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回守蜀境累得賢才劾史氏力扶名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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輩,頑忍無恥,固持祿位,甘心起複,滅絕天理,卒以釀成靖康之禍,往事可鑒也。

    彼嵩之何人哉?心術回邪,蹤迹詭秘,曩者開督府,以和議惰将士心,以厚資竊宰相位,羅天下之小人,為之私黨,奪天下之利權,歸之私室。

    蓄謀積慮,險不可測。

    在朝廷一日,則贻一日之禍,在朝廷一歲,則贻一歲之禍,萬口一辭,惟恐其去之不速也。

    嵩之亡父,以速嵩之之去,中外方以為快,而陛下乃必欲起複之者,将謂其有折沖萬裡之才欤?嵩之本無捍衛封疆之能,徒有劫制朝廷之術。

    将謂其有經理财用之才欤?嵩之本無足國裕民之能,徒有私自封殖之計。

    陛下眷留嵩之,将以利吾國也,殊不知适以贻無窮之害爾。

    嵩之敢于無忌憚,而經營起複,為有彌遠故智,可以效尤。

    然彌遠所喪者庶母也,嵩之所喪者父也,彌遠奔喪而後起複,嵩之起複而後奔喪,以彌遠貪黩固位,猶有顧恤,丁艱于嘉定改元十一月之戊午,起複于次年五月之丙申,未有如嵩之之匿喪罔上,殄滅天常,如此其慘也。

    且嵩之之為計亦奸矣!自入相以來,固知二親耄矣,必有不測,旦夕以思,無一事不為起複張本。

    當其父未死之前,已預為必死之地,近畿總饷,本不乏人,而起複未卒哭之馬光祖。

    京口守臣,豈無勝任?而起複未終喪之許堪。

    故裡巷為十七字之謠曰:“光祖作總領,許堪為節制,丞相要起複,援例。

    ”夫以裡巷之小民,猶知其奸,陛下獨不知之乎?台谏不敢言,台谏嵩之爪牙也。

    給舍不敢言,給舍嵩之腹心也。

    侍從不敢言,侍從嵩之肘腋也。

    執政不敢言,執政嵩之羽翼也。

    嵩之當五内分裂之時,方且擢奸臣以司喉舌,謂其必無陽城毀麻之事也;植私黨以據要津,謂其必無惠卿反噬之虞也。

    自古大臣不出忠孝之門,席寵怙勢,至于三代,未有不亡人之國者。

    漢之王氏,魏之司馬氏是也。

    史氏秉鈞,今三世矣,軍旅将校,惟知有史氏,而陛下之前後左右,亦惟知有史氏,陛下之勢,孤立于上,甚可懼也。

    天欲去之而陛下留之,堂堂中國,豈無君子?獨信一小人而不悟,是陛下欲藝祖三百年之天下,壞于史氏之手而後已。

    臣方惟涕泣裁書,适觀麻制有曰:“趙普當乾德開創之初,勝非在紹興艱難之際,皆從變禮,迄定武功。

    ”夫人必于其倫,曾于奸深之嵩之,而可與趙普諸賢,同日語耶?趙普、勝非之在相位也,忠肝貫日,一德享天,生靈倚之以為命,宗社賴之以為安。

    我太祖高宗,奪其孝思。

    俾之勉陳王事,所以為生靈宗社計也。

    嵩之自視器局,何如勝非?且不能企其萬一,況可匹休趙普耶?臣愚所謂擢奸臣以司喉舌者,此其驗也。

    臣又讀麻制有曰:“諜報憤兵之聚,邊傳哨騎之馳,況秋高而馬肥,近冬寒而地凜。

    ”方嵩之虎踞相位之時,諱言邊事,通州失守,至逾月而複聞,壽春有警,至危急而後告,今圖起複,乃密谕詞臣,昌言邊警,張皇事勢以恐陛下,蓋欲行其劫制之謀也。

    臣愚所謂擢奸臣以司喉舌者,又其驗也。

    臣等于嵩之本無私怨宿忿,所以争趨阙下,為陛下言者,亦欲揭綱常于日月,重名教于邱山,使天下為人臣,為人子者,死忠死孝,以全立身之大節而已。

    孟轲有言:“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

    ”臣等久被化育,此而不言,則人倫掃地,将與嵩之胥為夷矣。

    惟陛下裁之! 疏入仍不見報。

    武學生翁日善等六十七人,京學生劉時舉、王元野、黃道等九十四人,又接連上書,始終未見聽從。

    徐元再入朝面陳,略謂:“嵩之起複,士論嘩然,乞許嵩之舉賢自代,免從衆謗!”理宗谕道:“學校雖是正論,但所言亦未免太甚。

    ”元對道:“正論乃國家元氣,今正論猶在學校,要當力與保存,幸勿傷此一脈。

    ”理宗嘿然。

    元因自求解職,理宗亦不允。

    至元退後,左司谏劉漢弼入奏,亦請聽嵩之終喪。

    理宗稍稍感動。

    嵩之也自知衆論難違,疏乞終制,才見诏旨下來,從嵩之所請,改任範锺、杜範為左右丞相,并兼樞密使。

    小子有詩詠嵩之道: 如何父死不奔喪?世道人心盡汨亡。

     幸有儒生清議在,尚留天壤大綱常。

     杜範,黃岩人,素有令望,既登相位,當有一番舉措,俟小子後文再表。

    國有良将,無不可治之土,亦無不可守之城。

    孟珙駐節京、湖而寇以卻,移撫四川而寇又不敢近,詩所謂“公侯幹城”,孟珙有焉。

    繼以餘鎮蜀,禮賢下土,徙城設守,軍民交安,是亦一幹城選耳。

    乃外有将,内無相,史嵩之專政,第有器重孟珙之一長,此外則斥正士,引匪人,甚至父喪不欲守制,尚戀戀權位,陰圖起複,吾不解理宗當日,何獨于史氏有恩,而寵眷竟若是優渥也?夫史彌遠有冊立功,始終得邀上寵,猶為可說,嵩之何所恃而得君若此?父骨未寒,然起複,忍于親者必忍于君,此豈尚堪重用耶?錄黃恺伯等伏阙一書,所以揭嵩之無父之罪,即所以正天下後世忠孝之防,著書人固具有深心了。