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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誇你。

    說你愛寫字,有空就寫字,小潔就不愛寫字。

    說你照相好看。

    " "是,我奶奶一看人笑就覺得好看。

    看像片也是,說-小英子,好看。

    笑好看-" "那多寄點照片呗,把笑的都寄去。

    我給你在平台上照的那張戴草帽的。

    " "我奶肯定先看,我奶奶聽她們說話。

    想看肯定不說。

    一個人在小屋裡呆着。

    " "我看你奶奶挺和氣的。

    " "她梗着哪,不說話。

    我爺爺和一個人走了,那個人本來還想認我奶奶,管她叫姐姐,可我奶奶就不說話,後來我爺爺和那個人去了台灣,我奶奶還留着他的照片呢。

    我看過,挺帥的,其實我奶奶一直在等着。

    " "他們是家裡作主的吧?" "是我大太訂的,就是我爺爺的媽。

    他們是旗人,規矩挺大的。

    我奶奶是北京鄉下的,說我爺爺一開始就不喜歡她,後來很快就住出去了,另外找了一個。

    我奶奶告訴我,那個人穿旗袍。

    " "你太太不管?" "那會兒都是正常的,他們還想住回來呢,我奶奶就是不吭氣。

    我太太在,她沒轍。

    吃飯的時候都得站着,在邊上站着。

    我太太還嫌她吃飯吃得不雅,她不管,就一碗一碗吃。

    其實她才倒楣呢,我太太一直管着她。

    我太太七十多,沒牙還能咬蠶豆呢。

    趕上該她當婆婆了,時候又變了。

    我媽哪能聽她的呀。

    我媽是大小姐出身,在南方的時候,家裡住樓,有護兵。

    就是不知道怎麼鬧的,有一天我外公騎馬回來,出了一身汗,一洗澡就死了。

    他也不知道是哪頭的。

    我姥姥也是小姐,就會看《安娜卡列尼娜》,當時她就傻了,光在陽台上站着,後事都是别人辦的。

    錢也可能讓人鬧走不少。

    後來她帶着幾個孩子來北京就已經敗落了。

    我媽是老大,不能繼續上學,就工作了,當會計。

    後來就看中了我爸。

    " "你爸那會兒幹嗎?" "我爺爺走了,家裡就沒錢了,我爸是獨子就當了郵遞員,十六歲開始送信,說那會兒城外還荒着呢,特冷,有的地方根本找不着,手凍得握不住車把,到天黑也回不來。

    可我爸特認真。

    所以我小的時候,記得晚上他們老是在單位加班。

    他們那會兒才神呢,他倆好,單位裡根本就不知道。

    一直到結婚發糖,大家才吓了一跳。

    平時他們在北海約會,老是膽顫心驚的,看見有認識的人來,颠……就朝兩邊逃跑了。

    " "那會兒可能都那樣。

    "我換了個姿勢,把背後的枕頭放好,英兒在我臉上塗完油又拿一塊兒熱毛巾把我的臉給蓋住。

     這好像是一段挺長的時間,我聽着風窸窸窣窣的聲音,覺得毛巾在一點點變涼。

    英兒總是不遠不近地走動着,不時在倒水,換一塊毛巾。

    我不知道毛巾粘了油會怎麼樣,但這個時候,我什麼都不想,腦子裡隻有一些若有似無的家常話,好像英兒帶我去一個她常去的地方。

    她好像忘記了我是誰,那麼平常他說話一點嘲笑和刻毒都沒有了。

     終于她把我臉上的毛巾拿掉,把所有油都擦幹淨。

    笑着看我,好像很滿意的樣子。

     "你還挺像的。

    " "什麼?" "那麼回事。

    " "你也挺像的。

    "她把我頭發撩起來,"你以後别戴帽子了。

    你的額挺好看的,其實你好起來不難看,額上就沒有皺紋了。

    你是怕掉頭發嗎?" "我是怕挨槍斃,剃一個大光頭。

    " "其實你頭發還挺好的,那麼黑。

    " "有三根白的。

    " "是哎。

    "英兒笑了又把嘴抿住,有點嘲弄的樣子,"都想誰了這麼費心思?" "想一個小姐。

    " "在哪兒?" "在美容店裡。

    紮倆小辮,用皮筋紮的。

    " "她跟你好嗎?" "還可以,就是沒事老跳西藏舞。

    跳完了就給你一塊長毛巾,自報姓名說:巴紮嘿。

    " "你才黑呢。

    "英兒聽出來了,"還想讓人家當黑人。

    " "那就鼓肚白吧。

    " "我就跟你掰。

    " 我怕英兒掐我趕緊站起來。

     "沒完呢,坐着。

    "英兒直捷地把我按在椅子上,"天下烏鴉一般黑,我還算趕上個赭石色的。

    " "你是不是按鐘點收費啊?"我看英兒在手上塗另一種油。

    "一次七十塊,我得對得起你啊。

    "她說。

     "你那油是不是祖傳的啊?" "就是乳汁加點甘油。

    哎,你白了好多呀。

    "她把一個汽車上的鏡子拿給我,我一照也吃了一驚。

    沒想到皮膚變得那麼幹淨細緻,眉眼也清楚了。

     "行啊。

    "我說。

     "主要你平常老不好好洗臉。

    "她端詳着我有點職業的味道,"坐好。

    " "她開始用手指在我眼角和太陽穴上輕輕按摩,那麼柔和地滑動。

    我看着她,上午的陽光驟然明亮起來,她大大黑黑的眼仁裡,閃出幾點亮光。

     (誰說我黑我就哭,小時候我們院的孩子說我,我太太就拉着我找人家家去,問人家:你們幹嗎說我們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