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滾子還家情怅惘 掌門斷案費思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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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毅一想,接着說道:“對,如今已經到了天山腳下,這匹馬我也用不着給三娘,你多一匹坐騎替換更好,都拿去吧。

    ” 此時穆欣欣倒是巴不得越快離開宇文博越好了,那兩匹坐騎乃是青海進貢的名種良駒,從禦廄中撥出來給禦林軍的高級軍官使用的,穆欣欣騎着一匹,牽着一匹,立即絕塵而去。

    當然,她已是打定了算盤,不會再回白駝山了。

     楊炎也在趕路 天山綿延千裡,一望無盡的重重疊疊的山巒,都是白雪皚皚猶如琉璃世界。

    楊炎第二天開始登山,再走了三天,天山派聚居的南高峰方始在望。

     山中氣候愈高愈冷,呼吸也比平地困難,倘若武功平庸之士,莫說難以攀登,到了高處,不冷死也全窒息而死,好在楊炎自幼住在天山,内功又早已練到一流境界,此次登山,比起第一次由缪長風抱他上天山走得還快。

     這是他登山的腳步雖然輕快,心頭卻是沉重如壓鉛塊。

     他擔心龍靈珠已經落在石天行的手中,縱然沒有性命之憂,開頭也要吃盡苦頭。

    能夠趕得上令龍靈珠避過一場災難嗎? 還有他的冷姊姊,“冷姊姊如今想必已經回到了南高峰,見過了掌門人了。

    她是一定要替我分辯的,掌門人會相信她嗎?石天行若是乘機進讒,會不會反而連累她呢?” 他擔憂的不僅是自己的事情,甚至也不僅限于擔憂龍靈珠的安危與冷冰兒的清白。

    他的心裡還有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羅曼娜那句話好像又在他的耳邊響起:“你究竟愛的是誰?” 他與冷冰兒曾訂下七年之約,七年之内,不許相見。

    偶然碰見,雖然不算違禁,但也不許涉及男女之情,隻能保持姊弟關系,另外,他必須先去找尋龍靈珠,若然找不着龍靈珠,縱然滿了七年,她也不會答應嫁給他的。

     冷冰兒的用心,楊炎當然是明白的。

    一方面是為了擺脫他的糾纏,一方面是為了想要撮合他與龍靈珠的婚事。

     如今已經過了一年,經過了這天翻地覆的十年,楊炎早已從稚氣未消的“大孩子”漸漸“長成”了。

     比起以前成熟許多,因此也就有了更深一層的想法。

     冷姊姊為什麼要擺脫我的糾纏,那是因為她害怕世俗的觀念,她并不是不愛我,而是不敢愛我。

    ” “她以為我是孩子氣的激情,她給我定下七年的期限,無非是想讓時間來沖淡我的激情。

    但從另一方面看,這不正是她給我的一個考驗,考驗我是否真正的情比金堅嗎?” 他絕不懷疑冷冰兒想要撮合他與龍靈珠的誠意,但他也懂得了冷冰兒矛盾的心情了。

    和龍靈珠結合是否更加幸福那是另一回事,但他可不願把幸福建築在他敬愛的冷姊姊身上。

     不過他也答應了和龍靈珠回去陪伴她的爺爺的。

    龍靈珠的爺爺不但對他有救命之恩,而且也有着一分祖孫的感情的。

    龍靈珠從沒有和她的爺爺見過面,比較起來,他更像是他的親人。

     他欠這個老人的恩情太多,他也懂得他要找尋外孫女的用意。

     他答應和龍靈珠回去陪伴爺爺,僅僅隻是為了可憐這個對自己有過太多恩情的老人,可憐他晚年的孤苦無依麼? 冷冰兒和龍靈珠都是願意為他犧牲一切的,他分不出誰愛他更多。

     同樣,盡管他已經立下誓願,願意把自己的一生獻給他敬愛的冷姊姊,愛她,保護她,但他也曾為龍靈珠對他的真愛感動過,他對她的感情,是否也有一點愛的成份,他自己也答不出來。

     在這一年當中,他其實已經見過冷冰兒一次。

    不,嚴格說來,不是他“見過”冷冰兒,而是冷冰兒見過他。

    那次是在柴達木的一座山,他受了傷,尚在昏迷之中的。

    這件事是後來龍靈珠告訴他的。

    龍靈珠告訴他這次事情,毫不隐瞞她自己對他的愛意,同時也毫不隐瞞她覺察到的冷冰兒對他的愛意。

     楊炎心如亂麻,想道:“我是絕不能對冷姊姊負心的,但對珠妹的諾言,我他是無論如何要遵守的。

    隻能盼望她們都能夠諒解我了。

    ” 如今已經過了一年,還有六年。

    我與靈珠陪她爺爺六年,勉強也可算得報答他們祖孫的恩情了。

     唉,其實我想這麼多幹嗎,這次回到天山,掌門人是否相信我的話還是未可知之數:能否鬥得過石天行也還是未可知之數,說不定或許我命喪天山也未可知。

    但無論如何,我不能讓她們受我連累,一切都等待見了她們再說吧。

     他解不開心中的死結,唯有暫且不去理它,一切聽其自然。

    如此一想,心情倒是舒展許多。

    他加快腳步,向南高峰走去。

     越上越高,南高峰已然在望了。

     高山上的冰川是罕見的奇景,山溝裡亘古不化的層冰鋪成“河床”,上面覆蓋着厚厚的積雪。

    除了夏天之外,冰川不會流動的。

    即使是夏天,也隻有上層的積雪溶化。

    不過縱然并不流動,冰川從山上斜挂下來也有奔騰流動之勢。

     時序正是夏秋之交,許多冰川還在緩緩的流動。

    楊炎馳目騁懷,但見縱橫交錯的冰川遍布在雪白的山坡上,蔚藍得像翡翠一般。

     忽地眼睛一亮,那是兩茶冰川彙聚之處,平地上好似突然捅起許多寶塔,這是像蔚藍冰晶的“冰塔群”,成群結隊的造成一大片,在陽光下閃着寒光。

     楊炎知道過了這一大片冰塔群就是天山派聚層之處了。

    在冰塔群圍繞之中是一片大草坪。

     盡管已經在望,距離還是相當遠的。

    但楊炎此際的心情,己是接近鄉情心更怯的遊子了。

     冰川映日,楊炎突然感覺眼睛一花,他揉揉眼睛,再仔細瞧,沒錯,在那片大草坪上是有人影綽綽。

     “敢情是昔日的同門在草坪上練武吧?卻不知有沒有冷姊姊在内?”楊炎心想。

     心念未已,忽聽得鐘聲當當。

    天山派的住處不比佛門寺院,寺院傳出鐘聲不足為奇,天山高處傳出鐘聲可就有點出奇了。

    楊炎聽得冷冰兒說過,山上唯一大鐘是必須有大事發生,需要召集一衆同門之時方始敲的。

    楊炎在天山十一年,從未聽過鐘聲。

     “奇怪,有什麼大事發生呢?難道是為了擒獲石天行這些人心月中的小妖女而敲嗎?不錯,珠妹是曾為我的緣故得罪天山派,但以她的份量可還夠不上要本門鳴鐘聚衆啊!” 百思不得其解,楊炎隻好硬着頭皮,向前走去。

    他本來是打算先見過義父陪他去拜見新掌門申辯的,想不到一回來就碰上這樣的大場面,把他的計劃完全打亂了。

     天山派大會 原來天山派的大會乃是為了唐嘉源補行就任掌門人的儀式的。

     要知前任掌門人唐經天乃是唐嘉源的父親,在兒子為父親服孝的期間當然不能舉行慶典。

    遵照禮制,甚至在名義上也未能是正式的掌門人,天山派發給各大門派的通知,隻能說是由唐嘉源“暫攝掌門”之位。

     儒家的禮法,父親死了,兒子要守三年,守孝期間,不能擔任公職。

    武林人士無須這樣嚴格,照一般的規矩,隻是守孝一年。

    守孝期中亦可處理“俗務”。

     如今一年之期已滿,故此天山派按照規矩,給唐嘉源确定名分,補行慶典。

     天山僻處邊陲,中原的武林同道來的不多,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大家都已經知道唐嘉源之作為天山派新任掌門,是早已成為事實的了。

    倘非和天山派的交情特别深厚,也就用不着這樣熱心來參加實際上等于是“追認”的儀式了。

     不過還有幾位鼎鼎大名的武林人物都來參加慶典,他們都是和天山派有着特殊的交情的。

     一位是崆峒派的掌門丹丘生,他是天山派記名弟子孟華的師父。

     一位是武當派的掌門人雷震子,他和天山派的己故掌門人唐經天乃是至交。

     一位是青城派的長老蕭青峰,他也是唐經天生前的好友,并且是柴達木義軍首領之一的蕭志遠的叔父。

     少林派也派了一位達摩院的長老前來,這位掌老法号無礙,數十年精研佛學,在武林中的名氣卻并不大,遠遠不及上述三人。

     另外一位知名“外賓”則是楊炎的義父缪長風,不過他在天山住了将近二十年,也差不多等于是自己人了。

     不過楊炎的猜測也可說得是中了一半,天山派的大會雖然是補祝掌門人就任,但附帶要處理一件事情,也正就是要“審問”龍靈珠了。

     龍靈珠曾經傷過天山派的弟子,但這刻之所以要審問她,卻是由于把她當作楊炎的從犯來審問。

     唐嘉源是新任的掌門人,石天行則是新任的執法長老。

     本來按照石天行的意思,清理門戶一事是應該和掌門就任一事同時舉行的。

     要知楊炎被“逐出門牆”一案,雖然早就經由石天行提出,得到唐嘉源的同意,但這也隻是首腦人物的“内部裁決”,尚未正式宣布的。

     石天行的理由是:天山派從來沒有出過叛徒,而楊炎所犯的“欺師滅祖”大罪,情況尤其嚴重,是以理當由新任的掌門人趁着這個大會向武林同道宣布,才能保持天山派的盛名清譽,洗脫門戶之羞。

     按照武林規矩,清理門戶的事情,雖然是由掌門人裁決并交執法長老去執行,但也不能隻由掌門人說了就算數的,清洗叛徒,非同小可,必須罪證确鑿,方能令衆人心服。

    楊炎不是普通弟子,他是前任掌門人唐經天的關門弟子,像他這樣地位的弟子,倘若按照常規辦事,必須經由同門化決,才能逐出門牆。

     唐嘉源對這個關門師弟其實是尚有疼惜之心,但為勢所迫(石天行是他的師伯鐘展的大弟子,若然按照排行,本應該由石天行繼任掌門。

    但石天行不及他之受同門擁戴,而且他是前任掌門的兒子,按照不成文的習慣,由他繼任也就更加順理成章,石天行體察形勢,情知自己當不上掌門,也就樂得在口頭上擁護他了。

    但也正是由他故作謙讓所造成的情勢,也就逼使唐嘉源在一定的程度上非得尊重他的意見不行。

    )卻是不能示“秉公辦理”,而且楊炎打傷了本門尊長石天行和甘武維等人,割掉石清泉的舌頭等等事請,的确也是事實) 唐嘉源本來準備聽從石天行的意見,在正式就任掌門職位之後,就當衆宣布把楊炎逐出門牆的。

    若然這麼一來,那就成了“定案”了,但臨時發生一件事情,令他改變了主意——缪長風和冷冰兒剛好在他就任的前夕回到山上。

     缪冷二人為楊炎求情,唐嘉源初時礙于本派的門規,還是不肯讓步的。

    (更重要的内裡原因則是為了石天行的作梗,他自己覺得在道理上講不過石無行。

    )後來冷冰兒被逼說出内裡尚有隐情,但要待楊炎回來之後,請唐嘉源秘密接見他們才能說出來。

    缪長風也給了保證,保證楊炎必然回來,若不回來,就着落在他們二人身上,把楊炎捉回來,他說,即使按照武林規矩,也該聽取當事人的分辯,何不等待楊炎回來,若然楊炎無辭可辯,那時才“清理門戶…也還不遲,何須急于定罪? 唐聲源一聽有理,這才改變主意。

    但也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