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天外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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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稱久安長治,亡逾唐虞三代。

    周曆八百,國祚最長,其間興衰之迹可考鏡也。

    所雲一統之盛,穆王而後,昭王沒于楚水,夷王降為侯禮。

    暨東遷洛邑,徒寄空名耳。

    安在其為真主乎?三代而後,漢唐為盛。

    漢祚三百移于新莽,光武中興,事同别構,而百年後尋複亂矣。

    唐之天下尤不足言。

    始則牝雞易姓,既乃犬羊構笟,河北亡于藩鎮,京邑播于吐蕃,貞觀、開元之盛,白駒過隙耳。

    獨我明,自太祖高皇帝以布衣開國垂統,成祖文皇帝以嫡子靖難承宗迄今,十有二帝,幾三百年來矣。

    中經土木之難,大駕北狩而四陲晏如。

    武皇胤絕,中原多難,宗子繼統,三葉重光。

    北虜撓之而不能亂,東夷讧之而不能傷,宦豎簸之而迷不易位,權相斫之而厲不薰心。

    說者争言高皇帝功德之盛,贻謀之謹,與我列聖繼述之善,是則然矣。

    臣以為未窺其大也,蓋儒者有元會運世之說,佛氏亦有大劫小劫之談。

    當天鴻蒙,始判蓁狉景象,後世何述矣?自古迄今,曆歲靡紀,而四維猶在宇宙間,正以物極則返,有小開辟于大開辟之中也。

    學者不察而■〈彳畏〉雲世變江河,則有黃虞以前人之類滅已久,烏睹所謂離午文明之盛乎?蓋孔子五十學易而系易之終,曰物不可窮也。

    故受之以未濟終焉。

    嗚呼!盡之矣。

    易道陰陽,唯是華夷界限。

    内陽外陰,乾坤所繇不毀也。

    自辛有見微于伊上,而狄禍始基;江統著論于晉初,而戎患斯熾于是。

    劉淵、石勒、慕容俊、苻堅、拓跋圭之流,五胡姓字,疊起代興,妖纏氛擾,迄于唐世,吐蕃、回纥時入長安。

    而山後十六州,石晉遂以永畀契丹,無複冠裳之望矣。

    完顔起于女直,遂屠汴京,迫殘宋于南服,青衣之禍酷甚,二劉猶未厭亂。

    鞑靼實生漠北,東掃完顔,西并西域,遂長驅江南,混一區宇大半之■〈衤固〉,于茲極焉。

    何者夷狄亂華,自古未能一統?故石虎色憂于受命,苻堅寝廢于飲江,而獨元氏一統百年,幅員廣于漢唐,■〈羊星〉膻偏于寓内矣。

    又劉、石諸胡皆久住中國,竊效華風。

    魏文都洛,夷風丕變。

    即遼、金二氏崛起北庭,猶知雜用中華文物,以飾其蠢陋。

    而獨胡元敢肆憑陵,以夷變夏,衣冠、言語、國書、官制多仍其俗。

    當斯時也,乾坤若為之倒置,人物或幾乎銷變,豈非佛氏所謂二劫之極,二傳所謂未濟之終耶?天若不生真主,生人禍亂,安極是用厚集?于我太祖高皇帝,龍起濠上,鼎定金陵,鏟漢剜吳,長驅關洛,搗胡窟于幽薊,殲逋孽于應昌,衣冠文物煥若神明,中原父老甯當與漢官威儀,同其涕淚哉!原夫自古開創之君,皆在中原,而我朝獨自南混北。

    天意若曰:“元起漠北,陰之極也。

    ”今自南之北,明以陽而勝陰也。

    蓋自骊山烽舉之後,迄于洪武建元,而天地始為之位置,日月始為之開朗,山川始為之洗滌。

    故語功則遠駕乎?堯舜論正則陋視乎?殷周謂之曰“乾坤一小開辟”,讵不然欤?即以比于洪蒙之初,臣不能知要,難以中世漢唐為例矣。

    二百餘年來,偉帶書生,星曆俦人,往往私憂遏計,而終之不驗,豈盡人力亦天意也?臣故推言此旨,以明當代之盛。

    願我聖子神孫毋以天意為可憑,毋以祖功為可久。

    庶幾億萬斯年永迓天庥,尤臣所為惓惓而祝于牖下者也。

     國朝有三大事應議而未改紀者,臣子所為日夜疚心者也。

    其一曰建文年号之不存,《實錄》之未輯;其二曰:景帝之不稱宗,《英廟實錄》之書郕戾王附;其三曰:睿宗之附廟,仁、宣二帝之早祧。

    楊文懿公守陳之言曰:“國可滅,史不可滅。

    靖難後不記建文君事,遂使當時朝政與方、黃死事諸臣,皆郕落無傳。

    及今搜采,猶可補輯。

    ”又曰:“景帝已正位号,《英宗實錄》标目猶稱郕戾王附,宜改正。

    ”夫遼金夷狄閏位,元是勝國,皆有國史。

    建文君親太祖皇帝嫡孫,同氣一家,即仇之乃不得與元比耶?且附稱洪武某年,尤非故實。

    景帝與于肅愍公再造乾坤,終贻英廟子孫億萬年之祚,當時郕戾王之谥,未惬人心大哉!憲皇追稱景帝,所挽回元氣多矣。

    臣以為既已帝矣,改稱宗而不入廟不為過也。

    即以為大事不可數更,如《實錄》之書郕戾王附,顯是矛盾,不可亟改乎?此二議者,今下國書生郕能發憤陳之策對,而不知其議之出自守陳。

    臣故表而出之,以俟君相之采擇。

    世宗皇帝采張、桂諸臣繼統不繼嗣之說,大禮始議,正大光明。

    臣以為帝獻王者,天地之正義;宗獻帝者,人子之至情。

    而當時大臣顧念孝廟聖恩,堅拒新議,不無過執。

    亦可曰:“觀過知仁。

    ”獨其濫觞,未議出于獻谀小臣,而德祖遂桃,睿廟竟入。

    自古非創業之君之祖父,未有生不為帝,而沒乃入廟者。

    即張、桂諸臣,亦以為未安而不能救母,亦其取富貴之心為之導耶?世廟未崩,孝烈皇後先入遂祧仁廟,亦是古所無事。

    當時聖意或有在焉。

    逮穆宗皇帝登遐,入廟祧宗之際,此其機矣。

    科臣陸樹德曾言之,以曾孫議祧皇祖,遂不敢覆行,而竟桃宣廟,從茲莫複匡救矣。

    惜哉!若太祖正配天之位,則出世廟之睿谟,内臣革鎮守之權,亦由孚敬之贊治,七廟之加而九,合祀之分而兩。

    雖議禮紛紛,迄今無定是。

    要之,皆無害于義者,所謂有其舉之,莫敢廢也。

    臣以為方其未舉,七之合之可也。

    及其既舉,仍之可也。

    太祖皇帝初主分祀,值風雨之變,遂改為合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