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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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先生續編大全卷之二十九 湛子約言上 門人洪垣校訂 湛子約言卷之一 戒逸第一皆獻納之言 恭遇聖明繼極,以人言起臣草野之中,置諸勸講之列。

    臣觀講官進講之時,聖容淵穆,聖聽專精,臣豈勝聖學緝熙之望!迩者以暑月暫辍講事,臣竊憂之。

     夫人之心無所用則放,有所儆則存。

    故廢於講學,則或繼以逸欲,不可不豫戒也。

    孟轲曰:「雖有天下易生之物,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

    」言人不可一日不親賢講學也。

    書曰:「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

    」聖狂遠矣,乃系於一念之微,可不寒心哉!夫天下之事,禁之於未然者易,救之於既壞者難,此臣所以日夜念此,至切也。

    夫以大舜之聖,其臣猶戒之:「罔遊於逸,罔淫於樂,無若丹朱傲,惟慢遊是好,傲虐是作,罔晝夜??,罔水行舟,朋淫於家,用殄厥世。

    」言雖聖不可以不念也,不念則怠荒,怠荒則傲,傲則慢遊,慢遊則暴虐,暴虐則朋淫而殄世也。

    夫殄世極矣,其[起於]一念之微,可不寒心哉!周公作無逸戒成王,首陳殷三宗、周文王之無逸,而享年有永。

    其後嗣王生則逸,逸欲愈甚而享年愈促。

    繼自今嗣王,其無淫於觀、於逸、於遊、於田。

    無皇曰:「今日耽樂,乃非民攸訓,非天攸若。

    」言不可不念勤恤、戒遊逸,以永命也。

    夫不惟勤恤是念,則觀逸遊田之事興。

    觀逸遊田之事興,則耽樂之心勝。

    故下絕於民,上逆乎天也。

    夫天民邈矣,其弗訓弗順,乃生於一念逸欲之微,可不寒心哉!右戒遊逸疏略 聖學之大,莫過於求仁。

    仁者以人物為一體,易曰:「君子體仁足以長人。

    」曰:「近取諸身。

    」今夫人之一身,主之惟心思,調之惟元氣,運之惟股肱耳目,通之喘息呼吸惟喉舌,發之惟百體發膚。

    故心思不宰則狂,元氣不調則病,股肱耳目不運用則痿痹眩惑,喉舌不通則呼吸不來、飲食不進,百體發膚不潤則不仁,是之謂解體。

    五者有一焉,死亡且至,扁鵲所望之而走者也。

    故夫人君者,猶身之有心也;三[公]論道,燮理陰陽,猶身之元氣也;九卿百執事,猶[身]之股肱耳目也;[科]道言官,猶身之喉舌也;[天下]兆姓,猶身之百體發膚也。

    董仲舒曰:「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

    」其諸一體之義乎!今夫人之於身也,兼所愛也,兼所養也,至於公卿、庶官、萬民,相待一體者,而有弗愛、弗養焉,是之謂自解其體。

    夫哀莫大於解體也,蓋未之思耳矣。

    故夫人君者,以身體群物,慎所以愛養之。

    伏惟陛下天錫睿智,宜視三公、九卿、百職、科道、萬民如一身,反身而求之,知吾身之心思不可以一時不宰也,則必思所以正其心以主群動,不宜或有放失也。

    知吾身之元氣不可以一時不調也,則於内閣老臣必思所以時召問。

    論誠意交孚不宜如是疏闊也,知吾身之股肱耳目不可以一時不運用也,則於九卿百執事必思所以體悉禮遇、推心委任,不宜如是外遠也。

    知吾身之喉舌不可以一時不通也,則於科道必思所以納其言,從其谏,不宜或有沮塞也。

    知吾身之百體發膚不可以一或不仁也,則必以天下窮民如疾痛在身,思所以惠育之,不宜如是蠲貸不一也。

    臣前日陳乞,已蒙聖旨:「這本所言豫戒遊逸,召問大臣,拜擇内臣中老成忠厚的給侍左右,朕已知道。

    」惟戒遊逸一節,想蒙皇上躬蹈,其召問大臣、選擇老成等事未見施行者,臣是以複進一體之說。

    伏乞聖明全體物之仁,玩取身之義,廣愛養之道,慮解體之患,懲扁鵲之走,立大公以普天下。

    宮中、府中,視為一體,疾痛?癢,無不相關。

    使天下後世頌為至仁之君,與神堯準。

    右論聖學疏略 龍飛水國,習知舟事,請以舟喻。

    諺雲「同舟共濟」,豈不信哉!夫天下,一大舟也;治亂安危,未有津畔,猶濟大海也;本在人主之一心,猶夫舟之柁也;公卿賢士、輔導之臣,運籌指方,猶夫舟有長年三老也;百僚宣力,猶夫篙師榜人為之左右也;内臣外戚,猶夫附舟之人也;天下民庶,實為邦本,猶夫君之寶貨在載也。

    故附舟之人,與寶貨之利害,在舟之安危;舟之安危,在柁之弛張;柁之弛張,在長年三老之操縱,而篙師宣力與否也。

    故舟危則凡在舟者無不危,舟安則凡在舟者莫不安。

    蓋有恃寵壞法以敗人國家,如同舟之人鑿舟而破之,自以為安,而鮮不先溺者,如先朝之迹而不知鑒也,可謂智乎!故欲濟中興之善治者,莫若正君心;欲正君心者,莫若親輔導知學之臣;欲不間輔導知學之臣者,莫若左右仆從勿用匪人。

    故一正君心而萬化理矣。

    右上下一心同濟聖治疏略 夫屯而不濟,必至於否,否而不濟,則事勢之将來有不可言者。

    一二年間,天變地震,山川崩湧,人饑相食,報無虛月,莫非征召。

    夫聖人不以屯否之時而緩親賢之訓,明醫不以深痼之疾而廢元氣之劑,故屯之彖曰:「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甯。

    」其象曰:「雲雷屯,君子以經綸。

    」否之彖曰:「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則是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無邦也。

    」言不可不親賢也。

    今之元氣之劑,急親賢是也,以為不急之務,非知言者也。

    夫一舉而五事皆得,急親賢之謂矣。

    所謂五事者:成君德,一也;定臣志,二也;審用人,三也;正風俗,四也;消變緻祥,五也。

    故五事舉而王道備矣。

    我祖宗列聖知其然,故有君臣同遊之訓,文華殿入直之規。

    詩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

    」在陛下今日尤為當務之急也。

    夫帝王之治,莫大乎君臣一德,親賢而風動之。

    古之治天下者,蓋非家喻而戶曉之難也,其為道至約而其為效至博也。

    惟恐人君不行,行則可以不崇朝而風天下。

    陛下誠能修舉盛典,以大臣之賢為之統領,求在館、在朝、在野之賢,明先王之學者,俾侍直於文華殿之側,陛下每日朝罷,即禦文華,向晦乃入,俾群賢[日相]講磨聖學,其學以德性為本,而達於事業;其功在於學問思辯笃行,以開發聰明而成德行;其要在於體認天理格物,以至知至意誠,心正身修,而可緻家國天下之治平。

    人無異學,學無異本,而陛下不時延問,口傳神受,左右侍從罔不聞知,上下内外同為一心,非惟德性賴此陶成,積此熏蒸,亦可感格君於此,以成其聖,則君德一矣。

    臣於此以成其賢,則臣德一矣。

    養之歲月,察其性情,審其才能,孰可以居論道之任?孰可以居集事之職?才德不易用,而匪才德者毋幸進,用人之道於此焉得矣。

    學有定方,人有定向,歆動情性,鼓舞化機,畿甸之近,四方之遠,傾耳而聽,跂足而望,聞風慕義,日遷於善而不知為之者,如春風一鼓,百[朽]皆生,風俗於此焉厚矣。

    天子和德於上,臣庶和協於下,和氣絪缊,天地之祥應矣。

    故一舉五得,而主道可幾矣。

    右謹天戒急親賢疏略一曰:推聖學以明道術。

    二曰:示大公以孚生徒。

    三曰:立鄰朋以厲德業。

    四曰:視生徒以恤病苦。

    五曰:慎升等以立勸懲。

    六曰:署長材以備器使。

    右申明學規疏略 道學第二皆獻納之言 之時生,不能勝夫風雨之摧折,殊不知祖宗之重道學如此,遠宗先王,非道不學,莫用非道之盛心也。

    臣今論學,恐或無征不信,請得以同司業率監丞、博士、六堂教官,令諸生欽服聖訓,以道學為标的,以知行為功夫,以文藝為華彩,以事業為結果,如樹木之有本根,而華實乃成,則所養所用皆君子,賢才昌而天下安矣。

    右申明學規疏略孔門之教,同志於仁,四科之賢,因性成就。

    故宋儒胡瑗教授,亦分經義、治事齋,随其材而告之也。

    其教之必以德行道藝為本,不必悖時反古,舉業德業合為一事。

    凡其讀書作文,就上收斂,随處體認,不至喪志。

    以此立心,涵養德行,蘊之為德行,發之為事業,出之於言詞,皆是一貫,此所謂二業合一之說也。

    及其成也,人各有長,如四科之品。

    其法每三歲,各學之長副,會府州縣之正官,即其老長而考核之,為二等之法,曰:德行、材能。

    某長某事,如德行則指為孝弟忠信之實,材能則别其水利兵農之長,署於各名之下,如今内外官府考語之制,以上於提學。

    提學官又集各司之長而考核之,各署其德行材能如各學之制。

    及有中舉歲貢,即以所署名下行能連達於禮部,禮部以下兩監。

    舉人監生之在兩監一年者,祭酒司業據提學之所署,又會監丞六堂之官而考核之,各署其德行材能如提學府州縣之制。

    及有中會試者,即前所署名下行能連達之吏部,吏部考其德行材能,與監學署者随其材德而器用之,不以枉其實。

    雖終身遷秩而所署随之,如腳色之制。

    署不當實,賄而容私,後有敗露者,坐其署主。

    若所署有功德顯卓者,亦連賞之。

    如是則所用必所養,所養必所用,用得其賢,賢得其用。

    此不違今日科舉之制,而兼德行道藝之教;不違今日考察之法,而寓鄉舉裡選之意。

    異時稍漸複古,亦擴充此意而盡之。

    如是則賢材自興,善政自舉,風俗自淳。

    右申明學規疏略?所謂道學者,其志在於謙柔恭謹,其道在於人倫物理,其實在於孝弟忠信,其用在於開物成務,其蘊在於聖經賢傳,其踐履在於誠敬笃實。

    由鄉人而可至聖人之道,平易明白,非有索隐行怪,高遠難稽,離於日用之常以為道也。

    近時士異其習,道德不一,而風俗不同,辭華之士類以訾守禮之人,雖有後輩萌 天也者,道之大原也,蓋無往而非天也。

    所以謂無往而非天,天無所不覆也,天無所不貫也。

    記曰:「人者天地之心。

    」宋儒程颢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天地之氣乃吾氣也。

    」是故喘息呼吸皆天也,性情形體皆天也,好惡用舍皆天也,食息起居皆天也。

    民,天之民也;賢,天之秀也;工,天之工也。

    故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

    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

    」詩曰:「昊天曰明,及爾出王。

    昊天曰旦,及爾遊衍。

    」書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

    」又曰:「天叙有典,敕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禮,自我五禮有庸哉!」又曰:「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由是觀之,自心性存養,而出王遊衍,而視聽好惡,而典禮命讨,何往而非事天之實乎?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

    程颢曰:「有天德便可以語王道。

    」惟在皇上擴充之以至其極,與天為一,則天德純存而王道大行,治化益隆矣。

    中庸曰:「詩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

    』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

    『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

    』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

    」是文王與天為一矣。

    天德王道第一疏 宋大儒明道先生程颢曰:「有天德便可語王道,其要隻在謹獨。

    」此言真可為萬世帝王之法也。

    孔子曰:「人道敏政,地道敏樹。

    」臣請以樹喻焉。

    今夫樹之為物也,有生意然後有本根,有本根然後有乾、有枝葉、有花實。

    故有生意,是有其根矣,而無乾枝花實者,未之有也。

    無生意,是無根矣,而有乾枝花實者,亦未之有也。

    是故王道,乾枝花實之類也;天德也者,本根之類也;慎獨也者,本根生意之類也。

    是故古之明王必先務本,而盛德大業於此而生焉。

    故曰:「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

    」又曰:「聖人既竭心思焉,繼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

    」昔者魯哀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将告之以政,而必推本於學焉,何也?蓋學與政一道也。

    夫九經即政也,孔子将告哀公以九經,而必先之以達道,又先之以達德,又先之以修身而知天,而曰所以行之者一也。

    何耶?蓋九經者,王道之大端也;達道、達德、修身以知天而行之一者,所以謹獨而立天德也。

    然則天德為王道之本,而謹獨又為天德之本,斷可知矣。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

    」夫心也者,天德也,生意根本之類也。

    政也者,王道也,乾枝花實之類也。

    至其下文又曰:「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将入於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於鄉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

    由是觀之,無恻隐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又曰:「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

    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

    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

    」夫仁義禮智,天德也;擴之至於足以保四海焉,王道備矣。

    是故由恻隐之心而充之,則凡省刑薄斂,惠鮮懷保,而天下之仁政行矣。

    由羞惡之心而充之,則凡納谏悔過,去[讒]遠佞,而天下之義政行矣。

    由辭讓之心而充之,則凡謙光受善,敬老尊賢,而天下之禮政行矣。

    由是非之心而充之,則凡内以領惡而全好,外以爵德而讨罪,而天下大智之政行矣。

    然則天下大政之出於心,而大道之發於天德,帝王之術在養心以崇德,以為萬事萬化之本,斷可知矣。

    由是言之,則乍見怵惕恻隐之心,無所為之心也,乃真心也,純王之心也。

    其納交要譽惡其聲之心,有所為之心也,乃僞心也,雜霸之心也。

    故王霸之道又於此焉判矣。

    是故帝王之學,在審其初而定志焉爾。

    右天德王道第二疏略 湛子約言卷之二 泰亨第三皆獻納之言 ,相交修焉。

    堯舜殷宗,君臣同遊之道有如此者,可以為萬世君臣之法矣。

    荀卿曰:「學莫便乎近其人。

    」孟子謂戴不勝曰:「子謂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於王所。

    在於王所者,長幼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誰與為不善?」賈生曰:「胡越之子,生而同聲,及其長也,累數譯而不能相通。

    何則?其習使之然也。

    」故習與善人居之,不能不善,猶生長於齊,不能不齊語也。

    是故人君之學,系乎近習之養矣。

    君子養之以善則智,小人養之以惡則愚。

    故人主一日之間,接賢士大夫之時多,則可以涵養德性,熏陶氣質,習與智長,化與心成。

    故曰:「少成若天性,習慣成自然。

    」習養之用大矣哉。

    右君臣同遊雅詩疏略??泰,小往大來,吉亨,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

    夫天氣下降,地氣上升,則天地[交而]為泰,是以萬物遂焉。

    君德下接,故臣德上達,則上下交而為泰,是以德業成焉。

    是故欲[知天地]之交與不交,而道之否與泰者,無他,親疏之間而已耳。

    今夫人之相孚也,家人之情異於鄰,鄰人之情異於鄉,何則?親疏遠近異同之勢使之然也,故人君之學系乎近習之養矣。

    古之帝王,前有丞,後有疑,左有輔,右有弼,左右前後無非正人,使親近以善養之也。

    帝舜曰:「臣哉鄰哉!鄰哉臣哉!」鄰也者,近也,蓋言臣當親近也。

    又曰:「臣作朕股肱耳目。

    」言臣當相成為一體,非但鄰焉而已也。

    是故有鄰俞籲咈,相可否焉。

    商王高宗得傅說於版築之間,而置諸左右,命之曰:「朝夕納誨,以輔台德。

    」輔也者,言如車輔之相依以相成也,是故有鹽梅 無逸者,無懈惰荒甯之謂,即敬也。

    所也者,猶言乎居也。

    所無逸者,猶言乎居敬也,猶召诰之言乎王敬作所也,起居食息動靜語默無時不居於此焉。

    堯舜禹湯以來,曆代帝王之學,相傳心法之要,盡在是矣。

    其知稼穑艱難,知小人之依,乃其由中而發勤民之實心,見於行事者耳。

    是故有此無逸之學,然後有此勤民之事。

    若無此實學,則亦無此實心,無此實心,則亦無此實事矣。

    故下文引殷三宗、周文王之勤恤於民者,由其有嚴恭寅畏、不敢荒甯、不侮鳏寡之心,徽柔懿恭之德,皆無逸之學以為之本。

    右進講章疏略 夫聖人之德業皆原於性情,常人之性情莫切於喜怒,請試以喜怒明之。

    孔子曰:「不遷怒,不貳過。

    」箕子曰:「無有作好,遵王之道。

    無有作惡,遵王之路。

    」夫喜怒好惡統乎天,故其存神之妙與天地合,斯之謂盛德。

    是故心存而喜,則喜純乎理,而天下之心同喜;心存而怒,則怒純乎理,而天下之心同怒。

    故古之聖帝明王,一好足以勸天下之善,一惡足以天下之惡,是故不賞而民勸,不怒而民威,故其過化之神與天地準,斯之謂大業。

    右聖學疏略 所謂修乎在己者,收斂精神是也。

    夫二氣儲精而神生焉,夫精神者,天斂之以生物,地斂之以成物,聖人斂之以生盛德而成大業,帝得之以為帝,王得之以為王,人物得之以為生育昌。

    易曰:「夫乾,其靜也專,其動也直,是以大生焉。

    夫坤,其靜也翕,其動也辟,是以廣生焉。

    」解之者曰:「不專一則不能直遂,不翕聚則不能發散。

    」故專一翕聚以為發生遂成之本,天地之道然也。

    五行二氣藏於冬也,故春得之以為生,夏得之以為長,秋得之以為成。

    故閉藏者,所以為生長收成之本,四時之運然也。

    夫天地四時且然,而況於聖人乎?而況於萬物乎?是則天地四時之所以為天地四時,帝王之所以為帝王,聖人之所以為聖人,萬物之所以為生遂,在收斂精神而已耳。

    夫精神者,斂之則全,用之則散,故目多視五色,則精神散於五色;耳多聞五聲,則精神散於五聲;心多役於百為,則精神散於百為。

    是以古之聖帝明王慎之,以保惜其精神焉而不敢散。

    故帝舜曰:「臣作朕股肱耳目,予欲左右有民,汝翼。

    予欲宣力四方,汝為。

    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繪宗彜、藻火粉米、黼黻絺繡,以五采彰,施於五色作服,汝明。

    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在治忽,以出納五言,汝聽。

    」是帝舜之制作圖治也,但示以欲為之志,而以耳目股肱之用托之於臣,而使翼為明聽焉。

    大舜不自勞役,以散其精神,保養而愛惜之,以為出治之本,化育之原,是亦體天地四時專一翕聚閉藏之道,萬物發育之理也。

    右收斂精神疏略 嘗聞之:進賢能退不肖者,明主之大道;進以禮,退義者,人臣之大節。

    大臣與新進之士同禮而異義,同禮也,故其進必以正,異義也,故其退必以時。

    竊惟臣之義,前有不忍遽退而猶遲遲以退者三,今有所宜必退而不可以不退者三。

    何謂前有不忍遽退而遲遲以退者乎?前此親友或有謂臣者曰:「用舍行藏,孔孟家法。

    今子雖居大位,食厚祿,然當可為之時,而不遂一有所為焉,則子何不早自退去乎?」臣應之曰:「烏得為此背君之言?且今之時與孔孟之時不同,孔孟之時在列國,猶且皇皇汲汲,畏天悲人,其去父母猶曰『遲遲吾行』;今天下一統,億兆一君,去則背君無義,是猶去父母而将入於夷狄矣。

    況我聖明登極以來,一以人言而起臣廢,複翰林院編修經筵講官,二升臣為本院侍讀,三升臣為南京國子監祭酒,四升臣為南京吏部侍郎,五轉臣為禮部右侍郎,六升臣為本部左侍郎,七升臣為南京禮部尚書,八升臣為今職,九不準臣引年緻仕,十則臣考滿例七十,不引複矣,猶蒙聖恩著臣複職,十一不準臣以人言乞休,其可謂舍臣而不用臣乎?」此臣所以前有不忍遽退而猶遲遲者一也。

    前此或有謂臣者曰:「子在孝廟、武廟兩朝,曾十有九年家食,若将終身焉矣。

    今何為濡滞不去?是貪位慕祿也,是千澤也。

    」臣應之曰:「彼一時,此一時也,此千載一時也。

    臣自少讀書史,見有英明特出之君,則恨不生於其時而與輔成其治。

    今幸伏遇聖明乾剛獨斷,雷厲風行,興禮作樂,厘正千古之謬,超越百代之王,誠大有為之君,不世出之聖也。

    孔子曰:『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宋儒程頤言於哲宗曰:『若問如何措置三年有成,臣即陳三年有成之事。

    若問如何措置期月而已可,臣即陳期月之事。

    』斯理也,臣嘗感宋朝不能一問而采行焉。

    今幸天縱聖明,足以優為之,而時賢相足以輔成之,臣猶幸望其清光而助其下風焉。

    」此臣所以前有不忍遽退而猶遲遲者二也。

    臣又聞之:古有為知己死者,誠見天下知己之難,故不靳一死也,況於君父至尊至親者乎?臣嘗進聖學格物通一百卷矣,則蒙聖旨:「覽所編集,足見用心。

    書留覽。

    」欽此。

    又嘗進天德王道疏矣,則蒙聖旨:「覽奏,足見純正有本之學,朕知了。

    」欽此。

    又嘗進古小學測九卷,其間首言輔養太子之道矣,則蒙聖旨:「覽所進小學,具見忠愛。

    書留覽,禮部知道。

    」欽此。

    又中外恭傳聖德不棄遺乎舊臣,顧問屢下,及乎疏遠。

    是臣之孤立無所因援,亦與受照於日月之明,而仰荷乎天地之德,尤宜感恩而思報,異於尋常萬萬者也。

    諸葛亮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誠有感於知遇也。

    臣雖已老,不堪鞭策,然其未死之心亦若此而已矣。

    此臣所以前有不忍遽退而猶遲遲者三也。

    何謂今有所宜必退而不可以不退者乎?夫人情之好惡在於異同,人事之禍福原於好惡。

    昔人有言:「道學二字,宋朝之人假以擊去善類者也。

    」顧臣何人敢冒此名?聖明何朝,可起此事?蓋緣臣自少言語拙讷,則有似乎寡默;不善戲谑,則有類於矜莊;遂蒙妄加以道學之名,而放達之士或疾之如雠。

    臣非不知觸時忌諱,則兇則窮,追逐時好,則吉則通也,蓋臣之禀性大有不能然者。

    及臣為祭酒,不肯随時但以收班撥曆,循秩升官,則為推祖宗監規而發明之,名曰聖谟衍,以教人學周公仲尼之道,如聖祖垂訓諸生雲者。

    臣不随俗學,将仁義禮智等名言止以供作文字,則曰:「從古聖賢名言,皆教人随處體認天理功夫也。

    」則欲監生講明而見於體行,不過日用常道而已矣。

    臣悲為俗學者教人以舉業,非祖宗以道德成賢之意;而談聖學者,又專教人德業而棄 祖宗以舉業興賢之法。

    臣則兼教之,以德業舉業合一進修,其書名曰二業合一訓,即古先王德行道藝之遺意焉,使所養即所用。

    凡若此者,類非窈冥難知之說也。

    及臣升任南禮右侍郎,則舊日生徒猶來就問,臣性又不能拒人,則有類於自立門戶,而道學之名,好為人師之名,遂不可辭。

    唐韓愈所謂衆且妄推之者如此,臣之本意實非敢冒此名也。

    臣升南京禮部尚書,至則署於門曰:「絕口不言底事,閉門深謝諸生。

    」蓋避此忌諱也。

    臣之性質,既不能和光同塵,臣之德薄,又不能早自韬晦,以招尤謗。

    古言三人成虎,三報投杵,臣竊懼焉。

    此臣今所以宜必退而不可以不退者一也。

    語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

    」臣蒙聖明知遇,黾勉十有六年,殊無分寸之勞,可裨聖治,扪心反己,屍位素餐,死有餘愧。

    此臣今所以宜必退而不可以不退者二也。

    古之壯而仕,老而休,禮也。

    今臣年七十有二矣,蒲柳無複茂之質,老馬非識路之材,又素有痰疾,往往複發,發而且劇,劇則欲絕而複平。

    狐狸之微,尚知首丘,古之高人,必思歸山枕石而死。

    臣非敢以高人自比,然亦每以狐死自念。

    興言及此,自棄明時,不勝[嗚]咽。

    此臣今所以宜必退而不可以不退者三也。

    右三乞歸田疏略 天讨第四皆獻納之言 天子有征無戰,故曰:「天子讨而不伐。

    」讨者,出令以聲其罪於天下而已,不伐之而與之交戰也。

    如中國諸侯頑民有暴亂,則天子讨而正之則已,使其鄰國連帥與其司寇自誅伐之則已也,而我中朝聖人坐治之而已也。

    如外國有篡逆,則天子讨而正之則已,使其國人與其臣民自合攻之誅之則已也,而我中國聖人坐定之而已也。

    屬者安南國王與其後裔,為其臣陳暠及莫登庸父子後先篡害,據而奪之國,拒其餘裔於南海之濱,絕其貢道。

    黎氏遣其臣,出萬死航海而來告變矣。

    聖天子聞之,赫然斯怒矣。

    發大号,命大臣,将往征之矣。

    其時内外之臣有或言不宜伐者,問之,則曰:「古者明王不治夷狄,羁縻之而已,以不治治之而已。

    」則應之者曰:「非是之謂也。

    古者天子不伐夷狄,征讨之而已,以不伐伐之而已。

    」曰:「曷謂以不伐伐之?征讨之而已。

    」則應之者曰:「征也者,正也;讨也者,讨也,問也。

    讨問其罪於其國,使人人得而誅之,是謂以夷狄攻夷狄,而以不伐伐之也。

    以不伐伐之者,是謂不伐之伐也。

    故讨詞為上,伐次之,戰又次之。

    讨者,坐定之道也。

    」或曰:「我聖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