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讓·路易民事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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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

     他有必要克制一下自己,以免再落入他的敵對一方手裡。

     雷萊恩悄悄地說: “現在到了該進去的時候了。

    ” “進去,和那幾個已經被激怒的人們去湊熱鬧嗎?”霍賴絲反對進去。

     “正是這樣。

    我們當面戳穿他們的假面具,那就更好。

    ” 雷萊恩作出決定以後,就走到了門口。

    他打開門,進了那間大廳,他的身後跟着霍賴絲。

     他的出現引起了屋子裡幾個人的一陣驚慌失措。

    兩個老太婆停止了喊叫,但是,她們倆的臉還是深紅色的,她們倆氣得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讓-路易臉色蒼白,站了起來。

     雷萊恩正是利用了這次很平常的混亂,精神勃勃地說: “請允許我作一下自我介紹。

    我是普林斯-雷萊恩,這是丹尼爾夫人,我們都是熱納維埃夫-埃馬爾小姐的朋友。

    我們按照她給我們的名字,找到了這個地方。

     我有一封她寫給你的親筆信,先生。

    ” 已經被新來者弄得困惑不解的讓-路易,一聽到熱納維埃夫的名字,他的臉一下子就失去了血色。

    面對雷萊恩彬彬有禮的舉動,他不知道雷萊恩到底在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作出答複。

    他想,現在輪到自己作介紹的時候了,就把這兩個老太太介紹一下吧,可是,他無意中卻說了這些令人驚奇的話: “我的母親,德安博裡瓦;我的母親,沃洛伊斯。

    ” 好一陣子,沒有一個人講話。

    雷萊恩給她們鞠了一躬,霍賴絲卻沒有明白過來,她應該和她們——母親德安博裡瓦夫人,還有母親沃洛伊斯夫人——握一握手。

    但是,這時卻發生了這麼一件事情,德安博裡瓦夫人和沃洛伊斯夫人,同時都想抓住雷萊恩掏出來交給讓-路易的那封信,而且兩個人同時低聲說道: “埃馬爾小姐!她真是沒皮沒臉!厚顔無恥!” 讓-路易拿回了自己的信以後,揪着他的母親德安博裡瓦,就把她從這個房間裡推了出去,推進了左邊的一個門裡;接着,他又把母親沃洛伊斯從這個房間裡推了出去,推進了右邊的一個門裡。

    然後,他返回來接待兩位來訪者。

    他拆開信封,拿出信,小聲地讀了起來: 我在一個星期之内就要結婚了,讓-路易。

    快來救救我吧,我求求你!我的朋友霍賴絲和雷萊恩會幫助你克服使你受到挫折的困難。

    相信他們吧。

    我愛你。

     熱納維埃夫看上去他是一個有點兒沉悶的年輕人,又瘦又長,黑黝黝的臉,顴骨高高突起。

     可以肯定,他正在忍受憂郁和痛苦的磨難,這些情況熱納維埃夫曾經提過。

    的确,從他那疲憊不堪的面容和悲傷焦慮的眼睛中反映出來的痛苦迹象,是顯而易見的。

     他一邊意亂情迷地看着自己的周圍,一邊不知不覺地反複叫着熱納維埃夫的名字。

     看起來,他本想就這件事作出解釋,但是他沒能找出一句可以說的話。

    這種突然的介入就像一次料想不到的進攻,讓他真不知道如何應付是好,這使他處于極為不利的地位。

     雷萊恩覺得,一開始就單刀直入,對方就不會把事情的原委說出來,而且,他這個人在最近幾個月裡受到他們吵鬧的滋擾,已經自暴自棄了。

    在這麼幽靜的地方,在難以抑制的沉默中,他忍受了巨大的痛苦,躲避在固執己見的沉默中,他不想再保護自己。

    然而,他怎麼會這麼做呢?現在他們又怎麼強行進入了他心煩意亂的私生活呢? “相信我的話吧,先生。

    ”雷萊恩鄭重其事地說,“把你最關心的事情告訴我們吧。

    我們是熱納維埃夫-埃馬爾的朋友,不要猶豫了,快說吧。

    ” “剛才,你們聽到她們吵架的時候,我簡直憋不住了,不能再猶豫了,”他說,“這就是我每天的生活,先生。

    我要把全部秘密都告訴你,你也好把這些事情告訴熱納維埃夫。

    到那時,她就會明白,我不能再回到她身邊的原因是什麼了;她也就會明白,我沒有權利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了。

    ” 他将一把椅子往前推了推,讓霍賴絲坐下。

    兩個男人也不需要再互相謙讓,都坐了下來。

    的确,他自己似乎已經有了一種寬慰的感覺,他定下心來說: “如果我輕率地說出我的經曆,你不應該感到奇怪,先生。

    因為,實際上,我的經曆是真誠的,奇妙的,說了以後,你肯定會覺得可笑。

    命運本身往往會玩出這種低能的把戲和怪誕的鬧劇,這些東西看起來就像是那些智能狂人和醉漢發明出來的。

    你自己來評判一下吧。

    27年前,馬諾爾-德埃爾塞威莊園隻是由主要建築部分組成的。

    在這幢房子裡住着一個上了年紀的醫生。

    為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他常常收留一兩個交錢住宿的客人。

    就這樣,有一年,德安博裡瓦夫人在這裡度過了整個夏天;第二年夏天,沃洛伊斯夫人又在這裡住了下來。

    那個時候,兩個女人之間彼此并不認識。

    其中一個女人和一個器皿批發商結了婚;另一個女人和旺代省來的一個商業旅行家結了婚。

     “說來也巧,這兩個女人在同一時期都失去了丈夫,可是,就在這一段時間裡,她們每個人的孩子眼看都要出世了。

    當時,她們都住在鄉下,要想進城,還有一段距離。

    她們都給老醫生寫了信,信上說,為了生孩子,她們打算到他的家裡來。

    老醫生答應了。

    就在那一年的秋天,她們幾乎在同一天到了老醫生的家。

    兩間卧室已經為她們準備好了,這兩個房間就在我們現在坐着的這間屋子後邊。

    老醫生雇了一個護士,護士就睡在這個房間裡。

    每一件事情安排得都非常令人滿意。

    兩個女人為了給沒出生的孩子趕做衣服,在一起慢慢地熟悉起來,兩個人在一起相處得好極了。

     當她們得知自己的孩子有可能是男孩兒的時候,就分别為自己的孩子選擇了讓和路易這兩個名字。

    一天晚上,老醫生被叫出診,他和仆役一起趕着馬車走了,他留下話說,第二天才能回來。

    就在老醫生離開的這一段時間裡,一個在這裡幹雜活的小姑娘跑出去和情人約會去了,那些惡魔般的怨恨就在這意外發生的不幸事件中釀成了。

    大約午夜時分,德安博裡瓦夫人發生了第一次陣痛。

    護士布西諾爾小姐曾經受過一些助産士的訓練,當時,她并沒有驚慌失措。

    但是,一個小時以後,沃洛伊斯夫人也開始了第一次陣痛。

    兩個孕婦尖厲地呼号着,護士從一個孕婦身邊跑到另一個孕婦身邊,她的心在困惑中被攪動着。

    一場悲劇,或者說得更确切一點兒,一場悲喜劇就這樣上演了。

    布西諾爾哀歎着自己的命運,她一會兒打開窗戶,大聲喊叫着老醫生,一會兒又跪在地上,懇求着神的眷顧和幫助。

    沃洛伊斯夫人最先把兒子帶到了這個世界上。

    布西諾爾小姐匆匆忙忙把這個孩子抱到了這間房子裡,給他洗幹淨,整理好,把他放在為他準備好的搖籃裡。

    可是,德安博裡瓦夫人痛得難以忍受,正在聲嘶力竭地喊叫着;而這邊,當新生兒像一隻傲慢的小豬嗷嗷嚎叫的時候,受了驚吓的母親卻體力衰弱,動彈不得,護士又不得不趕去照頃她。

    在這漫漫長夜裡,在這一片混亂中,不幸的事情又發生了:唯一的一盞油燈,由于仆人不小心忘記了加油,裡邊的油已經全部耗盡了;蠟燭也燒光了。

    北風在呼嘯,貓頭鷹發出凄厲的叫聲。

    你們可以理解,布西諾爾小姐快要吓傻了。

    早晨5點鐘,就在一連串悲劇性事情發生之後,她把德安博裡瓦夫人的孩子也抱到了這間屋子裡來。

    這也是個男孩兒,布西諾爾給他洗幹淨,整理好,把他放進了搖籃裡,就趕緊出去幫助剛剛醒過來、正在大喊大叫的沃洛伊斯夫人。

    這時,德安博裡瓦夫人又暈了過去。

    當市西諾爾小姐安頓好兩位母親的時候,她快要累瘋了。

    她的腦子裡一片混亂,又返回去照料兩個剛剛生出來的孩子。

    此時,她害怕極了,她已經意識到:她把兩個孩子用一模一樣的東西包了起來;他們的腳上都穿上了相同的毛線半統襪;她把這兩個孩子肩并肩地放在一起,放在同一個搖籃裡。

    所以,現在要想分辨出哪一個孩子是路易-德安博裡瓦,哪一個孩子是讓-沃洛伊斯是不可能的!當她把其中一個孩子從搖籃裡抱出來的時候,她發現孩子的手已經冰涼了,這個孩子已經停止了呼吸,他死了。

     他叫什麼名字呢?活着的孩子又叫什麼名字呢?3小時以後,護士拖着疲憊不堪身體,從一張床走到另一張床,懇求兩位母親原諒她。

    這時候,醫生發現,這兩個女人由于受到了強烈的刺激,就像得了精神病一樣。

    護士把我從搖籃裡抱出來,先來到一個母親跟前,然後再到另一個母親跟前,接受她們的愛撫,因為我是幸存下來的兒子。

    她們先親吻我,接着就把我推開了。

    因為,畢竟,我是誰呢?是寡居的德安博裡瓦夫人和已故的器皿批發商的兒子呢?還是寡居的沃洛伊斯夫人和已故的商業旅行家的兒子呢?沒有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