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攝魂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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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是兩個女人,這是乾坤手告訴他的。

     半夜三更,顯然這兩個女人有了困難,他首先應該通知店伏前來處理。

     可是,想想卻又覺得不妥,店夥可以處理急病,但對方如果是久年患下的老病老痛,把店夥叫來,豈不三方面都尴尬。

     有外來的意外事故分心,警覺性便會自然地減弱。

     不久,間歇性的微弱呻吟逐漸消失。

     他心中一寬,沒有意外需要擔心了。

    把燈蕊挑散、調低,室中一暗。

     剛趕走帳内的蚊蟲,剛放下帳,剛脫掉靴想就寝。

     一陣奇異而悅耳的低吟聲,又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是先前那種虛弱、絕望的呻吟,的确是一個女人在低吟某一段詩或詞,字音卻難以分辨清楚,但聲調确是曲牌,像是浪淘沙,更像聲聲慢。

     低吟的音調很美,音色明晰,高低曲折控制得恰到好處,節拍雖然并不分明,但相當圓熟有緻。

     可是,隐隐出現另一種奇怪的旋律,憂郁、低徊、傷感、如泣如訴……本來悅耳的低吟,逐漸變成傾訴感情的聲調。

     他有點感傷,也逐漸進人恍惚朦胧的境界。

    這種聲調,聽久了就會令人松弛、消沉、昏然欲睡。

     他現在就逐漸進入這種迷離恍惚境界,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意識逐漸模糊,懶洋洋地不再管身外的事,失去對外界的反應。

     低吟的聲浪,逐漸變成了另一種聲調。

     片刻,他緩緩地穿回靴,本能地伸手抓起枕旁的劍。

     如在平時,他必定将劍佩上的,這是習慣養成的本能反應,身在險地的武林人必須帶自己的兵刃。

     可是,他重新将劍放下,目光呆呆地注視着微弱的燈光。

     房門悄然而開,一個年約花甲的老婦進入外間,被散着一頭灰長發,真像個鬼,行動無聲無息,像個有形無質的幽靈。

     老婦推開了未加闩的内間門,發出低沉的古怪聲音。

    他緩緩站起,注視着老婦。

     老婦口中喃喃有詞,徐徐轉身舉步。

     他亦步亦趨,跟在老婦身後。

     鄰室的外間一燈如豆,老婦推開了内間門,閃在一旁,口中仍然不斷地念念有詞。

     他夢遊似的站在内間門口,目愣愣地往裡瞧。

     燈光幽暗,而且用衣物擋住向外的光,光不但照不到他的身影,而且集中在設床的一面。

     床頭有座梳妝台,一個千嬌百媚的绯衣女郎,正在用一雙半裸的纖纖素手卸裝。

     那誘人的飽滿豐盈胴體,在那誘人的绯色寬大的長袍内半隐半露,水紅色的胸圍子似乎已解了一條束挂帶,半裸的大半胸脯實在誘人。

     女人美麗的面龐,正斜對着他,水汪汪的明眸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他邁步入室,緩緩接近。

     老婦站在門口,口中仍然念念有詞,那雙銳利的、仍然年輕的老眼,逐漸出現陰駕、冷厲似利劍的光芒。

     女人玉臂一張,向他緩緩伸出,嫣然一笑,百媚橫生,腰間絲帶已解,袍襟分張,半裸的玉體,在燈光下發出誘人情欲決堤的魔力。

     他仍緩緩向前接近,雙手伸出了。

     女人也向前緩緩挪步,緩緩相迎。

     外間的房門是虛掩的,前面的花窗也是半掩的,外面的聲息,可以毫無阻滞地傳入。

     “三更天,正是鬼魅四出擇肥而噬的時候。

    ”外面突然傳入年輕女性悅耳的聲音,聲不大,但人耳清晰。

     “是的,酆都廟是泰山王的血食殿堂。

    ”是另一個女人的聲音:“泰山王是十殿閻王中的第七段閻王,附近有鬼是可能的。

    這家客棧太大太廣,但旅客卻少得可憐,人少陽氣也少,有鬼出沒并非奇事。

    ” “鬼真能惑人?”第一位說話的女人問。

     “可能的。

    ” “怎麼惑人呢?” “陰間與陽世大同小異,鬼同樣會用各種手段感人。

    鬼同樣也有七情六欲,惑人自然脫不了也用這些伎倆。

    ” “用哪些伎倆呢?” “人的陽氣有衰有旺,福澤有厚有薄,所以所用的伎倆各有不同,各盡其妙。

    ” “比方說……” “比方說,對某些人就該用某一種手段。

    比方說,威迫、利誘、财引、色誘,先找出對方的弱點,一而再試探,一種方法無效,改用另一種或第三種。

    總之,早晚會成功的,因為鬼很多而且比人聰明,人比鬼要脆弱多了。

    人失敗的機會很大,因為人早晚會變成鬼的。

    ” 老婦的念咒聲漸變。

     舒雲的茫然目光,被這些外來的清楚對話所影響,眼皮開始眨動。

     老婦大袖一揮,一股罡風向舒雲的背影襲去。

     同一瞬間,妖豔的女郎右手一擡,五指齊伸,半裸的胴體撞人舒雲懷中,纖纖玉指成了殺人利器,插入舒雲的心坎要害,食中兩指有如鋼錐,而她的左手,也像豹爪般抓向舒雲的咽喉軟弱部位。

     生死間不容發,舒雲恰好神智倏清,突然如其來的變化,一切正常的反應已無法發揮功能了。

     像他彈琵琶一樣,已用不着指揮手指去叩弦按碼,而是手指自己去移動,已形成不需神意指揮的反射作用。

     “啪啪!”他雙手齊動急封。

     可是,身後的無情罡風他卻不知道征兆,砰一聲悶響,袖風及體。

     “噗”一聲響,他重重的撞在女人身上,壓力千鈞,兩人撞翻在地跌成一團。

     他封住及喉手爪的右肘,湊巧地先一刹那撞中女人的左額,力道甚猛。

     他感到背心發麻,喉間發甜,眼冒金星。

    求生的意志支撐他度過難關,把女人壓在下面,立即側滾兩匝。

     同一瞬間,老婦急搶而入,伸手便抓。

     同一刹那,“砰”一聲大震,喬綠綠與青姨撞門而入,向内間息縱。

    喬綠綠在前,她的劍在破門時已經出鞘。

     “下殺手!”落後的青姨急叫。

     老婦沒料到他仍可滾動,一爪落空,如果再追擊,勢将被沖入的喬綠綠從後面痛擊,立即斷然放棄追擊舒雲的舉動,順勢扶起被撞昏了的女人,湧身飛躍而起,“砰”一聲大震,撞毀了後窗沖到室外如飛而遁。

     玉皇廟是登山大道終止處,再往上走便是小道了。

     往上看,盤崖疊蟑,氣溫下降,稱回馬嶺,坐騎不能再上了,那座大石坊叫石關,也叫天關,馬匹必須留在下面。

    至此,登山将近半程了。

     官府在此地建了招待所,山民也在此地建了市街,有幾家中型規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