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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擴充之謂達,達則為仁義,不達則盜賊。

    ●時亦有良知,亦愛敬親長,然愛其親乃殺人之親,敬其兄卻殺人之兄,豈為仁義乎?惟能由此良知良能擴充而達之,愛其親以及人之親,敬其兄以及人之兄,仁義不可勝用矣。

    孟子七篇皆擴充本心之意。

    吾與陽明公同功一體,不忍門人壞其教至此,後世其将謂何? 奎問:昨領教雲:「學者喜於談空。

    」此弊信有之,數年前會中有講性無善無不善為至善者,意蓋隐然若謂告子高出於孟子之上矣。

    愚始聞而大駭之,因作性本論辯之,其大意謂孟子有功於聖門,有功於萬世者,止在性善之說。

    今謂性無善,是孟子之言性善為誣矣;既無善又無不善,是性為空矣。

    然則聖賢教人何不言空,而曰中、曰極、曰誠、曰仁乎?天以一元流行,終而複始,所謂誠源誠複,純粹至善者也。

    故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人得此善而為性,謂之無惡可也,謂之無善可乎?曰中、曰極、曰誠、曰仁,要皆善之别名也,謂之無善,是不知性者也。

    彼徒見夫無極之說、不睹不聞之說,而不知所謂無極、所謂不睹不聞者,亦言其本體之無欲耳,非謂無善也。

    大學所謂至善,即善之本於性而出於天,不容有所增減而為至焉者也,非有出於善之外也。

    夫既曰無善而又曰至善,要亦不可以為訓矣。

    如其然,則中庸之擇善明善俱非乎?古人辯之弗明弗措,為擇善明善也;予之此辯亦擇善明,質之吾心焉耳。

    然則非敢以辯人,蓋以辯己也。

    鄙論千餘言,追憶大意如此。

    敢因以請教。

     程子謂性即理,無不善。

    孟子性善之後,程子大有功於孟子,今平川此辯又有功於程子者。

    孟子:「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

    」平川已踏聖人路上矣。

    可敬!可敬! 奎問:或謂告子之學盡高,朱子謂其「冥然無覺,悍然不顧」,恐告子不肯心服。

    愚謂「告子不得於言勿求於心」,是以理為障者;「不得於心勿求於氣」,是以事為障者。

    然而曰食色、曰愛弟、曰長長,則亦不能舍事矣。

    曰性、曰仁、曰義,則亦不能舍理矣。

    但其以虛無為宗,是内而非外,好同而惡異,雖言性而不知性為生生之理,言仁義而不知仁義之出於性,言食色言愛敬而不知食色愛敬各有自然之則,此其為不知言也,則其不動心之速,非集義以養氣,乃襲義以助氣者也。

    此乃佛學之宗,究其歸,謂非冥然無覺、悍然不顧者乎? 告子之學即後釋氏之學,不易見破。

     奎問:孟子:「夫志,氣之(師)[帥]也;氣,體之充也。

    」注謂「志為心之所之而為氣之将帥,氣則充滿於一身而為志之卒徒也。

    」愚謂人之志氣與天地相為流通,故志為天地之帥,而氣為天地塞。

    若徒以軀殼之身言志氣,則小之為志氣也甚矣。

    且與下文「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不相蒙矣。

     西銘亦有此意。

    但人之心即天地之心,人之氣即天地之氣,止隔皮膚,終不能隔也,要見人與天地萬物為一體之意。

    平川其見弘之道乎! 奎問:格物緻知紛紛之說不能悉舉,今敢以平日所自信者求正焉。

    物非器也,有物有則也;物則非外也,吾之秉彜也。

    蓋合内外,貫動靜,兼身心意知,而通乎家國天下者也,一本也。

    格之者,識得此理,而勿忘勿助,随時随處以體之也。

    言格物則緻知在其中矣,蓋格物者,緻知之實也,緻知而不格物,則其知為空知,故曰「緻知在格物」,又曰「物格而後知緻」,又曰「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可見緻知格物非兩項功夫。

    若但謂能緻知自能格物,則功夫全在緻知,而格物為無用,是蓋明而能照,寂而能感,聖人之事,非學者之事,且於上句在字、下句而後字義俱不通矣。

     大學逆推将去到格物,又說格物順說下來到天下平,說來說去,格物是總腦,更無兩段三段,何得八條目? 奎問:或謂知言養氣非孟子極緻功夫,此特因告子「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而反言以規之耳,非正論己學也。

    又謂能養氣則自能知言,其功夫隻在養氣上,故勿忘勿助詳說養氣功夫,至知言則無說矣。

    愚謂此則學無頭腦也,蓋學必先知所有而後能養所有也。

    告子之不能養氣,由於不知言,不知言者,不知性者也。

    觀其以義為外,至於襲義以強制其心而使之不動,則可知矣。

    故孟子斷之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

    」然則知言養氣功夫自有先後,而知言養氣之外更有何事哉? 平川見得是,二說皆非也。

    不先知所有,所養者何物?知言功夫即知诐淫邪遁之詞,不使蔽陷離窮乎我心,則義理昭著,即是知所有。

    養氣功夫即必有事勿正,勿忘勿助長。

    集義養氣即是養所有,下必有事即上所知也。

    所說告子之弊皆有見,未嘗知義而外之,即不知所有也。

    今時人皆無功夫,隻是念聖人;如無佛老功夫,隻是念仙念佛過日子耳。

    文公說诐淫邪遁蔽陷離窮,說在知人上,知人是成德事。

     奎問:漢唐而下,資質高而能從事於學問者,如第五倫、管甯、溫公、元城輩,亦不可謂不加慎獨之功,而君子未之許者,以其不知天理之自然,不知勿忘勿助自然之功也。

    此孔孟絕學所以至周程而後傳欤? 漢人不知聖人之學,隻硬把著,非惟不知慎獨之功,先不知所謂獨者何物。

    無自然之功夫,安能合得自然之天理?平川見得全是,合歸與諸賢講之,衛道之功大矣。

     奎問:學者有為天地萬物我為主之說,與人者天地之心同;又有人是我是人非我非之說,與物我一體之意同。

    奎時聞之,深以為然。

    學者於此能有所感悟,真足以去其淺狹固滞之病。

    然須以老先生之教體之則實,否則亦虛見耳。

    請教何如? 平川之說,所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曾子雲:「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

    」此無我功夫,孔門朋友同從事於斯者。

    此是孔門之學,馬氏以為顔子,非也。

    人人可為。

     奎問:近看康齋先生集,見其常誦「道理平鋪在,著些意不得。

    」又雲:「勿忘勿助,近日方知此味。

    」且當弱冠時,一覽伊洛淵源,便能棄舉子業,從事於聖賢之學。

    其剛大特立,無所待而興,真所謂豪傑也,良用敬慕。

    然其初年工夫亦甚苦,其學亦有何得而言者乎? 平川看伊川之學與明道同否,便知勿忘勿助功夫[說得]容易下手,到自然處甚難,須調停習熟後始得。

    [柳]子厚詩一句好:「老僧道機熟。

    」雖非吾儒學問,但雲「道機熟」三字亦可玩。

    如初做的新車輪,始時必澀難[行],用之久自然熟,一推便轉,煞要習熟。

    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心隻要熟。

    平川幸深體之。

     奎問:傳習錄有「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

    知是行底主意,行是知底工夫。

    知是行之明覺精察處,行是知之真切運用處」,此知行合一之說,精矣。

    若但光知光行,知行未見下  落。

    然嘗聞陽明先生高弟所講,就以良知為本體、為天則、為明德、為至善,亦如朱子所謂人心之靈莫不有知,學隻要不昧其所知,不必别尋本體也。

    此說未為不是,然程子有雲:「緻知在所養,養知莫過於寡欲。

    」若從寡欲中養出此知來,信乎為良知矣。

    要而言之,勿忘勿助之學,其寡欲養知之方,知行合一之矩乎! 若無勿忘勿助之間而說知行,恰似說夢。

    既雲知行合一,更不必始與成等雲雲,既分始與成等雲雲,元不是合。

     奎問:傳習錄又雲:「此念本善,更思何善?念本無惡,何處去惡?」此等議論太高妙,恐如白沙先生所到前面無準的無歸宿也。

    又雲:「無善無惡者理之靜,有善有惡者氣之動。

    」奎嘗有疑辯雲:動靜一心也,靜而無善,安得動而有善?有善亦無根之善耳。

    動而有惡,安得靜而無惡?無惡者隐於其中而莫之察耳。

    動是氣動,靜亦未必是理之靜也。

    」 不思善去惡,自善無惡,聖賢亦不敢如此說。

    易稱「顔子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複行」,何得此說?是欺人自欺矣。

    自古聖人如何說這學字?記曰:「無以學術殺天下後世。

    」 奎問:陽明先生大學古本序雲:「合之以敬而益離。

    」蓋朱子或問以小學大學之功全歸於敬之一字也。

    若謂大學既言誠,不當複言敬,然而「於緝熙敬止」則言敬矣,「瑟兮?兮者,恂栗也」,恂栗亦敬也。

    況合小學大學之功,提掇敬字亦最切要,亦何不可?且程子於格緻每每言敬,今乃以病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