖人之所以為聖,亦不過自然如此。

     富貴貧賤取舍,與造次颠沛終食之不違,一也。

    富貴貧賤取舍,事也;颠沛造次終食不違,心也。

    必有是心而後有是事,故夫子初言富貴貧賤一節,恐人隻於事上制行,便謂之道,而無其本,則行之未必泰然,故又言造次颠沛終食不違一節,欲人於本上用功,貫通隻是一理。

    若無此本,隻於制行上便了,則必信必果者何以謂之小人?孟子何以有集義義襲之分?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之辨? 知字是吾心虛靈之本體,安可一時無之?但要察見天理,便可謂之良知。

    緻之之功,非學問思辨笃行,不能見其天理正而存之也。

    不然,中庸但雲聰明聖知便了,如何又雲達天德?天德即理也。

     天理是聖賢真種子,苗而不秀,秀而不實,雖有良種子亦無用。

    故體之為賢,熟之為大賢,熟而化之為聖人,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

    學者雖涵養未熟,然須頃刻體之,則頃刻便能順應。

    若頃刻體認之功間斷,即頃刻便倒行逆施。

     記曰「人者天地之心」,最是精微。

    若是看得破,則與天地隻是隔一形骸皮膚耳,其氣未嘗不貫通。

    人之心即天地之心,人之性情即天地之性情,性情正而和,即天地之正和,而萬化生焉。

    故曰「天地之用皆我之用」,是天地萬化在我矣。

     父子之愛,天性也。

    愛根於性,性生於心而發於情。

    其生也愛之深,故其死也哀之至,哀之至故報之重,報之重故其服之疏,食之不甘。

    是親喪之禮由中生者也。

     樂則生,生則惡可已,樂之至也,樂其所以生也。

    天理也者,生生而不已者也,由樂之生生而不已,以形於手足之舞蹈。

    舞蹈也者,樂之所以盡神者也,是故樂者由中生者也。

     性也者,心之生也,故字義從心從生,心之生理也。

    生,天之理也,天之所為也。

    知天之所為,則知人性善惡之辨也。

     「雞犬之放,放於外也。

    心在内也,何外之放?」曰:「心未嘗外也,私欲蔽之而不知,故以為放爾。

    頃刻知之,迷者覺焉,其在内者自若也。

    故無内無外,覺之自在,心之謂也。

    」 昔者孔門之教同於求仁,而七十子之徒各成諸質,是故一貫之學離而四科分,而聖人之道熄。

    故德行之流為道德、為節介、為悻直,言語之流為遊說、為縱橫、為詞章,政事之流為刑名、為功利,文學之流為訓诂、為記誦。

    是故後世之學,成於所長而蔽於所偏矣。

     人之所不學而能者,自然之能也;所不慮而知者,自然之知也。

    無不知愛其親,敬其兄,自然之知能也。

    自然者,天之理也,非人之力也。

    此其本心之真切也,惟貴乎達之而已矣。

     而枝乾,花葉扶疏,以至於參天,根為之本也。

    此所以為睟盎於背面,而施喻於四體者之本也。

    ?仁義禮智根於心。

    仁義禮智,性也,性生於心者也;性者,心之生理也。

    恻隐之心,仁之根也;羞惡之心,義之根也;辭讓之心,禮之根也;是非之心,智之根也。

    心一也,而端有四焉,衆理同一原也。

    如彼木之根也,由萌 天下之物各有其類,各有其族。

    知其類族之同,則萬物之一本可知矣。

    知其類族之異,則萬物之散殊可得而知矣。

     道之所貴者中,中故窮而知變,變而知通,故道通萬變而不窮。

    (若)[苦]節者知節之為節,而不知中道之為節,道其道而不知無窮之道,宜乎其窮矣。

     君子體天之理,知天之行,法天之運,消息盈虛,與天偕行。

    故能順時而止行,時行時止,我無與焉,所以合天也。

     易之作也,聖人法天而示乎人也。

    君子之學易也,以人而合乎天也。

    天人一也,天地人合一,三極之蘊也,而易行乎其中矣。

     三戒非特為血氣。

    血氣者,人欲之根也,戒之者即是心學,即是養志。

    志者,天理之根也,戒之者所以存天理、遏人欲。

    立志以帥氣,則凡血氣之欲皆化為義理矣。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

    惟聖人能踐其形。

    」故不外氣質而性存焉,非如佛老,必絕妻子、離人倫、喪耳目,然後為性也。

     隻洗心退藏於密,其德便神明。

     學問要識頭腦,無頭腦隻是空空,更學何事?譬如草木,必有根本,乃可培灌。

    若無根本,培養何物?善用其心者,用而無用,用之至也。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

    紫陽子以為節度,明道子以為不用絲毫人力,白沙子以為自然,是之謂善用其心而天理得矣。

     曷謂至善?以言乎心身之於國家天下之事物之理之純粹精焉者也。

    純粹精焉者,非他也,天理也。

    天理者非他也,吾心中正之本體也,明德親民之奧也,其體用一原也。

    是故止至善而明德親民之能事畢矣。

    曰:「曷止之?」曰:「自知止而能得,知行并進乎此者也。

    自天下而之格物,自格物而之天下,[平],始終[反說,要歸乎此者也。

    格物也者,即止至善也,言履而意至矣。

    故止至善則無事矣。

    ] 湛子約言卷之十 師友第十九 君子之求師友,所以傳道也,其可苟乎哉?是故立其誠敬,必先之以辭;既善其辭矣,又将之以贽。

    辭以明志,贽以行禮,所以緻誠敬也。

    誠敬緻矣,定其交而後求,是故初筮則告也。

     詩所以該人倫也,知父子之道,則知兄弟之道;知兄弟之道,則知夫婦之道;知夫婦之道,則知朋友之道;知朋友之道,則知君臣之道。

    故迩之事父,遠之事君,舉其二而五者具也。

     心喪者,恩有厚薄,其心同也。

    故師不制服,厚薄異也。

    若夫子貢築室於三年之後矣,而況於顔闵乎?記失其傳也久矣。

     王者之造士,如天之造物,熏陶其氣質,涵養其德性,而不知為之者也。

    是故春以樂,秋以禮,夏以詩,冬以書。

    陰陽變化之運,天之道也,故其成也勃焉。

     弦誦於春(見)[夏],發揚之義,陽之所為也。

    書禮於秋冬,收斂之義,陰之所為也。

    陰陽化成,神之所為也。

     樂也者,樂也,修内而達之外也;禮也者,理也,修外而主之内也。

    交錯發形,禮樂皆得也。

    禮樂皆得,謂之有德;恭敬溫文,德之盛也。

    禮樂之教其大矣哉! 無言者,聖人之至教也。

    何以為至教也?語道體也。

    言之感人也淺,心之感人也深,是故聖人以默教,學者以默識,聖人無言之教所以體天也。

    天不言,而四時百物無非教也,天心之形見者也。

    吾無行而不與,無非心也,聖人之形見者也。

    故無言之教,聖人實言也,以為假托者,非也。

     樂生於音,音生於人心之感,是故樂由中出者也。

    感動於中,故有聲以盡其心,有音以盡其聲,有樂以盡其音,有鼓舞以盡其神。

     聖人之心,無适無莫,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

    夫然後能可以仕則仕,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也。

    是故有無可無不可之心,然後能無所不适其可。

     禮主禁,樂主發;禮主斂,樂主舒。

    樂發而舒之,其内德不可掩矣;禮禁而斂之,其外邪不能乾矣。

    故禮樂者,去欲而存理者也。

     禮樂一道也,深於樂而後知禮。

    禮樂合一而後内外和順,盛德之至也。

     先王之教,樂以宣之,禮以翕之,以應寒暑;樂以蕩之,[禮]以潤之,以應風雨。

    所以法天之道,以施萬物,德之盛也。

     志氣一也,凡滿於人之身者皆氣也,而其氣之精靈者,心志也。

    凡形於天地之間,皆氣也;而其氣之精明者,日月也。

     以權度而知輕重長短者,以彼度此也,求在外者也。

    以心而知輕重長短者,以心自度也,求在我者也,其為精切莫甚焉。

     緻樂以治心,緻禮以治躬;樂極和,禮極順,故民和順。

    充塞於天下,不過自吾身心之同然者舉而措之耳。

    緻禮樂者,緻中和也,自身而家而國而天下,故充塞乎天下也。

    措之無難,其理一也。

     皆王道也,治山澤,制田裡,教樹畜,謹農時,申孝弟也。

    教所以養其生,遂其性,使不負戴,不饑寒,錯綜言之,皆王道也。

    先之以無憾,得其心也;後之以王道,極其效也;交互言之,以著王道之全也。

    孰先始焉?孰後成焉?何言乎全也?全也者,舉天時地利人事而甄陶之,合天地人之心,盡之矣。

     象山高矣,然而未禅。

    今曰「慈湖高過於象山」,是何言欤?是何學欤?其得為中正欤?其得不為禅欤?昔者箬溪顧子自江右寓新刻於南都焉,曰:「此象山入室弟子也。

    」開卷閱之,複之曰:「信斯言也,是累象山者也。

    然而吾得其肯綮矣!吾得其肯綮矣!曰:『心之精神是謂聖。

    』以為孔子之言也。

    一編之宗指不外是焉!然而非孔子言也,外家者之流也。

    夫心之精神,人皆有之,然必得其精神之中正乃可以語道,而遽以精神為聖,則牛馬之奔奔,昆蟲之欣欣,凡知覺運動者皆可謂曰聖矣。

    如蠢動含靈皆可謂曰佛性矣,而可乎?故知非孔子之言也。

    」箬溪子報書曰:「子之言是矣。

    」又曰:「慈湖於聖,則用其言而不用其意;於禅,則用其意而不用其言。

    此何心也?」曰:「子言是矣。

    」數年之間,其說盛行如熾,吾為此懼,閑先聖之道,不得已而為之辯也。

    吾懼此說行,而天下皆以氣為性也;吾懼此說行,而天下皆不知道也,皆不知學也,皆援古先聖王之指以入於夷狄也,為作楊子折衷。

    或謂:「孔子『予欲無言』,子何言焉?」則應之者曰:「孟子之學先知言,故曰『诐淫邪遁之辭』,恐其蔽陷離窮乎我心也。

    又曰:『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讵诐行,放淫邪,以承三聖者。

    予豈好辨哉?予不得已也。

    』孟子何言焉?」是故學者能知不好辨之心,不得已之心,與欲無言之心,則於道心其幾矣。

     慈湖立命全在「心之精神」一句,元非孔子之言,乃異教宗指也。

    不起而為意,便是寂滅。

     慈湖意隻以不動為體為止,而不知循其本體之自然流行,各止其所者之為不動也。

    又以孔子為之不厭為已覺而為,他何惑於老佛無為之說,而不知聖人之為,無所造作,非無為也,異乎老佛之無為也。

    可類悟其非矣。

    易:「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

    」仁知之偏,日用之不察,皆以為道,何謂精?何謂一? 「時者,道之别名」一句近之,但又以時為此為是,而混同於「若不在時」之「時」,又雲:「過改既止,而卒歸於無起意。

    」而不知聖人之戒毋意,謂妄意也。

    誠意之意,謂本意也。

    慈湖於名義看皆不精,品題皆未當,而妄以己意改聖人之名理。

    又謂「上古言時不言道」,二典三谟之前無書可考,何以見其不言道?言道,後世所以不明者,即舜言道心,所以明道,未見其為不明。

    大抵慈湖隻主張指心為道,而不知天命之謂性,性者在心,率性之謂道,道者路之名,發於事為道,豈可混也?大抵是禅之宗指,陷溺學者,豈不可惜! 慈湖心極粗,性極輕率,故敢措大,以天地四時萬物皆其所有,如佛者山河大地之說,乾你何事?孝弟忠信皆其自有,無有不至者,便敢於非古聖賢之言之教,率天下之人廢學而亂天下者,必自慈湖始矣。

     既曰「不曾動」,又曰「不曾靜」;既曰「曾生」,又曰「不曾死」,是遁詞也。

     慈湖極聰明,亦讀書極多,但惜其先讀他書,有得這些意思後,将聖賢之言皆就已意上說了。

    且不知所謂時、所謂此者何物?慈湖之說,千篇一律,又好多言,謂之不動意,吾不信也。

     王荊公敢廢古經而自是,以亂天下。

    觀慈湖以聖自居,敢於非古聖賢之經訓,若得荊公之權,亂豈減荊公哉?學者欲知言,當精擇之。

    生於其心,害於其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